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证道。——唐泪
我依然记得那个瞬间。
少年般的面容,恣意的舞步,清澈的声音和激荡的旋律,拨动了心弦。
1990年9月25日。
一场初遇,因《对你爱不完》之名而至。
来自郭富城。
首张专辑,全亚洲销量超过一百万张,这已经是一个神话。
此前真正属于他的作品,只是一个47秒的广告。
而与歌声一起风靡整个华人世界的,还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发型,这是更不可思议的另一个神话。
两年后,他发行了首张粤语专辑,随后登临香港乐坛之巅,再创神话。
对比同样封王的另外三个人。张学友1984年先拿歌唱比赛冠军,首专销量破二十万,但后来也经历低潮,封王之路走了八年。刘德华1985年发行首专惨败,被无数人看不起,咬牙苦撑七年登顶。黎明1986年获歌唱比赛季军,签约进了华星,却根本连发唱片的机会都没有,坐了四年冷板凳,而后在电视剧和唱片双线力推之下上位。
所以有人说郭富城,一世好命。
这种言论属于典型的「一叶障目」,他们看不见问题的实质,这也是大多数人易犯的错误。
1984年,从三千人中脱颖而出,入选无线舞蹈培训班的郭富城年仅19岁。
但他能耐住寂寞,在三年默默无闻的日子里,将舞蹈根底锤炼到一种极致扎实的程度。
其后的每一次表演机会,他都会全力以赴。
就是这种态度,让他获得了转入无线艺员培训班的机会。
又在半年时间的短训之后,开始了近三年时间的龙套生涯,一边各种配戏,一边兼做伴舞。
直到25岁这一年,方才一飞冲天。
但如果没有此前长达三年的苦练舞艺,日后他如何能去做「舞王」?
如果没有一种坚韧且努力的性格,他如何能从一个字的普通话都不会念,到两年内连续发三张国语专辑?
又如何能够做到每一张唱片都有唱功的进步、每一部电影都有演技的进步?
参与他首张专辑制作的台湾歌手张洪量说,郭富城是他唯一见过,「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歌艺从五音不全推进到非常高程度的歌手。」
而与郭富城数度合作的前辈,香港「神」级演员周润发说,「每一部戏都看得见他的进步。」
所谓传奇,只是「生命不息、奋进不止。」
郭富城确实很励志。
回到正题,郭富城首张专辑《对你爱不完》。
这张专辑的幕后,几乎集中了当时台湾乐坛所有的大咖级音乐人,由陈秀男、陈乐融、丁晓雯等人担任制作人,并集合了张雨生、王杰、邰正宵及张洪量等实力歌手进行创作,郭富城亦不负众望,一鸣惊人。
而郭富城的外貌,一直的感觉,都要比实际年龄小起码五到八岁。
譬如这一年,25岁的郭富城,看起来却像不到20岁的模样,青涩而又俊秀。
可能很多人都知道,这首主打歌其实是翻唱作品,原唱是日本歌手田原俊彦,有兴趣的可以去找来听听。
而关于八九十年代港台音乐里广泛存在的翻唱日语歌的问题,也有过很多讨论。
有人认为,你翻唱歌曲大火,代表不够实力;而另一些人觉得,不管翻唱原唱,好听才是王道。
后一句话当然是至理名言。
购买版权、重新填词并进行歌曲演绎创作,这种翻唱,与原唱有任何区别?
