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今天发生个大事,庙里的泥塑被彻底的毁了,镇上叫来公安。陈公安问我咋回事。

我:赵四爷的管家难得请我去喝酒,回来就成这怂式子了。额的包袱被扔了一地,额唯一的电壶也被砸了。狗日地,额也有人偷。

捕快:快看看你的盘子好着没?

我:啥盘子?

公安狠狠地瞪着我:你怂嘴硬。

我心想:这些瓜屁,日死你也找不着。

32

今天来个带眼镜的,自称是国立大学考古系的孙教授。硬要看那个盘子。最后拿出一万块,就为看一眼。我动了心,一个文弱书生,眼镜比酒瓶底还厚。想他也把额咋不了。就在河道里自家的地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说:你侯着。

不大功夫,我就把带豁的盘子拿了过来,就这河水涮了涮。

教授:不要涮,这是文物。

我:太脏了。

教授:脏了也别涮,这是包浆。

我笑着摇摇头,把盘子递给他。他又是手电,又是卡尺,又是放大镜,看了好一会。

教授慢慢地用双手捧着盘子贴在脸鼻尖上,双目微闭,仔细来回闻着。

教授:你看着千年前的物件儿,重见天日,还带着泥土陈腐的幽香,俗人是体会不来的。

说着,教授深情地吻了一下盘子,沉浸到他的幻觉中。我很恶心,不由得打个激灵。这怂估计对他老婆也没这么深情。大粪的味道有时候也很好闻,这和臭豆腐一样。

我把盘子夺过来:说好了,一万就看一看,不要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孙教授如梦初醒,贪婪的眼睛透过瓶底厚的眼镜一直尾随着我怀里的盘子,发着绿光,太渗人了,就好像随时能把我的盘子勾走一样。

孙教授:这莲花盏是文物,很有研究价值。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包给额装斯文,看你歪怂样子。

孙教授:咋这样说话呢?我是搞研究的,给你十万块……

我:去!哪凉快呆哪去。

33

镇上的人经常骚扰我,还有不明身份的人威胁。镇长、公安旁敲侧击的给我讲政策法规,我真有点怕。坟墓里的东西,阴气太重,早晚是个祸害,弄不好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得赶快出手。

尽管我感到孙教授很龌龊,一万个瞧不上,但教授很执着,房产抵押,一辈子的积蓄,加上借贷两百五十万块装在两个蛇皮袋子里换了我带豁的盘子。

临走教授说:这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来往。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叫兽?

他摇摇头:斯文扫地,国将不国呀!连洗头店的小姐都互称老师,现在说教授就像骂人。

34

是非之地,我待不下去了。我叫来刘寡妇的儿子麻豆,这娃还算本分,不多事。

我说:帮老叔一个忙,叔要去汤峪住上几天,和叔走一趟咋样?

麻豆扛起麻袋就和我去了车站。

坐上车,我问:现在咋样?

麻豆愁眉苦脸:唉!额回到镇上想办个产业。你看后山上就是猿人遗址,几十万年前这就适合人居住。咱是守着金饭碗要饭吃。额想办个绿色智能小镇,么想到这么难,钱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说:孤儿寡母的,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毕业了好好找个工作。你在城里教书好好的,瞎折腾啥?你看,你妈的头发都愁白了。

麻豆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35

麻豆:唉!到这一步了,缩头一死,伸头一死。额不甘心,要干就干到底。额认为这个方向么问题,就是钱的问题。咱这的人思想太保守落后,县上镇上跑遍了,么人招识。贷不来钱,眼看着么办法,怂用不顶。

我说:看你娃歪怂样子,长得跟外星人一样,谁敢把钱借给你?人家开民宿的开民宿,包工程的包工程,哪有闲心跟你扯淡。

麻豆:那些人听不进去,额给你讲……

这小子巨能说,把额说的都心潮澎湃,憧憬着天上人间。

下车的时候我说:人家都说额脑子有问题,我看,你脑子比我还有问题。是这,这有两袋子钱,一袋你先拿去用。

麻豆:这多少钱。

我说:一百多万吧。

麻豆:撒?

我说:包吭气。

麻豆:这是为啥?

