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

民国第一奇人发朋友圈(今天是这位奇人110周年诞辰)(1)

今天是先生诞辰110周年

他的编年录刚刚出版

你会看到

一个人在时代偶然下

如何抓住一切自强的可能

金克木的生日和忌日都在8月。1912年8月14日出生;2000年8月5日辞世。他说自己是“哭着来,笑着走”。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他。

我们来看一下他的生平简介——金克木,字止默,笔名辛竹,安徽寿县人,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梵语学家,北大外国语学院东方语言文化系教授。与季羡林、张中行、邓广铭一起,被称为“未名四老”。

上海评论家黄德海在一大堆已经作古的文化学者中,朝花夕拾了金克木,撰写了一部《金克木编年录》,刚刚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这部书,你可以当作一部“并非虚构的成长小说”来看,虽是编年录这种有些古典的形式,但在阅读的过程中,你会发现,它就像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一样好看。

很多近现代的重要学术人物,都已经有了传记或年谱,有的还不止一本,可金克木去世20多年,还没有一本哪怕是简陋的年谱。为什么他会吸引1977年出生的黄德海,前前后后花20年去搜集素材,又专门花了一年时间去编写?

黄德海认为,是金克木的思考方式吸引了自己。金克木无所不通的自学能力几乎成了那个时代的传奇,他在文字中也时时提点读书和学习的方法,希望提高后来者的学习效率,增加学习的乐趣,亲切又有着拳拳之心。

我们大多知道钱锺书先生是一位奇人,金克木先生,也是一位奇人。

在黄德海沿途追索和不断深入的写作中,金克木庞杂的知识系统和丰沛的才情,独特的学习和思考方式逐渐聚拢为一个整体。

民国第一奇人发朋友圈(今天是这位奇人110周年诞辰)(2)

强大的学前教育

安徽寿州凤台县人金克木出生时,父亲59岁,母亲19岁。

金克木4岁就认字,会背《三字经》,他自己认为3岁时就开始了“探索人生道路的有意识的学习”。6岁已识千字,并且拥有了一套由教育家张元济题写书名的商务印书馆编的新式教科书。

父亲很重视家庭教育。“大哥临行,嘱咐他读书,趁记性好,把《四书》念完就念《五经》,先不必讲,背会了再说。长大了,记性一差,再背就来不及了。到十岁再念诗词歌赋、古文,开讲也可以早些。《诗》《书》《易》《礼》《春秋左传》,只要背,先不讲,讲也不懂。这些书烂熟在肚子里,一辈子都有用。”“十岁以后念点古文、唐诗、《纲鉴》。十岁前后,旧学要接着学,还要从头学新学。”

不得不感叹,金克木的学前教育,太牛了!

金家认为,正书以外也要知道闲书,这是见世面的书,一点不懂,成了书呆子,长大了上不得台面。

所以,8岁的时候,金克木已经接触了当时两大翻译家严复和林纾的《天演论》和《巴黎茶花女遗事》,还会一点琴棋书画,有些是他的才女大嫂教的。

这一年,五四运动来了。10岁到14岁,他“续检家中藏书,并读各种书。”并且始知数学之妙。小学毕业,读了《混合算学教科书》。

“偷师”式自学

19岁时,家道中落,大家庭分了家,金克木自立了,从此就开始了各种自学“偷师”式的学习。

到北京师范大学,听外国人教英文课;在窗外听钱玄同、黎锦熙课;在北大,听德文、日文、法文课。他不仅听人文领域的课,也听数学课。

再后来,写新诗,认识了戴望舒、施蛰存,从此走上了文人道路。要说这种“童子功”有什么用处,我们在他人生的晚年就看到了答案。

黄德海收录了来自曾经是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的杭州作家李庆西的回忆。

1988年,金克木75岁,他的《燕口拾泥》由文艺社出版,这本书里收入了他在1985年至1987年间与学术有关的短文。

李庆西回忆道——

1987年10月19日,扬之水先生带我去见金克木先生,骑着自行车,从东城骑到海淀。金先生住北大朗润园,家里房子好大,却空空荡荡,连个书架都没有(一点不像大学者的居室)。当时就奇怪,没好意思问。

那天李庆西和金克木谈成了出版事宜,金克木称自己的学术小品为“竹头木屑”。后来李庆西核对那些文章引用的古诗文时才发现,“个别字句往往略有出入,但那不是通常所说的笔误,那是凭记忆引录的,记忆或偶有差池。”

自己也是学养深厚的李庆西感叹,这就是童子功。古人那些书他们幼时就诵读,金先生万卷散尽,将文本留在了自己脑子里。

他自称杂家

金先生晚年自称“杂家”:“我不是专家,也许可称杂家,是摆地摊子的,零卖一点杂货。我什么都想学,什么也没学好,谈不上专。”

张汝伦先生认为,金克木自称“杂家”,实为“通人”。

所谓“通人”,我们从季羡林弟子、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对金克木的印象中可见一斑。

钱文忠记得金克木跟他谈学问——

我和金先生见面的机会还很不少。每次都能听到一些国际学术界和最新动态,有符号学、现象学、参照系、格式塔、边际效应、数理逻辑、量子力学、天体物理、人工智能、计算机语言……这些我都只能一头雾水傻傻地听着,照例都是金先生独奏,他似乎是从来不在乎有没有和声共鸣的。金先生似乎更是一个“百科学”教授,每次谈话的结果,我还是一头雾水之上再添一头雾水。

我们仿佛看到中年的金克木,身材不高,面目清瘦,秀气的脸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温文尔雅的一介书生模样——这也是在北京大学讲印度文学时的金克木教授的形象定格。他像讲古老的异域故事那样娓娓道来,把学生带进了一个遥远、陌生又迷人的艺术世界,而这个古老国度里的古老文学是大家闻所未闻的。

写过《梵语文学史》的金克木,梵语是跟印度婆罗门学的,学生们回忆:“带子一放,金先生的梵文吟唱如水银泻地般充满了整个教室,教室里一片寂静。”

若说金克木有什么文化主张,他说过:我希望在文化上少修长城阻隔,多开运河通连。

68岁,金克木开始学日语。

为什么?他自况,因为“读文学作品若一点没接触过作者所用语言,不明语气,就觉得不大舒服。”

他71岁退休,从此,金庸、梁羽生、克里斯蒂、松本清张也都看得不亦乐乎。

费孝通说他的东西怪,面也宽,什么都想说一说。

金克木跟人说,自己正在攻读中等数学。“最近我发现,《春秋》当中有数学——你们别笑,当然,不是一般概念上的数学。我如果还写东西,就准备写写《春秋》中的数学。”

他著的《数学·线性思维》,刊于《读书》1993年第11期,那年他81岁。

82岁,他与人谈围棋、谈数学,等等。86岁,他重读《大众数学》,形容这感觉如“老友重逢”。

有人认为,自钱锺书、金克木先后谢世,中国如今是否还有通人,大有疑问;今日的社会是否还会重视通人,更是大有疑问。

现代社会崇尚工具理性,重术不重道。但在分工越来越细的今天或未来,是不是更需要金克木先生这样自称杂家的“通人”?

这可能也是黄德海走近金克木的原因:“他可以给人带来不局限于一时一地的益处——尤其是在时代和命运偶然或必然的触碰下,让我们看到,一个人如何不消泯掉所有的自强可能。”

(原标题《“通人”金克木》。编辑陈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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