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苏州城,半部园。
有人说:没有了沧浪亭,苏州园林就是徒有虚名。
沧浪亭是苏州最古老的园林,也是苏州园林的灵魂。
因为比起皇家园林,苏州园林是文人们为归隐而造,而沧浪亭就是隐逸最好的注解,后世的拙政园、网师园都是出自沧浪亭的精神谱系。
千年前,北宋诗人苏舜钦蒙冤遭贬,退隐姑苏,他花了四万钱买了座荒园,造此亭,取名沧浪,化用楚辞: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园林是主人的精神气质的体现,只要能与江山风月,人间草木相伴,名利都是虚幻。
没有那些功名利禄,内心才能够怡然自得。
所以说,最好的园林都是文人造的,因为他们知道叠山理水间的诗性和浪漫。
沧浪亭,静静地安于姑苏城,稳固苏州的诗性灵魂。
拙政园是苏州最大的园林,也是集大成者,你可以在那里看到关乎苏州园林的一切。
拙政园三分之一都是水,森清的水绕着亭台水榭,花木假石,甚至回廊小径,都弯弯曲曲如流水。
这里处处与水有关,叠山引水,是山水之景,雨洒芭蕉,残荷听雨作水之声景。
网师园旧称“渔隐”,今隐于闹市,悠然闲居。
网师园是几大名园中最小的,但小园至极,恰是小,才有妙。
陈从周说:“苏州园林,此园的构思最佳。”
中国人造园,追求一种“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的境界,以小见大,网师园就是这种境界体现。
拙政园以水为脉,狮子林则以石为骨。
这里石峰林立,形如狮子,抽象怪奇,佛教中狮子是灵兽,是佛的化身,如佛陀被称为人中之狮。
这些太湖石虽怪丑,但白居易却说它如鬼如兽,如龙如凤,“忽疑天上落,不似人间有。”
怪石本无用,他却找到审美意象。
留园布局之美,是苏州诸园之最。
美在于它的“曲”,俞诞说留园“泉石之胜、花木之美、亭榭之幽深”,重在这个幽深上。
走在留园中,初极狭,才通人,但进去后移步换景。
走入回廊幽径,谁知尽头却是个兰畦药圃,亭台楼榭隔池相望,曲沼流泉,山石相间。
艺圃,是苏州园林里最接地气的。
艺圃曾归属文征明世家,文征明的曾孙文震孟罢官回苏州,建了座园圃,种满了香草,取名药圃(后改名艺圃)。
苏州人把艺圃当作后花园。
艺圃虽小,但有苏州最大的水榭延光阁,如今已成茶室,老苏州人都懂它的好,每逢有闲,就来这泡上一壶龙井,望着窗外一池碧水,白墙倒映水面。
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止,偶有几位老人家用苏州话说着陈家李家的故事,才打破这宁静。
热闹属于其他园林,艺圃自有它的恬静平淡。
耦园的耦字,是今日的“偶”,单就这个字就是一段故事。
安徽巡抚沈秉成,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刻,遇到了耦园,也遇到了严永华。
才子佳人,秀美之园,两人闲时读书弹琴,赏石玩水。
夏听雨后芭蕉声,秋留残荷听雨声,自此躲进小园岁月静好,不再问世事。
中国园林,分皇家园林,文人园林,以及寺庙园林。
西园寺是苏州市内最大的寺庙,有吴门首刹的美誉。
这是座寺庙之园,园中有寺,寺中有园,里面有苏式园林的曲水假石,也有古木香草,比园林多了一份念经之声,木鱼梵乐。
虽临凡尘闹市,但却喧嚣,幽深静谧。
推开园门是凡尘,闭上园门是深山。
每逢节日,总会有许多游客来此祈愿。
祈愿完后,可坐在池塘的石凳上,看着僧人喂鸽子,可发呆,可休憩。
或者走入水榭,泡一壶茶,抄一段经,这是闹市难得的避世之所。
西园寺,真正让园林寺庙成为生活方式,每个人都能找到生活的禅意。
退思园,是中国唯一一处贴水而筑的园林,所谓贴水,是所有的建筑都紧贴水面。
园子里建筑都很小巧,浮于水面,远远看去,就如水上之园,有如海上仙境。
退思园主人任兰生中年失意,遭遇弹颏,退回苏州城外同里镇,造了这座小园,后来,朝廷重新任命,任兰生重又当官。
所以当时他取名“退思”,意为:“进思尽忠,退思补过”。
跟沧浪亭、网师园的彻底归隐不同,退思园是退而思,思而进,出世补过,改过入世。是一种进退有方的智慧。
正如退思园远离苏州城,是一种退,任兰生回乡造园,是一种退,但他重又入世,是进,退思园与其他园不同的造境,也是进。
进有进一步的欢喜,退有退一步的安逸。
苏州园林的秘密,都藏在环秀山庄的假山里。园林美在山水,走入环秀山庄,便身在万山中。
清代叠石名家戈裕良传世作品不多,环秀山庄是其一。
这里的湖石假山山涧水洞,曲折回环,虚实结合。
走入其中,有茫茫空山不见人,但见清泉石上流的感觉,山是峻峭突兀,水是流转蜿蜒,人如游在画中,有中国山水画的美学意境。
这是戈裕良的神品,也是古典园林叠山艺术的最后巅峰。
苏州园林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这样珍贵的文化景观,保留了中国人千百年来文化记忆。
走入其中,可以领会当时古人的心境,里面的花木泉石可养心性,可摆脱物役束缚,尘嚣缰锁,偷得浮生半日闲,寻求一份内心安逸。
本文转载自“书画半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