我说:额挨饿发烧快死的时候,只有你还知道有额。那时候额就想你娃有出息。

麻豆:叔,不说了,额到时候十倍还你。

麻豆给我背的麻袋,他就又背回去了。

36

冲动是魔鬼呀!一百多万就这样打水漂了。我看着镜子里赤裸的我喊道:儿子骗老子!

人家那么多乡镇干部没有被忽悠住,额就这么容易被忽悠了,这就是差距呀!

不过转念一想:额奶奶说横财必有横祸,就当做善事了,说不定这小子真能成事呢。本来就不是额滴钱,不是还有一百多万嘛。就当教授给我了一百万。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37

在汤峪也没清净,镇上的小学校长来找我捐款,吹捧的我得意忘形,就捐了十万。毕竟撒钱是件很过瘾的事情。

赵四来借钱。

我对他说:是这,你先回去帮个忙,看赵大头的管家愿意不,把额老桩子的房盖起来,和赵大头的房子一样,也要古香古色的。盖好了钱给他,原先欠我的工钱不要了。先给你一万,帮我张罗张罗。

37

许秀才的娘子来找我。

我说:也要问我借钱?你家许秀才喝过洋墨水的,你在省城也混过,比我有钱吧?

娘子突然红了眼圈,泪珠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说:包、包、包哭,啥事,额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了。

娘子:许秀才这挨千刀的把我给骗了。

我哦了一声。

她继续:我在省城会所的时候,确实顺风顺水,有权有势的老板、公子哥排着队来找我,我正眼都没瞧过。有个有名的富二代和著名的演员为我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这是你听说过吧?她陷入到美好的回忆,潮红的眼镜和鼻子楚楚动人。

她说:那时我是有底线的,不要把我们看的太脏。

我若有所思:哦。

娘子:我也是大学生,音乐学院的,额没失身,你信不?

我傻傻地点点头,心里想:谁信呢。这腌臜的想法有可能破坏这个美好的场景,我感到内疚。

38

娘子:后来环境变了,生意越来越差,我也想给自己有个交代。老板、公子哥都靠不住,就许秀才出手大方,人也体面,还留过洋,和我好上了。后来就领了证,去了他家,巴掌大点地方,出洋的钱是家里勒紧裤腰带借的,他花天酒地的钱都是借的。不过心想既然结了婚,就认了,嫁鸡随鸡叫狗随狗吧,自己的钱给他还上,以后过好小日子。

我:这不就现代版的杜十娘嘛,还挺讲义气。

娘子:我找关系让他去个外企,没想到他英语太差,洋文凭也是假的。他爸妈都气死了,我的脸也丢尽了,隐姓埋名带着这死货来到这镇上。

现在,我在秀才娘子面前的自卑一瞬间不见了。

我说:那你找额为啥?

娘子:不是图你钱,钱我还有点,但觉得你人好,现在又活的这么有排面。麻豆成了麻总了,赵四也成了赵老板,他们都说你大气,嘴里嘴外叫你“B爷”。你家的房也要上梁了,比赵四爷家的还气派。

39

汤峪的温泉确实很好,先前我是下雨洗头,过河洗脚,么洗过澡。现在洗温泉上了瘾,原来龟裂的皮肤现在白里透红,华腻腻的,这才是生活。

来这的赵四、校长、管家我都请泡了,也让秀才娘子泡了。

不愧是当年省城的头牌,简直是芙蓉出水。

我说:你的艺名叫芙蓉妹妹,和芙蓉姐姐是啥关系。

她杏眼圆睁:滚!

我说:现在芙蓉形容丑女,叫你冰冰好不好?

娘子:再说,抽你!

我说:你不是早就抽过了?

娘子:上回扇你重不?

我说:脸上热辣辣地,两天都没好,要不然你这次扇我右脸,就平衡了。

娘子:贫嘴,你知道上一次为啥扇你?

我很好奇的看着她。

娘子:是赵四爷管家不想给你工资,和我商量给你做了个套。

40

娘子:其实我知道你老看我,对我有意思。但你看你那穷酸破落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说:这是理想。你的品味太低了,那赵大头的管家也太俗了吧!

娘子靠近我,用手支着下巴:那你的品味呢?

