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俊利

54岁的李世强从胜利油田平台一号的悬梯上慢慢地走下来,看上去他的腿有点沉重。

拖船启动了,平台慢慢向后走。李世强站在船尾的露台上,目不转睛盯着后退的平台,眼泪夺眶而出,泪珠子顺着海风扑簌簌跌落到大海里。按照规定,担任基层队干部的李世强该退居二线了,要被安排到后勤单位。

李世强在海上待了28个年头,亲历了海上石油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

到最后却忘记了那片海(再见了那一片海)(1)

“旱鸭子”下海

来海上平台之前,李世强是胜利油田的一名钻井工人。

1994年5月,由于海上石油生产的需要,油田8家二级单位划拨出500名职工,组建了海洋石油开发公司,“旱鸭子”下海,胜利“海军”正式成立。李世强也转岗成为一名海洋采油工。

从此,海洋石油人高唱着大海的号子,迈开了海上创业的步伐。

当时中心1号平台刚开始建设,生产生活设施简陋。没有食堂,大伙儿就吃馒头、啃咸菜、喝白开水;没有吊机,几百公斤重的设备、配件、管线、阀门全靠人抬肩扛;没有宿舍,他们就在甲板上搭的临时板房里或施工船上过夜,第二天铺盖一卷接着干。靠这种精神和干劲,保证了中心1号平台按时投产。

夏天,平台甲板温度高达四五十摄氏度,厚厚的工鞋被烫得发软,汗珠子掉下来一溜白烟。冬天,零下20多摄氏度,滴水成冰,厚厚的棉工服一下就被寒风吹透了。

犟脾气成就的“土专家”

当时的中心一号主要靠平台上的两台进口燃气轮发电机供电。跟这两台洋设备打交道,可没少让海油工吃苦头!操作界面、电路图、说明书全是英文,一出问题就让人头疼,如果指望厂家来修,至少要等半个月。

“我就不信这个邪,别人能修我也能修!”李世强的犟脾气上来了。

李世强和平常人不大一样,不爱说话,一有空爱看书,喜欢钻研。

英文说明书看不懂,李世强就向懂英语的职工求教,抱着词典花了3个月的时间把说明书一一翻译出来,然后拿着说明书对着零部件一件件捋。只要一有空,他就围着发电机研究,厂家来人了,他缠着刨根问底。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手端着饭盆,一手还拿着说明书琢磨。

慢慢地,李世强摸清了发电机的“脾气”,一般的小毛病他都能修好,大伙儿都叫他“土专家”。后来,李世强就成了平台上的“赤脚医生”,油井出了问题,都是找他处理。

海上的22个春节

“李师傅,马上过年了,我担心设备出故障。您技术好,能留下来吗?”老队长找到李世强,一脸诚恳。

李世强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1995年,那是他在大海上过的第一个春节。

除夕,平台上机器轰鸣,灯光下波涛滚滚。粗壮的铁柱之间,海水激情地撞击,好像调皮的孩子闹出的动静,给新年添喜气。站在甲板上,迎着刺骨的寒风,李世强遥望着家的方向。此时的仙河镇上空,烟花腾空,此起彼伏。“花”开“花”落,像是远方的亲人在招手致意。他心中一阵暖流在激荡,脸上露出了笑容。

几年之后,李世强担任了队长。过年值班,善解人意的李世强每次都主动要求留下来,让家里有困难的职工回家过年。

也不是没有回家过年的机会,有那么一次,他却放弃了。

那是2001年大年三十的下午,狂风肆虐,平台立柱上的浪头3米多高。一台海水提升泵发生故障,必须立即修复。作为队长,李世强第一个冲上去。水裹挟着冰碴子从管线中流出来,浸湿了棉手套、扳手,手套和手竟被冻得粘在一起。李世强站在风口上观察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查明了原因并解除了故障。

“队长,您这嘴咋歪了?”大年初一一大早,有个职工见到李世强有点吃惊。原来李世强因为风吹得太狠,面瘫了。大伙儿一个劲地劝他赶快去医院看看,正好回家过个年。李世强摇了摇头:“我对油井不放心,越是过节,越不能出纰漏。”

直到轮休时,他才去了医院。

相见时难别亦难

海上平台不同于陆地,春战严寒、夏斗酷暑、秋搏台风、冬除冰雪,每天都是忙碌的。家是挡风避雨的港湾,但对于海上职工来说,说起家只有亏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工夫,28年过去了。掐指一算,李世强竟在海上过了22个春节。

相见时难别亦难,真正离开平台的时候,他的心里像刀割一样。滚滚波涛泛起动人的涟漪,诉说着爱恋和不舍。欢笑与痛楚,皆因水而生,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犹如精神和血脉不可分离。

中心一号平台越来越远了,这时,几只海鸥围着他乘坐的船上下翻飞着,叫个不停,好像说着动情的话,舍不得他走。李世强举起了右手,一个劲地朝平台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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