这是【小鹿访谈录】第118期真实人物故事
口述：家政哥
编辑：小鹿&七月
我是家政哥@家政哥到家，山西吕梁人。
我是80后，从事家政行业10多年。
刚开始，我自己在家政行业单打独斗，给人擦桌子，擦地，刷马桶……
挣到钱后，我急于摆脱现实，自己开月嫂培训中心，却用3年时间亏掉50万。
用金钱砸出血的教训，我终于认清现实，持续在擅长的家政领域深耕。
现在，我自己开家政公司，手底下有几十个家政保洁员，带着他们一起挣钱。
而我身为老板，每月累死累活也就赚3万块钱，该承担的风险却一样不少。
当老板当到我这份上，也是天底下独一份。
不过，家政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赚钱的工具，它同时还承载我和员工的生计与希望。
现在，我说起过去的经历云淡风轻，但只有苦过，痛过，挣扎过的人，才知道奋斗在其中的滋味。
一直以来，只要提起我的家乡，我不吝于对别人说：“就是《吕梁英雄传》里的那个吕梁。”
我的整个童年都与吕梁密不可分。
我对吕梁的记忆，是电视剧、小说，以及历史书上的一个个英雄人物和故事。
这是个冬寒夏暑，四季分明的城市，充满豪情壮志，让我骄傲又自豪。
1981年，我出生在吕梁市下辖的农村家庭。
我不愿意重复我祖辈、父辈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朝黄土背朝天，却仍然为生计发愁的生活。
我很想出人头地，尽情迎接鲜花和掌声，过得不要那么卑微。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很荒唐，梦想有点不切实际。
就像草根逆袭的模范人物王宝强，他靠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是命运使然。
大富大贵要靠命，他遇到了一飞冲天的机遇，我却没那么好命，
所以，过去的几十年，我一直懂得小富即安，知足常乐。
（我在外面游玩时）
90年代，我的家乡吕梁没有很好的就业机会，大部分人到了年纪就出来打工。
我成绩还不错，读过中专，学的是医学专业，毕业后就在老家的医院当临时工。
工作稳定体面，但工资很少，每个月才一两百块钱，又没办法转正。
于是，我就想出去闯荡江湖，谁知道，闯着闯着就去给人打扫卫生，打扫到现在。
那时，为了谋生，我离开医院，独自到山西的省会城市太原市打拼。
我在报社跑过广告业务，干过很多种活，收入马马虎虎，不算丰厚。
2012年，国内还没有形成正规的家政市场。
那年春节，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聊天，我才知道有个词叫“家政”。
为了赚钱，我过去详细了解过什么是家政，发现还挺好。
春节过完，我就带上工具，单枪匹马开始做家政服务。
刚开始，我觉得打扫卫生好辛苦，不想干。
我想：要不我再好好看看医书？重新回去当临时工？
但现实压力很大，不是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就算我回去，没有正式工作，仍然还漂着，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家政。
有很多次我都坚持不下去，但想到我背后的家庭，我心里只剩下四个字：“不进则退。”
毕竟我结婚后，压力更大了。
我妻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毕业后在老家当老师。
我打工攒到两万块钱，立刻回老家找她，骗她说我开公司当老板，哄着她跟我结婚。
她单纯善良，我们的婚礼办得很轻松。
我给她1000块钱彩礼，再加上买衣服、首饰等，只花掉1万块钱。
那时结婚没压力，女方也不兴要房子、车子，我家条件一般，就在农村有两三间窑洞而已。
可成家立业，有小家庭后，总想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
（我在景区游玩时）
房子、车子都要有，还要做大做强，供孩子上好学校，还想攒钱替孩子买房、买车……
欲望永无止境，压力如影随形。
而且，结婚前我不知道我妻子视力有问题。
结婚后她病情加重，有只眼睛看不见，有只眼睛视力模糊，几乎是个盲人。
晚上，她完全看不见路，白天走路还需要人扶着，老师也没法当，提前办理了病退。
我带着她四处治病，花了不少钱，严重的那段时间，每隔半个月我们就要去趟北京。
但我们80后，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再苦再难，我也要咬牙坚持，和她携手走下去。
特别是现在，我40多岁，考虑得就更长远，完全不敢乱花钱。
人生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急风骤雨，我幸得命运之神眷顾。
扛过去最难的那段日子，我成功在家政行业立足，人生轨迹也由此改变。
做家政不能说苦，只能说苦得无以复加。
刚开始，市面上没有专用的清洁工具，也没地方系统学习保洁，我只能自己摸索。
一个盆，一块毛巾，一个钢丝球，一个铲子，就是我所有的清洁工具。