朦胧的眼神,嘴里的香气都感受得到。额整个人就酥了,还等啥,上吧!

干啥事还是专业的好。这回会不会又是个圈套呢?管他呢!就算是套,精钩子撵狼,上了无妨。

新狂人日记简介(新狂人日记3)(1)

41

镇长来找我了:阿B。

我说:你叫谁呢?

镇长陪着笑:哦,老B。

我说:咱俩没有那么亲热吧。来找办事就恭敬点。叫额B爷。

镇长面有难色:额是镇长,这样不合适,你看这样合适不,叫你B总。

我想了想:B总……,算了,现在是人不是人都叫总,还是叫我B老师吧。

镇长:这样好,这样好,这样斯文。额这次来是专门请B老师出山给镇上出谋划策投资发展呢。

我心想:狗东西,那时候骑在我头上怂样子,改口这么快,不过我还是很受用的。

我说:这事嘛,边洗边谈。冰冰,准备一下。

镇长:冰冰是谁。

我说:额的行政助理。

42

泡在汤里,镇长嘴张得老大,指着岸上的秀才娘子,咽了一下口水:不,这不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走到我身后坐下。其实我也很惊讶,一晚不见,不!应该是两小时不见,职业裙红底高跟鞋,黑框眼镜,前凸后撅,不能方物。

镇长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完全阐释了羡慕嫉妒恨。

我说:以后公事赵冰冰谈。

秀才娘子欠过身来,伏在我耳边说:B老师,镇上的事还是回镇上谈吧。

我心想:回去了,还住我破庙?

秀才娘子心领神会,补道:我家有空房,先住我家,等B老师房盖好了,搬回住您的老宅。

见过世面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镇长还张着嘴,哈喇子流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耳朵旁秀才娘子,我下意识的用手遮住小西服里喷薄欲出的乳沟。

43

镇上多了好多人,推土机、挖掘机把街道压的坑坑洼洼,赵四爷在他家的大门口夹着老板包指手画脚,肚子更大了,赘肉把西裤皮带盖得严严的,脑袋后面的褶子老远就看的清清楚楚。看见我们走过来,对我说:阿B,听说你怂最近发了。

看到他嚣张的样子,很反感,但毕竟是镇上最有头脸的人,我说:额这算啥,和你赵四爷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几年赵四爷包工程发的不像啥了,我这点出息在你赵四爷面前就是九牛一毛。还靠赵四爷提携呢。你是个大忙人,有几年都没回来了,咋就突然想起回来咧?

赵四爷:听说镇上搞发展,回来看看,为家乡做贡献。

我笑笑说:余总也会玩虚的了,听说城里的房子不好卖了,你的生意不好做了吧?

赵四爷的气焰端直塌了一截子:唉!兄弟看的出来,生意差得很,么工程干,钱也要不回来,这不,麻总发展绿色产业,请额帮他搞基建。

我说:麻总是谁。

余:就是刘寡妇家的麻豆。你不是借给他一百万吗?

我说:哦,不是借的,是投资。

余:那你给兄弟也投资一下。

我说:要多少?

赵四爷:五百万。

我笑着摇摇头。

余:一百万也行。

我说:饿没那么多钱。

赵四爷凑近我的耳朵:兄弟,你出手就给麻豆歪穷怂一百多万,你手里还抻着个两三千万?哥现在确实有困难,你借的,额翻倍返还。

我怒目道:赵大头,额可不是冤大头。麻总额信得过,你额信不过,欠人一千二都要做个套,谁敢借。

余:歪是管家发昏,额狠狠地把他骂了一顿,你放心,额借的钱一定会翻倍返还。

我说:等你的管家把我的老桩子盖起来再说。

余:包你满意。

跟在我后面的娘子说:余总,我老板不喜欢叫他B总,您叫B老师好吗?

44

赵四跑过来:B爷,老房快封顶了,先去看看?

我笑着说:不用了,听说你干的很卖力,盖好再说。

我心里想:额更感兴趣的是秀才家的宁式床,最好别盖好。

我说:你看镇上成啥样子了,坑坑洼洼,泥水横流。镇上这些生人都是哪冒出来的?

