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情扫除四海之心机。上应星魁,感乾坤之秀气;下临凡世,聚山岳之降灵。志气轩昂,胸襟秀丽。刀笔敢欺萧相国,声名不让孟尝君。”
这段出自水浒传第十八回“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的描写,很明显,写的是孝义黑三郎,郓城宋押司。
提起宋江的威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实话,在好汉界,如果你跟宋江有交情,那比跟皇上认识都好使。宋江的名头,简直就是柴进家里的丹书铁券。
古代的交通和通讯毕竟不发达,许多人只是听过宋江的名声,并没有见过真人,大多数人对宋江的印象,都是仗义疏财,为人乐善好施,喜欢结交英雄好汉等等。而这些,都是宋江努力在江湖上塑造的形象。
不过,很多没有见过宋江的好汉,因为不认识的缘故,初次相见,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第一印象和第一反应——揍他丫的,或者剁了他。
别笑,这可都是书上写的。(施耐庵:确实是我写的。)
其实也怪不得这一众好汉,有些时候确实是因为宋江的个人原因。
先看看武二爷与宋江的第一次相见。
第二十三回“横海郡柴进留宾 景阳冈武松打虎”中所写:话说宋江因躲一杯酒,去净手了,转出廊下来,跐了火鍁柄,引得那汉焦燥,跳将起来,就欲要打宋江。柴进赶将出来,偶叫起宋押司,因此露出姓名来。那大汉听得是宋江,跪在地下,那里肯起,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宋江扶起那汉,问道:“足下是谁?高姓大名?”柴进指着道:“这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矣。”宋江道:“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做一席说话。”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便邀武松坐地。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三人痛饮。
第一次相见,宋江因为没留意,走路的时候踢到了脚下的火盆,吓着了正在烤火的武都头。还好有柴大官人及时制止,不然,依着宋江的小身板,恐怕挨了武松的三拳,就要像武松一样在柴进的庄园里住上一年多了。
这一次,宋江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差点挨打。好在自己名声在外,又有柴进这个贵人相助,也算是安然无恙地渡过了一个小小的难关吧。
其实对武松来说,这次不愉快的经历还是有些收获的。因为宋江的不小心,他不仅仅结识了及时雨,而且经他这么一吓,惊出一身冷汗,倒是把自己因为感染疟疾所发的寒冷之症给治好了。
离开了武松的宋江,在去往清风山的路上,因为对江湖险恶的判断严重不足,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第三十二回“武行者醉打孔亮 锦毛虎义释宋江”写道:宋江看见前面那座高山,生得古怪,树木稠密,心中欢喜,观之不足,贪走了几程,不曾问的宿头。约莫走了也是一更时分,心里越慌,看不见地下,屣了一条绊脚索。树林里铜铃响,走出十四五个伏路小喽啰来,发声喊,把宋江捉翻,一条麻索缚了,夺了朴刀、包裹,吹起火把,将宋江解上山来。小喽啰把宋江捆做粽子相似,将来绑在将军柱上,有几个在厅上的小喽啰说道:“大王方才睡,且不要去报。等大王酒醒时,却请起来,剖这牛子心肝,做醒酒汤,我们大家吃块新鲜肉。”
这可着实把宋押司吓得魂飞魄散了。冻得身体麻木的宋江,张望四周,想着自己一世英名,到头来竟然要成为人家的刀上菜嘴中肉,纵然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兀自嗟叹。
好在临死之前,宋江口中冒出一句“可惜宋江死在这里!”要不然,恐怕真做了燕顺、王英和郑天寿的醒酒汤了。
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宋江靠得是自己传播在外的名声。燕顺说道:“小弟在江湖上绿林丛中,走了十数年,闻得贤兄仗义疏财,济困扶危的大名,只恨缘分浅簿,不能拜识尊颜,今日天使相会,真乃称心满意。”可见,“及时雨”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并且十分响亮。
看来,平时的炒作真是必不可少。虽说宣传费不低(总要接济些好汉嘛,不然谁帮你宣传,这可都是拿白花花的银子砸出来的),但最起码能让自己在好汉界混得游刃有余。不然依着宋江的性格,都不知道被互不相识的好汉爆锤多少次了。
我猜想,宋江眼中的江湖,肯定是一个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的地方,每个人都能和谐相处,与世无争。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从宋江的行为和做法来看,他根本没有经历过江湖。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几乎为零。
在他被押往江州的时候,路过揭阳岭,被催命判官李立的蒙汗药麻翻在地。幸亏李俊和童威童猛兄弟匆匆赶来,救了宋江性命。
在浔阳江上,宋江与两位公差又上了船火儿张横的黑船,差点就要吃“板刀面”或者“馄饨”了。又恰好赶上李俊和童威童猛的搭救,以及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才没有成为水下冤鬼,魂归故里。
只能说,主角光环就是好,戴上之后一路畅通,再无烦恼。
另外一个让宋江比较容易挨揍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他的这种喜欢仗义疏财,结交各路好汉的性格,或者说是习惯吧。
第三十七回“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大闹浔阳江”写道:话说当下宋江不合将五两银子赍发了那个教师,只见这揭阳镇上众人丛中钻过这条大汉,睁着眼喝道:“这厮那里学得这些鸟枪棒,来掩这揭阳镇上逞强,我已分付了众人休睬他,你这厮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的威风!”宋江应道:“我自赏他银两,却干你甚事?”那大汉揪住宋江喝道:“你这贼配军敢回我话!”宋江道:“做甚么不敢回你话?”那大汉提起双拳,劈脸打来,宋江躲个过。
宋江出于本能,只是想交个朋友,却没料想惹恼了揭阳镇上的恶霸小遮拦穆春。穆春吩咐下去,揭阳镇上的客店一律不得接待宋江一行三人。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宋江和押送他的两位官差只好忍着肚中的火气,赶去别的地方投宿。
就是宋江日后的死党戴宗,遇见宋江的第一反应都是要揍他。
第三十八回“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写道:两边营里众人都是和宋江好的,见说要打他,一哄都走了,只剩得那节级和宋江。那人见众人都散了,肚里越怒,拿起讯棍,便奔来打宋江。宋江说道:“节级,你要打我,我得何罪?”那人大喝道:“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宋江道:“你便寻我过失,也不到得该死。”那人怒道:“你说不该死,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
见过戴宗之后,再也没有人明目张胆地要揍宋江了。并不是因为他改变了性格,而是从这之后,各路好汉劫了法场,宋江跑到梁山上当起了二当家。他再也没有独自一人闯荡过江湖了。
后来,只有一个祝家庄气焰十分嚣张,说要“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
之后,已经成为决策者的宋江,带领梁山一众头领,十分威风地踏平了祝家庄。
或许,依着宋江的性格和经验独自行走江湖,迟早有一天,他会在某个黑店或者角落被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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