再加上家政行业还没有形成正规市场，有客户需要家政上门服务，就写个小广告贴出来。
也有老客户有我的联系方式，觉得我做得好，下次还会打电话来让我上门去服务。
那时，我自己就是一支队伍，四处打“游击战”，哪里有客户需要，我就往哪里跑。
无论是清洁类的擦玻璃、收拾家，还是开荒类的脏活累活，我都第一个往前冲。
有时遇到的客户家比较远，我可能光是上门服务，就要在路上花掉3个小时时间。
所以，任他东西南北风，严寒酷暑，我经常在早上6点就出发，回家时已经是凌晨。
经常累得我连脸都没力气洗，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我在办公室里）
做工时，别人草草擦一遍就行的地方，我要仔仔细细擦三遍。
擦地，我要跪在地上用毛巾抹过每一块地砖。
擦桌子，我要蹲在地上，认真用抹布探索每个角落的灰尘。
擦玻璃，我要踮起脚，不放过每一个凹槽、缝隙的泥土。
客户家里每一寸洁净和光亮的地方，都是我用认真和细心换来的硕果。
对我来说，清洁过程中的每一次蹲下或起身，都是一场大考验。
我经常蹲一天或者站一天，腰、腿会痛得连路都走不稳。
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我经常要用凉水兑着洗洁精清洗抹布，导致我的手开裂，痛得不行。
特别是我右手大拇指，常年开裂，伤口更深，更痛。
但我第二天仍然要继续用冷水和洗洁精，等于是不断在伤口上撒盐。
然而，想要成功，想获得更多机会，我就必须比别人更努力。
可我再努力，再拼命，挣到的钱还是一如既往地少。
我一天干七八个小时体力活，只能拿到七八十块钱，算下来时薪不到10块。
可以说我挣的每分钱都带着汗水的味道，但我乐在其中。
只要活干得好，看到客户满意，我就高兴，身体再苦，心里也甜。
后来，我有经验了，就和两、三个信得过的老乡抱团取暖。
客户打电话叫人，我们就两、三个人一块过去干活，我们之间有单子也互相介绍。
临时拉起个草台班子后，我做活比以前轻松就不少，好运也接踵而来。
（我在湖边驻足）
我始终笃信一点：思考的深度，决定人生的高度。
几年后，我干家政挣到一些钱，就开始思考：做家政这么累，又挣不到大钱，该怎么办？
随着市面上的家政行业越来越正规，我也想把项目干得正规店，就花钱去江苏、北京等地学习。
有的地方交七八千，有的地方交五六万，总共交了十几万学费。
我才知道家政原来也有很多门道，就连刮玻璃也讲方法，叠衣服也有技巧……
我想把手里的项目做得更好、更大，挣更多钱，就去北京、上海考察，找项目。
结果去了北京一家公司后，人家在教室里干家政，培训老师。
这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以前我以为家政就是不停干活，扫地、擦桌子。
就算开家政公司，也就是搞中介那套，哪知道，原来家政行业还可以开培训学校。
经过考察后，我决定去开培训中心，专门瞄准育婴、月嫂、养老这块。
比较过几家公司后，我交了七八万加盟费，加盟一家连锁家政培训公司。
我按照人家的模式、规格组建教室，请来专业讲师，投了不少钱进去。
彷佛是为了惩罚我的不安分一般，命运猝不及防，又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2016年以后，国家政策变化，国家组织了免费的家政培训。
好多人都去北京参加培训，不用花钱，培训完还能留在那里找工作。
我的培训中心开起来后，前两年还能活下去，第三年气若游丝，赔掉50万后直接倒闭。
可就在我最失意时，幸运女神又顽皮地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彷佛命里和家政有缘，跌跌撞撞，还是又回到家政行业。
赔钱后，我想想还是在保洁这块特长领域继续做，又接着干老本行。
但我还是想把保洁做得更规范，就按高标准培训员工，开了家政公司。
没钱，我就押上所有积蓄，不够的再找亲朋好友借。
但弯腰求人，再苦再难的时刻都有。
毕竟我刚赔掉一笔大钱，不是所有人都肯信我，肯把钱借给我
我整整三年没缓过劲来，一边努力开公司挣钱，一边还债。
开公司这条路，比做家政更加漫长而艰辛，要承担的责任与风险，我难以与外人言说。
可人生就像是爬楼梯，爬完一层还有一层，只有没有站到顶点，我就不认命。
（我和同行的交流会）
刚开始，有人没活，后来，有活没人。
折腾来折腾去，我要么在拼命找活，要么在拼命找人，一刻不得停歇。
更要命的是，干完活经常不能如期拿到钱。
一次，有个人说自己是搞工程的，帮他的客户找保洁，他来付账，等于是送礼。
他很大方地说：“你要多少钱？你给我干好，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
结果，弄完算费用，总共1万来块钱。
这个是小钱，好像不大，可我打电话要账，他却不接电话，两年后，我直接联系不到他了。
还有那种把“拖字诀”贯彻到底的客户，活干完后，费用拖欠两三年还不给我结账。
每到过年时，就是我的要账高峰期。
腊月二十七，我们打扫完卫生，员工放假了，我的要账路才刚刚开始。
我经常抱着手机打一天的电话，颗粒无收，被逼无奈，只能跑在人家门口去蹲守。