赵四:麻豆现在耍大了,你给的钱,人家又贷了两千万,看歪山坡上,歪河道里都是他的工程。挖掘机、推土机就叠了十几个,把镇上的路压成怂了。你还没到周围看看,到处是盗洞,唐徽宗墓前几天额去了,都挖成马蜂窝了,县上乡上出动的公安都挡不住,都么你运气好,挖的都是瓶瓶罐罐不值钱。

我说:额看镇东头理发店老刘头咋不见了?

赵四:刘老头过时了,你么看多了两家洗头店,歪妹子忒得很!

45

秀才家不大,但很精致。传说中的宁式床终于看见了,秀才娘子坚持让我睡宁式床,她说和秀才睡另一间屋子,我坚决不同意。

娘子看着秀才,秀才赶忙说:你是我家的贵人,睡这好,我睡隔壁。

我就只好客随主便了。这才认真的打量秀才,清瘦得不能再清瘦,皮肤惨白的透亮,佝偻着身子,眼圈黑的怕人,眼神漂移不定。我就纳闷了,以前看到秀才玉树临风,郎才女貌,反差咋就这么大呢?我得小心点,弄不好也会被抽干。

46

自打到了秀才家,秀才就如同空气一般存在,秀才娘子就没见过和他睡过一宿。

我呢,屋子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拿着瓶瓶罐罐让我鉴赏,我基本都给与赞赏,都高兴的走了,没有一个说我说的不对的。后来来的多了,影响休息,就固定每周三,不收一分钱,当然红包硬是推不掉的,就由冰冰打理了。

在秀才娘子的捯饬下,我穿上了麻衣马裤,老头布鞋,手上拿着串,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有人来找我算命,请教风水。一开始我还半推半就,后来就笨狗扎个狼狗式,还说准了不少,附近小有名气,打工的、洗头妹,后来连省城的老板、干部都来找,还有红包,我可从来没主动要过,红包越来越大,有大几万的。我的话也越来越玄,他么也越来越信。唉,富贵穷通,皆由命也。我越来越自信能预知未来,化解灾难。

47

镇长来找我:你看镇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路都压成渠了,治安成了大问题。前几天,陈记者来了。陈公安接待了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上了报纸。上面问责额和陈公安。你说说,现在公家饭真个的不好吃,辛辛苦苦一辈子,胡说话,叠个这活,划球不着么。还记得上一次你调戏秀才娘子的事情不?

我说:我么调戏,歪时候,你知道,额也没有胆调戏,现在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不算调戏吧?

我转向看着娘子。娘子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走开了。

镇长:额不是歪意思,额说的是陈记者差点让额丢了乌纱帽。

我说:活该,我看你早该丢了。

镇长:还是额请陈记者吃饭,才保住了。

我说:光吃饭?

镇长:你就包问了。

我说:记者咋就这么厉害?后来你还成扶贫典型了。

镇长:你以为呢。防毒、防黄、防记者。

我意味深长地说:这世道,记者不如婊子,婊子还有情,记者无义呀!

48

镇长:所以,镇上有头有脸的需要统一思想,学会应对记者,正确引导舆情。额准备给大家做个培训,打造一个精神文明的铁军。

我说:就你,能成吗?

镇长:当然额不行,让镇办公室主任请个老师。

我说就是赵大头他女子,和她爸一个德性,头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大学都没上成,咋当上主任的,能请啥老师,你吃了多少好处?

镇长:额那有歪权利呀,还不是上面安排的,天地良心,额没有任何好处。

我说;狗还能改了吃屎,额不信。

镇长:信不信由你。说正经的,这次请来可是舆情方面的专家,你一定来哦。

我说:陈记者额也打过交道,看歪尖尖摋就不是好东西。专家也好不到哪,浪费时间,额不去。

镇长:不去就算了,不要乱说。

我说;额现在算命,每天都在乱说,咋出不了事呢?这就是水平,你还有啥事?

镇长凑上来,媚笑着:还有个事请B老师帮个忙。

49

镇长:你看,咱镇公所破成啥样子咧,额计划重盖一个。

我:好啊!你有钱?

镇长:额哪有钱,上面也不给拨款,你现在发了,还得靠你呀。

我:你家开的宾馆床单都是高档的,你没钱?