同样的歌谱,在不同歌手的演绎下,会呈现完全不同的状态。
比如这首《对你爱不完》,从郭富城和田原俊彦的演绎对比看,除了曲风动感这个特点外,全然迥异。田原俊彦嗓音沉厚,偏中低音域,所以听起来有一种钝质下沉的感觉。而郭富城声音清澈,高音区嘹亮,带来一种悦耳和灵动的听觉感受。而当歌曲与郭富城的无双舞步、俊秀面容结合,更无可匹敌。
所以首专的百万销量,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奇迹,舍他无谁。
这个时期的郭富城,嗓音在清澈中带着忧郁。
若论及唱功,其唱法平直来去,无技巧应用,但已体现出气息悠长的特点。
主打歌之外,非其歌迷就可能不太熟悉了,而这张专辑中的其他歌曲,也都带有一种台湾民谣般的清新,两相结合的结果,就唯有动听二字可解,另一个可能出乎大家意料的地方,是慢歌比快歌多。
推荐一首张雨生包揽词曲的《我爱你》,风格很张雨生。而专辑中另外几首,如《伤心的话留到明天再说》、《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亲爱宝贝》这几首歌曲,曝光率较高,也就无须推介。
「对你爱不完」五个字,已经镌刻在岁月里,化作年代符号。
1991年4月8日,郭富城发行了第二张专辑,《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这张专辑有个特点,就是歌名都特别长,七个字起步,而更颠覆的概念是,整张专辑仅一首快歌《爱情到底有多危险》,这与很多人对郭富城劲歌热舞的印象并不相同。而并不依赖热舞的郭富城,这一次销量更上层楼,几乎就是他最畅销的一张普通话专辑。
这首《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也或可列为郭富城最好听的普通话歌曲。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衣,忧郁而深情,在雨中伫立仰望,任雨水爬满好看的面庞。这当然几乎就是MV中的影像,而郭富城那忧郁低缓的声音与影像一起,就构筑了一种莫名吸引的意境。
而在一曲《我想偷偷对你说》的经典之外,专辑中另有一首《我喜欢这样想你》,丁晓雯作词,陈志远作曲,亦值得鼎力推荐。
唱功有所加强,尤其表现在对气息的控制上,嗓音较上张专辑更加圆润。
10月15日,第三张专辑发行,《到底有谁能够告诉我》。
专辑主打歌《到底有谁能够告诉我》亦是一首翻唱作品,原唱为日本传奇摇滚歌手尾崎丰。
关于这首歌颇有一些争议。
第一个是当年陈秀男将自己写在作曲者一栏,被很多人非议;另一个,是说郭富城的翻唱不及尾崎丰的原唱,还有觉得中文版的填词比较差,缺乏意境。
作曲与填词这两个问题无须多言,犯错就认,填词问题则见仁见智。
而很巧合的一件事,是尾崎丰和郭富城居然是同一年出生,生日仅相差一个月左右。
尾崎丰的原唱确实很不错,声音稳定有力,尾音略带暗哑,以撕心裂肺和呐喊般的演唱带出一种孤独行走与时光远去的意境。郭富城的演唱则可以称作柔化版,一如他深情忧郁的风格,也唱出了一种对过往的缅怀情绪与苍凉感受。
尾崎丰是一个天才歌手,但天妒英才,他的生命在1992年即告定格。
而此时若论唱功,郭富城确实不及尾崎丰,但这首歌作为1992年郭富城与李修贤主演电影《伴我纵横》的片尾曲,在兄弟情深而又不可复见的故事结尾,音乐响起,就甚为动人。
主打歌之外,《午夜的吻别》、《我要给你全部的爱》以及《Tell Me Why》三首歌,也颇为动听。
1992年7月,郭富城发行了第四张普通话专辑《爱你》。
这一年,他在新加坡举行了个人的首次演唱会,亦首次提名了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在尽皆恶搞的一众演员间,他的表演确实亮眼。
而关于这场演唱会最有趣的记忆,是一群女孩子上台模仿《对你爱不完》的舞步和手势,胜出者可以得到郭富城的一个吻,结果最后送了一张签名唱片替代。
回头来看,舞台效果其实非常粗陋,但现场气氛无比热烈。如果联系到去年他在香港举行的露天慈善演唱会,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郭富城其实并不需要过分华丽的舞台,他本身就有足够绚丽的光芒,只要站在舞台上面,自然就会魅力四射。
