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世间》中,梁晓声讲述了一代人在伟大历史进程中的奋斗、成长和相濡以沫的温情,塑造了有情有义、坚韧担当、善良正直的中国人形象群体,具有时代的、生活的和心灵的史诗品质。他坚持和光大现实主义传统,重申理想主义价值,气象正大而情感深沉,显示了审美与历史的统一、艺术性与人民性的统一。”

2019年,在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颁奖现场,茅奖评委会为梁晓声作品《人世间》,写下这样的授奖词。

梁晓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物质家园(梁晓声谈人世间①)(1)

也正是因为延续了原著“气象正大而情感深沉”的“史诗品质”,同名改编电视剧《人世间》从2022年1月28日开播伊始,就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关注和共鸣。

日前,作家梁晓声作客直播间,与网友畅谈《人世间》的写作和拍摄故事。

梁晓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物质家园(梁晓声谈人世间①)(2)

他谈起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对冉阿让、在《巴黎圣母院》中对敲钟人的处理,谈起那些称得上伟大的作家,首先都是相信美好人性的理想主义者:

(这些人物的处理)意味着这些文学先贤对于人性善好所持的理想是多么的执拗,他们一定要把它摆在一个不可动摇的位置上。

而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只有把它摆在那里,它才存在着,才会影响使我们不会走向善好的反面。这也是我们感谢文学的一个方面。

而老作家自己,在经历了时代、家庭所带来的种种艰难困苦之后,他看待人世间的眼光,也依然是善的、好的、值得的:

我经历过那么多人,就像“周秉昆”那样,遇到了很多好人。所以我这人在看生活的时候,尤其是我自己走过的生活,是有那么多好人簇拥着我走过来的。因此,我看生活恐怕还是觉得好人多,这是我对生活本质的一种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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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海报丨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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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共和国同龄的作家梁晓声,曾推出《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年轮》等名作,成为“知青文学”的代表作家。其中,长篇小说《雪城》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作为一位被评论认为“具有深切的平民意识的作家”,或者按照本人的话,作为“一个略带疲惫的理想主义者和乐观主义者”,梁晓声对“人”和“时代”之间磨合的焦灼感和责任感,是显而易见的。为此,他甚至“不务正业”地写出了社会学著作《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

2010年,刚过60岁的梁晓声,立志要写一部具有“年代感”的作品。他想告诉读者尤其是年轻人,这几十年当中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中国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正如他在接受茅盾文学奖的获奖感言中所说:

中国的文化在影响世道人心方面,责任格外沉重。正如张载所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多么庄严正大的信念。

中国文化的责任如此长路漫漫而求索不易,靠什么助其一臂之力呢?

身为作家,60岁以后我常想这个问题,并且首先想到的是文化的长子文学。我认为就中国的实际情况而言,文学对文化影响世道人心的使命,具有责无旁贷的义务。

但人们对文学的要求是多种多样的。文学不可能也不应该自囿于某一种理念。囿于任何一种理念的文学,其结果必然是作茧自缚。

但文化的生态园不论何等的多种多样,如果偏偏缺少为文化之沉重的使命而分担一点儿作用的文学,则这样文化的生态是遗憾显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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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海报丨豆瓣网

本着这样的精神,梁晓声思考、酝酿了三年,从2013年初开始动笔。2017年底,3卷本、皇皇115万字的《人世间》出版。小说从1972年一直写到当下,他以东北一座城市普通的周家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子女为主角,串联起知青插队、三线建设、工农兵大学生、知青返城、恢复高考、国企改革、下海、职工下岗、棚户区改造等不同时代的百姓故事,多角度、多方位、多层次地描写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和百姓生活的跌宕起伏。

虽然不同人物的性格、命运各有不同,但他们善良正直、自尊自强、勤劳坚忍,人性中的幽微之光始终闪亮,这也是最能打动当年的广大读者以及现在的电视剧观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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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的构思,最初是基于梁晓声的“个人情愫”。

梁晓声的父亲是大三线建设工人,从1950年代中期起就常年离家工作,每隔几年才有一次探亲机会。1968年,梁晓声自己下乡,探亲机会也很少,父子俩回家的时间多数是错开的。在《人世间》中,梁晓声也这样处理了周家父亲与子女的关系。

我是一个从小学时期起和父亲见面的时间就很少的少年。最初写《人世间》,也是想弥补自己这种感情的缺失。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总觉得要用自己的文字表达一下他们那一代的大三线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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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有5个子女,梁晓声行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哥哥已经考上了大学,却因家庭经济负担而没有去上,后来患上了精神疾病。梁晓声自愿下乡的第一原因,就是为了减少父母的压力。在梁晓声和大弟下乡之后,家里只留下母亲、患精神疾病的哥哥,以及小弟和小妹。