镇长:额歪比起你的就是小指头了。

我:你把额当唐僧肉呢。额都捐给学校了,镇公所还是楼板,你看咱歪小学,房顶都快塌了。

镇长:额也想修,不是么钱么。你也在镇公所住过,你难道么感情,厕所都脏成怂了。

我:你还好意思,你把额赶出来咋不说。你咋不问问赵大头?

镇长:歪一毛不拔。还有麻总,人家答应修镇上的路,咱咋好意思再要。

我:额不是给你说咧,公事找额的助理。

镇长:冰冰我早就找了,碎女子嘴歪得很。

正说着,秀才娘子进来:镇长,这事咱再说,我这儿有急事和B老师商量。

50

娘子:你的老房马上盖好了。

我:哪有你这儿好,额巴不得永远盖不好呢。

娘子:你就贫嘴,以前咋没发现呢?

我:娶鸡随鸡,娶狗随狗么。

娘子:你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庙里的家当都扔了,就几件衣服留着。

我:那是城里扶贫刘书记给的,大了。

娘子:大了给我家秀才穿刚好。

我:你咋关心起秀才了?

娘子:你个没良心的,你的衣服哪一件不是我买的。

我坏笑着看着她。

娘子却板起脸来:你的衣服里咋有个奶罩,左右标牌还不一样,左边是爱慕,右边是维都利亚秘密,咋回事?

我:我咋没发现,还两边不一样,啥情况。这得问刘书记,是他给我的。

娘子:现在的人咋这样,这事我要问问。

51

麻豆来找我。

我:额的老宅马上盖好了,我想起个名字,你参谋参谋。

麻豆:我做绿色智能乡镇名字还想请你参谋呢。

我:额已经想好了,取自《道德经》,叫“静笃别苑”咋样?

麻豆:人家叫“观复”,你叫“静笃”,太作了吧?

我:人家玩高雅小学没毕业,额哈好也是大学毕业吧。

麻豆:有知识么文化的人多的太。好,不谝了,额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好好地,咋要走呀?

麻豆:这投资环境太差,这些日子,额在外面认识些领导、老板,开了眼界。目前这不适合额发展,出去闯闯,等额做大咧再回来,好好收拾收拾这地方。你的钱额先不还,也还不起。但额要给你说的,十倍还你,一定兑现。

我:走了好,额一直操心你,么想到赵大头都认你的卯,额娃能行!

51

给我盘子的两个河南人又来了。

我:你俩咋找到额的。

河南人:你现在名气大,赚了不少钱吧?

我:都花的差不多了,我奶奶说过横财必有横祸,赶快花完拉倒。

河南人:放心,盘子是给你的,不是问你要钱的。不过我这还有个盘子,也是唐徽宗墓里的,这个没豁,是全品,帮我们卖了,三七开。

我:额拿起七,你们不嫌亏?

河南人:扯鸡巴蛋,想啥呢!我七你三!

我:那不行,你为啥不找别人?

河南人:我还想自己卖呢,没有识货的。这东西危险,也不敢满大街叫嚷,弄不好要坐牢。你把带豁的卖了,这个更好出手,上一个你卖了两百五十万,这个最少一千万吧?

我:你咋知道我买了两百五十万?

河南人:这个你就别问了。

我有点心动,毕竟快没钱了,我还想和秀才娘子多待一会儿,我的新盖的房也要钱,镇上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撒钱的滋味很不错。

我:五五开。

河南人对视了一下:中!

我:出货了,咋通知你俩?

河南人: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找你的。

我心里嘀咕:都知道我卖了两百五十万,他们厉害的让人害怕。

我:住下玩几天,村东头两个洗发妹不错。

他们说还有事,马上就走了。

我有点迷茫:上一次出货瞎猫逮死耗子,这一次找谁呀?

为了这个没豁的盘子,我专门买了个保险箱。盘子在手里是个祸害,得赶紧出手。我想起几个我算过命的大人物,筛选了一下,选中了给我红包最大的那个。很顺利,也不还价,一千万,货到付款,连同保险柜马上装车。

这时,陈公安走过来,叫了声:阿B!