《爱你》是首快歌,却偏偏起到了很好的传情作用,他在歌中向歌迷们坦露心迹,「因为你的爱使我更坚强,因为每个你给我光和热,掌声和鲜花欢呼和关怀,我把这一切放心底」,一个歌坛新人的感恩,在真挚的歌声中展露无遗。
很喜欢专辑里那首浅吟低唱的《如果听到这首歌》,「无论如何,也无可奈何」。
演绎慢歌的功力更进一步。
1993年,他在年头和年尾各发行了一张张普通话专辑。
第五张普通话专辑是《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你》,同名主打歌则是周星驰电影《逃学威龙3》的主题曲,而在这一年,郭富城也以这首歌初次登上春晚舞台,着橙红色衬衫配搭黑裤,动感帅气。
这首歌由陈大力包办词曲,曲风动感,而在激烈的唱跳情况下,郭富城气息沉稳、游刃有余,显出其演唱功力较之前又有了大幅提升,其他歌曲几乎就是他首张粤语歌曲的翻版,比如《给我你最真的心》翻唱自《第四晚心情》,《舍不得你走》翻唱自《我为何让你走》。
此外最值得推荐的应该是那首《爱到最后》,旋律比较容易上口。
第六张则是《梦难留》,整张专辑就如歌名,弥漫着伤感意味。
郭富城的唱功变化有清晰的脉络,就像我们眼见一个少年逐渐成长,看他经历变声、变得叛逆,及至更成熟的模样,这张专辑他对歌曲的驾驭能力有明显增幅,更加自如并加入了更多自己对歌曲和情感的理解,换句话说,从这张专辑开始,他不再只是凭本能在唱歌,而是有了情绪和灵魂。
进化版的郭富城,安静下来情深如海,狂野起来则如怒浪升空。
比如对比去听《心现在还在跳》和《我心狂野》两首歌。
这一年,好友黄家驹在日本意外去世。
郭富城中止正在广州举办的《全运之星》演唱会,回去香港送好友最后一程。
1994年,郭富城保持了上年度的节奏,亦推出了两张普通话专辑。
第七张的名字叫《梦的尽头,就是天涯》。
主打歌《天涯》,词曲皆佳,又是陈大力、陈秀男「双陈」组合。
歌词很有一种不舍离别的意境,「我背起行囊看见你眼中的痛,该如何让你忘记曾经有的梦,他们说人生如梦,我知道梦醒就是心痛」,随着发声力量的变强,他的声音稳定性和质感也变得更加突出,驾驭起这首《天涯》来毫不费劲,情感的丰沛更增强了歌曲的感染力。
在主打歌之外,有一首必须要强推的歌曲,《我的心开始有落寞时候》。
在这张专辑之后,郭富城将开始又一次蜕变,他的歌里会频繁出现尾音颤音,而这首《我的心开始有落寞时候》或可称作他平直唱法的巅峰。而他这首歌的演绎特点是「柔」,就像一阵清风,嗓音亦尤具磁性,音域则限制在普通男声均可触及的范围内,所以对普通人非常友好。
第八张是知名度颇高的《渴望》。
这是郭富城首次尝试异域曲风,他对快歌的掌控能力又有所成长,尾音的咬字很有特点,尤其拖长的发音给人一种余韵不绝的感受,高低音的转换非常自如。
但相对主打歌而言,其他歌曲显得比较有些平淡。
转眼到了1995年。
郭富城发行了第九张普通话专辑,《我的开始在这里》。
主打歌翻唱自日本歌手吉田荣作的成名曲,另有一首粤语版本叫做《临行》。
而就如他的粤语脉络一样,郭富城在1995年已经臻至唱功大成,无论是声线、嗓音力量、磁性度打磨还是技巧与经验,都已可谓「万事俱备」。
这首《我的开始在这里》非常励志,亦如昔年的《爱你》一般,有歌手面对自己歌迷的心路剖白,「由零开始到今天,高高低低的冲击,无话说,只想说声爱你」,一路行来的不易,唯有两心知。「只因你永远在我心里,感谢你对我不舍不弃」,其歌声真挚,曲终的高音演绎更带出一种情绪的喷薄。
此外还有两首歌不应错过,一首叫做《狂恋》,另一首则是《无法自拔》。
尤其是《无法自拔》,演绎方式偏柔情风格,深情而细腻,难以忘怀。
这一路行来。
他的风格其实在逐渐改变。
在不懈的努力下,他实现了不断的蜕变。
而少年终究会长大。
他的歌路即将抵达转角处。
这一年,他留起了长发,叼起了香烟。
那个「奶郭」,将一去不返。
有的人说了再见。
另一些人则一路跟随。
无非一场缘起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