因此这个小弟弟所承担的家庭重担,比我和大弟在下乡期间所承担的,可能要更重一些。我也觉得他们这一代留在城市的普通劳动家庭的青年,在我们的文学画廊中、戏剧画廊中,包括影视剧画廊中,几乎是缺失的、沉默的。我也有一种情愫,为他们来写一部书。

《人世间》中周家小儿子“周秉昆”身上,就有很多梁晓声小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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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中周家所居住的“光字片”,是一个脏乱差街区,仅在哈尔滨市,当年这样的街区就有十几个。

这些街区的普通家庭,我觉得有责任为他们做一点时代的记录。虽然街区是脏乱差的,居住环境是逼仄的、狭小的,但那些父母们依旧培养出了优秀的、品性良好的一代青年,至少多数青年是这样的。

《人世间》中还融入了梁晓声个人的亲身经历。比如一直热情帮助“周秉昆”、为“周秉昆”能够获得出版社正式编制而跑前跑后的“邵敬文”,正是曾提携过梁晓声的多位文学前辈的缩影。

回望我所走过的历程,觉得那么多好人帮助过我。我这部书里,也要把与我有缘的、我对这些好人们的感恩记录下来。

我经历过的那么多人,就像“周秉昆”那样,遇到了很多好人。所以我这人在看生活的时候,尤其是看我走过的生活,有那么多好人簇拥着我走过来的,因此我看生活恐怕还是觉得好人多,这是我对生活本质的一种坚信。

至于我们和这些好人是否认识了,是否从相识到相知,那就看缘分,《人世间》原著和剧中都写了很多缘分方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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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从复旦大学毕业后,梁晓声先后就职于北京电影制片厂(1977-1988年)和中国儿童电影制厂(1988-2002年),对影视剧制作规律有着深刻认知和丰富经验。他的多部作品如《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雪城》《年轮》等,都被改编成电视剧且风靡一时。

今天的年轻观众,就算没有看过原著,没看过改编电视剧,基本也都听过“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心中的太阳》,电视剧《雪城》主题曲)或者“问爹问娘问夕阳,天上有没有北大荒”(《天上有没有北大荒》,电视剧《年轮》主题曲)等脍炙人口的旋律。

梁晓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物质家园(梁晓声谈人世间①)(10)

导演李路找梁晓声谈要改编《人世间》,在跟李路做过深入沟通后,梁晓声做了表态:绝不参与意见。

改编我绝不参与。我只把原作当成一堆提供给编剧和导演的建材,至于编剧和导演把它建成什么样的建筑物,他们有完全的自由。

梁晓声甚至还写了一个同时转交投资方的书面备忘录,表示自己支持“导演中心”,大家都听导演的,导演的意见一定是最终的意见。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原著固然是我,编剧固然是海鸰老师,但是作为电视剧,它一定是李路和全剧组的一个作品。

李路团队也并没有辜负梁晓声的这种信任。如观众所见,从原著到改编,从导演到表演,《人世间》都是奔着“精品”去的。即便还没有全部播完,但《人世间》已经被认定是能够和其他茅奖作品改编剧如《白鹿原》《平凡的世界》等相媲美的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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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海报丨豆瓣网

很多名著在被改编成影视剧之后都遭遇恶评,更很难获得作家本人的认可,但梁晓声不在此列。在两家电影厂工作过二十多年,梁晓声深知这样一百多万字的小说要被压缩进五十多集的电视剧当中,对于编剧和导演都是极大的挑战,同时有些角色的戏份免不了割舍。

但是我依然承认,当演员们通过自己的表演,把角色变成有血有肉、我们可见的立体的一个人物的时候,它的力量是超过文字的。

梁晓声特别提到“郑光明”。这个名字叫“光明”、眼睛却看不到东西的小朋友,梁晓声曾在小说中努力用文字去表现他,“但无论如何不可能达到像这小演员出场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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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剧照丨豆瓣网

还有“郑母”,她在自己极度贫困的条件下还收养了“郑娟”和“郑光明”两个孩子。为了孩子,当“周秉昆”拿着几十块钱离开时,她一路小跑追上去,扑通跪下请求把钱留下。梁晓声说:

这时,如果在文字和演员所塑造的人物之间进行比较的话,我个人还是更崇尚演员塑造的人物。

梁晓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物质家园(梁晓声谈人世间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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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周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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