我意识到这下完了。

我被关到镇公所的一间有铁门和窗上带钢筋栅栏的房子里。这是镇上唯一的拘留室,我很熟悉,我曾经很长时间在这里住过,直到镇长把我撵走。现在又住进来了,很亲切。当晚镇长、陈公安就来审我。

陈公安:盯你好久了,人赃并获。

我:唉!他妈的,保险箱还没茅坑保险呢!

我接受这个结果,没暴死街头就算不错了。不用他们审问,我都交代了。不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我把他们当神父了。但他们很不耐烦了。

我:额奶奶说了横财必有横祸。离地三尺有神灵,因果各有报应。你包不信。

镇长:你说的是锤子话。

突然河道里刮来一股阴风,一声“唉!”的叹息传来,让人寒毛都竖立起来。三个人静下来。

我:看,显灵了。

他俩鄙夷地看着我说:傻B。甩门而去。我张着嘴看着窗户,心里失落落的。

53

其实对我来说,住在这确实不错,比起原来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算幸福了,现在每天还有人按时送饭,荤素搭配,时不时的鱼虾海味。我就很纳闷现在真是文明了,对待囚犯进步不止一点点。

时间过得好慢,在外面浪荡惯了,待在里面心里猫抓似的,没人来看我,闷得很。想起了娘子,扇我一下也好,管家的哭丧棒打我也可以,来人呀!我快被憋死的。

陈公安又出现在我面前:你可以走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了一遍:我可以走了?!

公安不耐烦地说:快!快滚!

我撅劲上来了:我还不走了,非得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想关就关,想放就放,凭啥?!

陈公安:好!好!我惹不起你,B爷,求求你,以后我不找你麻烦了,好不?

我很好奇,想知道个究竟:光赔礼道歉就行了?你得陪我喝酒吃饭。

54

酒过三巡,陈公安:两个河南人没找到,那个盘子送到省博,一鉴定,不是古董。你说的那个孙教授找到了。

我:那个孙子真是教授?

公安:真的,西南大考古的。一开始他还不承认,我告诉他盘子是假的,出示了省博的鉴定。看了半天,当着媳妇、娃的面气绝身亡。这一下死无对证了,你给麻豆的钱上面不让追了,他现在是省城的贵人,靠他带动经济发展呢。你说把剩下的钱让秀才娘子保管,让上面把我骂个狗血喷头,我也是傻,咋相信你的鬼话,还以为你傻,把钱给一个婊子保管。

我:额真的给秀才娘子了。

陈公安指着我,气地说不出话来。

我:人和人就没有一点信任了吗?

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秀才娘子。她和赵四爷管家在余宅的门廊上俯视着我。我仰望着他俩,又一次感到了自卑。哭丧棒还在他手里,钱是要不回来了,这是个套,我是应得的。我走到庙里,旧的铺盖卷还在,潮了点,我摊开,闻见熟悉的味道,我躺下,感到无比的踏实舒服,这一瞬间,我心安理得,该惩罚的惩罚了,我谁的都不欠了!

陈记者来庙里找我,我很高兴说:现在是落水狗了,记者大驾光临,额没有什么新闻可挖了吧?

陈记者:额不当记者了。

我:又是套。

陈记者摇摇头:当记者也不容易,你正儿八经报道,有谁看?违心地写,又被同事瞧不起。上一次,确实对不住,是秀才娘子要黑你,最后又不兑现……

我:兑现啥?真是婊子无情,记者无义呀!

陈记者:过去了,难以启齿,不说了。我现在不当记者了,想写点东西,正在找素材呢。我对你那盘子的事很感兴趣,想写个《疯狂的盘子》,你看咋样?

我:有稿费吗?

陈记者: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有稿费?

我:那就免谈,等你有稿费了再说吧。

记者:你要多少?

我:你给多少我也懒得谈。看你歪怂样子,学什么写小说?回去做你的记者,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

57

赵四爷的管家来找我了。

管家:你的房子盖好了,五十万。

我苦笑着:你说咋办?