结果，他也跟人要账，还在别的地方蹲着没回来。
这种行业内的三角债欠来欠去，把人折腾得不轻。
但大家以后还要打交道，我轻易不能和人撕破脸，只能垫钱先把工人的工资结掉，慢慢要账。
遇到发不出工资时，我只能跟别人借，刷信用卡，想各种办法，反正就得把钱发给员工。
毕竟员工也不容易，他们挣的都是辛苦钱。
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我们接了单子，都必须如约上门服务。
我们一般是八点上班，员工几乎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出发，晚上回来早的话是8点多，要是晚点，回家已经凌晨。
（我在湖边欣赏夜景）
冬天特别冷，他们披星戴月而去，深夜而归。
有的人坐公交，有的人骑电动车，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大部分人的手都会被冻得又红又肿，但还是要继续干活。
夏天又特别热，再好看的人进了这行都会被称“非洲黑人”。
这还不算什么，遇到客户刁难，我们经常11点多还在客户家里干活。
因为我们接了一家单子，一天之内必须要干完，没有固定下班时间。
还有的客户看似好说话，到结账的时候总会各种找茬，要求我们重新打扫，要吃不少苦头。
还有的客户标准特别高，会拿白毛巾或者卫生纸在地上擦，有点灰尘就让我们重新打扫。
可这种高于行业标准的要求，并不会多给我们钱，有时主家还会因各种原因扣钱。
只要不是因为员工犯大错，扣几百块钱基本上都是我替他们承担的。
要是遇到那种损害客户的东西，客户要扣几千块钱的，我基本上都是和员工平摊损失。
有次，员工擦玻璃时工具掉下楼，把别人停在楼下的小汽车玻璃砸碎，要我们赔钱。
我赶去说好话，对方也理解我们不容易，最终只收了我们成本费，没让我们多赔钱。
我也没有推诿，该我承担的那部分钱，我也替员工承担。
毕竟谁都不容易，我身为老板，我多承担一点，他们就能少一分负担，多一分希望。
都说人生的悲欢有定数，当我们把该经历的困难都经历过一遍，只会剩下好日子。
回想我的家政创业路，前半段坎坷颇多，后半段遇见的彩虹比风雨更多。
大部分客户都对我们很好，活干得好，客户还会多给我们钱，给我们泡茶喝、洗水果吃。
到饭点活没干完，年纪大点的大爷、阿姨们，还会简单炒几个菜，做饭给我们吃。
看见我们辛苦，客户还会把没穿过的衣服送给我们。
有时，我会遇到老军人请保洁，我会主动降价，只收保洁员的辛苦费，我的那份就不收钱。
有个70多岁的阿姨，她年年打电话叫我过去给她家打扫卫生。
七八年来，市场价已经涨过好几次，但我从没有给她涨过价，还按七八年前的价格收她钱。
只要客户认可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钱多钱少还在其次。
（我在教人叠衣服）
现在，我们的单子都很稳定，大部分都是老客户介绍。
而我们的清洁费用是按平米算，一平米十块钱左右。
算下来，员工都是多劳多得，除掉休息时间，平均每月能拿到6000块钱左右。
有些时间不固定的员工，活干得少，每月能拿3000多块钱。
不管我要帐再难，我从来没有拖欠过他们一分钱，每个月到时间就一分不少的发工资。
说实在话，我也当过保洁员，我知道干保洁有多累，多不容易，我更能理解他们。
尤其最近几年，很多员工身上都背着房贷车贷，想歇不敢歇，就等着领工资去还贷。
还有些人，他们都是干别的生意赔钱后，走投无路才选择干保洁，就靠这份工资缓解压力。
我一个月挣得不多，平均下来也就3万左右，还要承担很多风险，忙起来甚至还要亲自去干活。
很多人说我：“你有这精力，随便投资个生意，也比这挣得多。”
但我觉得，隔行如隔山，别的行业赚钱再多，也不如我擅长这行来得稳妥。
我就专心把我擅长的事情做好，给自己找条出路，也给底下人守住退路。
他们随时来，都能有稳定收入，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至少生活无忧。
（员工在认真擦灯具）
以后，家政行业只会越来越精细化，不是大杂烩，什么都干，而是某个人做好某一个领域。
比如做育婴的人专业做育婴，做养老的人专业做养老，做家电清洗的人专业做家电清洗……
而我主打精细化保洁，帮客户打扫家，洗窗帘，洗沙发，保养家居用品。
我们在细节这块下功夫，做到每个地方没有灰尘、污渍、水印、毛发。
比如窗缝，犄角旮旯这些地方，别人做不到，我们能做到。
为了实习这个目标，别人清洁一套房子只需要两个人，我们是四、五个人一起做。
未来，我最大的目标就是把业务做得更好，继续带着大家赚钱。
毕竟在创业路上，有风有雨是常态，风雨无阻是心态，风雨兼程是状态。
若遇穷途末路，陷入困境，不如势如破竹，绝地反击。
这是【小鹿访谈录】记录的第118个真实人物故事。
我觉得，真实自有千钧之力，拥有感动和温暖人心的力量。
把你的痛苦讲述出来，你就会减少一份痛苦；
把你的快乐分享出来，你就会得到两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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