管家:你说。

我:额不要了,给你吧。

这个套路我只能认了。

管家:那就立个字据。

我:行。

管家:文书额带来了。

我:考虑的真周全。

内容我没看,直接摁了手印。

临走,他撇给我四张百元票子:包说额欺负你,这是你的桩基费,两清。

说完,他哼着秦腔《麟骨床》走了。

我是有点紧张,他手里的哭丧棒。

看着地上的四百元,我感觉眼眶有点潮湿。

58

镇长带着一个女干部来找我。

镇长:这是新来的结对子扶贫干部何书记。

我:何书记好,坐,喝水。

何书记看看庙里,摇摇头笑道:不用忙了,你的房子盖的咋样了?

我:欠人钱,桩子抵给人了。

何书记看着镇长,镇长说明了情况。

何书记:和谐社会,咋能有这样的事,好,这事我回去反应。

何书记把我家的情况又问了一遍。

我:我一共八分地,额准备把房子盖好,在山坡的地里种核桃,在河道的地里种花椒……

何书记:好,秋天我们一块种,这几件衣服,你拿着看能穿不。

我:能穿,能穿。

说完,何书记还把庙前庙后打扫干净,走了。

我问镇长:原来的刘书记咋不来了?

镇长笑道:他给你的奶罩记得不。秀才娘子问我咋回事,额就上报了。后来刘书记就被免了,单位也混不下去了,辞职走了。

我:哦,生活作风问题。

镇长:还不是,额原来也以为是作风问题。人家说是调戏扶贫对象。原话不是调戏,但就这意思。

我:这咋能叫调戏,胡媣面馆子。刘书记挺贴心的,奶罩不光你需要,原来额一个人在庙里,太难受了,额也需要。

镇长:看你歪怂式子。

59

今天发生个大事,赵大头开着挖掘机,发疯死地吼着:麻豆,我日你八辈子祖宗。对着刚完工的建筑设施一顿乱砸。尘土飞天没人敢拦。折腾了半天,随后被县里来的公安带走了。

稍后,镇长、陈公安、赵四爷管家也被叫到县里了。

60

秋雨下个不停,庙里有些阴冷,整个镇又恢复了平静,大道上没一个行人。推土机、挖掘机已经很长时间没用了,轮子瘪了气撩在一边,锈迹斑斑。两个洗头店也只剩了一个,店门上的霓虹灯在阴雨里闪烁,像瞌睡人的眼。远处河道里池塘雨滴伴着残荷形成一幅凄美的图画……

61

赵四:你不知道,赵大头被判刑了。

我:听说他给麻总干工程都是垫付,麻总没给一分钱。真是天道轮流转,饶过谁。

赵四:不止这,赵大头因恶意欠债,破坏城市建设,拖欠农民工工资,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不是还强占了你的桩基地么?

我:还欠了我的工钱。

赵四:黑社会性质,死缓。他的桩子被拍卖,他的大厦房现在归秀才娘子了。你想不到吧?

我感到了震撼,那可是明清留下的三跨院,秀才娘子哪有那么多的家底。

62

赵四:还有,镇长、陈公安都被免了。

我:为啥?

赵四:庙里的神像谁砸的?

我:哦,这也不至于免职吧?

赵四:当然不止这一件事,赵大头开挖掘机搞破坏,他们不作为。镇上发展成怂式子了,治安越来越乱,早该撤了。

我:那这镇上就没人管了?

赵四:操你的心!现在镇办公室余主任临时让额代管镇上的治安。

我:恭喜,没想到你混出息了。

赵四:对了,差点忘了正事。秀才娘子让你去她那一趟,快点,在赵大头的宅子。

我来到赵大头的宅子门前,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往前溜达,到了二跨院,听见一声钢琴响,寻声过去,看见秀才娘子在钢琴旁,纤细的手指触碰这琴键。

我下意识的整整衣襟说:你是学音乐的,来一首。

她合上琴盖,看着窗外说:从小学琴,大二后,再也没摸过。

她转过身:这宅子咋样?

我:听说宅子你买的,哪来的钱?

她:是有人让买的,现在归你了。

我:谁?

她:你嘴上没把门的,就别问了。

我:你到底是谁?站在那一边,这是不是套?

她:去死吧,你这没良心的。你在拘留室里好吃好喝的,你以为陈公安给你的?

我恍然大悟:你咋不说、早说,害的我吃这么多的苦。

她: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知道我咋过的?

她的眼圈和鼻子都泛出红晕。

我的心碎了,愣愣地站在那。

她:看你脏的,快去冲冲,浴室就在后面,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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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长、陈公安自打被县里叫去后,就很少露面了。赵四爷的管家放回来了。精神上出了问题,每天镇上挥舞着哭丧棒,跑来跑去,嘴里喊着:杀了你!杀了你!动不动就把自己的生殖器拿来给镇上的女人看,特别是见了秀才娘子。他的狗我一直养着,他回来后就跟着他了,即使他用哭丧棒打,再也不离开他了,整天夹着尾巴,再也不凶。他现在最怕的是赵四,他的狗也是。

赵四几次跟我说:把歪狗杀了,影响市容。

我说:都不容易,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留条生路吧。

64

镇上把我的老宅归还了我,给了扶贫住房补助金。我把赵大头管家给我的四百元买成衣物给了他,他的精神状态愈来愈糟糕,把钱和手纸分不清了。

孙教授的妻子和女儿来找我,从包里掏出带豁的盘子。

孙妻:我娘俩无家可归了,还有一屁股债。都怪我,听了一个老头的话,就硬让老公砸锅卖铁买了这个盘子,我也是想赚点钱,让闺女以后不要受穷,像我们一样窝囊。

我:啥样的老头。

她:穿白绸子马褂、留着花白长头发,带着石头镜,手里拿着念珠。

我:哦,明白了。我也没啥钱,我的老桩子给你娘俩住吧,就包回去咧,扶贫款刚发到手上,你先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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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的妻子把盘子给了我,我有点尴尬。

我:孙教授真是的,有这样天仙一般的老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你这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

孙教授的妻子马上说:你就收她做干女儿吧,快叫干爹!

我急忙摆手。这世道,叫干爹不是啥好事,差了辈分,弄不好身败名裂也是有的。

女娃很乖巧的叫了声:干爹!

声音郭美美似的,我的心就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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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教授的女儿很是乖巧,很快看清了镇上的人情世故,硬要把秀才娘子认干娘,娘子死活不同意,说吧自己叫老了。

我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啥劲?

娘子:就叫我姐姐好了。

我:那你也是我的干闺女了。

娘子:去死吧,我看你是对人家孙教授的老婆有想法。

我指发誓:天地良心,我是真可怜这对母女。

娘子:狗改不了吃屎。

娘子和小姑娘关系越来越好,我到挺开心,对她们母女少了一点负罪感。但也产生了些许不祥的预感,总感觉她俩总是嘀嘀咕咕,说着说着就不坏好意的看向我,看的我有点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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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带豁的盘子镶在赵四爷的影壁上,镇宅。门两边写了一副对子: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并在门头挂了一幅匾额“静笃别院”。赵四点着的鞭炮响了起来。

我看着远处河道的荷塘对娘子说:荷花也叫出水芙蓉,和你很搭。

她高兴地挽起我的胳膊。

68

一个人从庙那边飞奔过来,蓬头垢面,跑到娘子面前,用匕首在娘子的胸部、腹部扎了几刀,然后就大笑着飞奔而去,他是赵四爷的管家。

太突然了,我才缓过神来。搂住娘子的腰缓缓地蹲下,血从她的衣里渗出来,嘴里也是血沫子,脸色苍白。我努力的捂住伤口,但血从指缝流出。

她头无力地搭在我的胳膊上,努力的看着我:我脏吗?

我:你如荷花,出污泥而不染。

她笑了笑:你爱过谁吗?

我:你,从一开始看到你。

她看着我:唉!说谎都写在脸上,你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她对身后教授的女儿:照顾好他。

小芙蓉含泪问我:你爱姐姐吗?

我看着远方的荷塘:我早已失去爱的能力。

赵四跑过来:赵大头管家已经抓到了,咋办?

我:他已报了他的仇、还了他的愿,不会伤害任何人了,由他去吧!

我:把匾额拆了,换成“残荷听雨”吧。

我抱着娘子,血凝固在我的指间。我感受到了爱在我冰冻内心深处开始融化。

静笃

20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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