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百单八将人人都有绰号,每一个绰号都有其深刻的寓意。不仅是一百单八将,王伦、晁盖这两个梁山好汉也有自己的专属绰号。
《水浒传》中,绰号不是梁山好汉的专有,江湖中人也多有外号。比如,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他的绰号是“铁棒”。
铁棒就是“天棓”,也就是天棓星群。天棓星是帝王的前驱,挑起战争的星煞,战争则是帝王级别的战争。所以,栾廷玉的这个绰号就隐藏了靖难之役中的建文帝。
江湖好汉的绰号有深刻的寓意,梁山一百单八将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绰号都是有隐喻的,实可谓一部《水浒传》的密码本。梁山好汉的绰号不仅有隐喻,而且与天罡地煞逐一对应,决定了一百单八的排名。
以下,我选取一些比较典型的梁山好汉绰号,解读其中的深刻隐喻。
宋江的绰号最多
梁山总共一百单八将,三十六天罡是有蓝本原型的。在《大宋宣和遗事》、《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总共有三十九条梁山好汉,他们人人都有绰号。而七十二地煞中只有孙立、杜迁有蓝本原型,其余七十人是施耐庵的原创,自然,绰号也是施耐庵给他们的。
蓝本人物中,梁山寨主宋江的绰号都是“呼保义”,梁山大聚义时,石碣揭晓,宋江的绰号回到了蓝本的原状,也叫“呼保义”。此前,宋江的绰号是“及时雨”。
这个绰号十分符合当时宋江的身份和行为,他就是一个乐善好施、仗义疏财的好汉。其实,施耐庵以这个绰号写宋江,讲的是梁山好汉的江湖义气,一百单八将也因为宋江的江湖义气齐聚梁山。“及时雨”其实就是一道江湖令,是梁山大聚义的总线索。
完成大聚义后,宋江倡议梁山“替天行道,保境安民”,江湖义气上升为家国大义。因而,宋江的绰号就按照“天地之意”,改成了“呼保义”。《水浒传》中有句话是这样讲的:惟宋江肯呼群保义,把寨为头。及时雨呼唤天罡地煞保家国大义,两个绰号其实是一个意思。
除了这两个绰号外,宋江还有黑宋江、孝义黑三郎、宋三郎、黑三郎等等绰号,是《水浒传》中绰号最多的角色。宋江为何有这么多绰号呢?因为宋江担负了诸多的隐喻人物,他要暗射很多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
此处,我讲一则史料,管中窥豹,看看宋江的绰号到底隐藏了什么玄机。
《宋史·徽宗本纪》中说,宋哲宗死后无子,便从兄弟中挑选一人做皇帝。当时,宋神宗第十一子赵佶因为前面的哥哥死了好几个,他便成了老二。不过,赵佶的十三弟简王赵似却是宋哲宗的同母兄弟。于是,宋徽宗就排在了第三顺位候选皇帝。
大臣章惇力主按照礼律,立简王为皇帝。这一提议遭到了向太后的反对,此婆坚决要立赵佶为新君。经过辩论,向太后说道: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诸王。章惇听了,便默然不语,赵佶便成了宋徽宗。
这就是《水浒传》的“孝义黑三郎”。
宋徽宗做皇帝的过程书中没写,但在《水浒传·引首》故事中,则写到了杜太后的金匮之盟:(太祖)传位与御弟太宗即位。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二年,传位与太子即位。这朝皇帝乃是上界赤脚大仙。
施耐庵认为,宋太宗涉嫌篡位,又毁掉了盟约。所以,就漏写了宋真宗。假如宋太宗履行金匮之盟,历史上就没有赵恒这个皇帝了。《水浒传》所有的故事都隐藏在这段话中,梁山好汉大聚义,也是因为皇位传承而引发的。
宋太宗是赵家的第三子,宋真宗不仅是宋太宗的第三子,也是北宋的第三代皇帝,他们都是“宋三郎”、“黑三郎”。
病尉迟孙立为何没进天罡
孙立的排位一致饱受争议,认为是宋江为了瓦解登州系,有意打压了他。还有的读者认为,宋江很喜欢栾廷玉,而孙立却做卧底害死师兄,是不讲义气的人,所以,没有得到宋江的重用。
其实,这些读法都不得要领,孙立没进天罡的一部分原因就藏在了他的绰号中。
登州提辖孙立绰号病尉迟,这个绰号与李世民手下勇将尉迟敬德有关。从文本故事看,孙立之所以得了这样一个绰号,大概是他手腕上挂着一条钢鞭。或者是他如尉迟敬德那样,能开硬弓。而从孙立“淡黄面皮”的长相来看,他不仅不像尉迟恭,还是个有病的好汉。
我不赞同把《水浒传》中的“病”解读为“赛”,甚至是“赛过”。以南方方言语义来讲,病,就是有病,在《水浒传》中则可解读为诟病。比如,薛永的绰号“病大虫”不是说这个好汉赛过老虎,而是真的有病了,要遭到诟病了。
“病大虫”这个绰号,要与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这两个好汉一并解读,才能知道施耐庵为何把一个武艺平常的人写作了“病大虫”。
杜迁上应地妖星,宋万上应地魔星,妖魔竟然可以摸着天、钻到云里做金刚,隐喻的是杜太后迁转了北宋皇位传承世系,违背了“天道循环”礼律,从而放出了妖魔。“杜迁”之后,轮流做皇帝的王们便希望大宋能一万年。
但是,施耐庵却说,你家都杜迁了,还能一万年吗?所以,大排名时,便颠倒了杜迁、宋万的座次,杜迁之后就是“病大虫”薛永。大宋变成了有病的大虫,被削去了永固江山。
与“病大虫”一样,“病尉迟”也是一个有病的尉迟恭,同时,也隐藏着施耐庵对尉迟恭的诟病。
三打祝家庄隐写的是“三打朱家庄”,是靖难之役的最后一战。施耐庵以孙立做卧底,在栾廷玉冲出祝家庄后门时,让病尉迟守在了吊桥上,这个细节暗写了靖难之役如唐代的玄武门之变那样,“銮廷玉”是被射杀了。
本文导语中讲过,栾廷玉以从来没有用过的“铁棒”隐喻了建文帝,而孙立也有一件从来不用的兵器——硬弓。施耐庵以“病尉迟”暗喻孙立,透露了建文帝的下落,指责朱棣就是弑君篡位。
与杜迁一样,孙立也隐藏在北宋皇位传承的那段话中。施耐庵故意漏掉宋真宗,那么,宋太宗就是把皇位传给了孙子,也就是“孙立”。这是“言乎宋,指乎明”,说的是朱元璋立孙子朱允炆做皇帝。
既然“孙立”都出场了,自然就少不了朱洪武、朱标这两代人。“洪太尉误走妖魔”这回书中,施耐庵以洪太尉、牧童张天师,加上后来的朱武,隐喻了朱洪武,这就是朱武“神机军师”这个绰号,不是说他通阵法、知谋略,而是隐藏了大明王朝“孙立”这一神机。
又以伏魔之殿大门上的朱印,暗指了黄信。印,就是信,所谓“印信”者是也。朱红之印,也就是“皇信(皇帝的印信)”,以朱膘为印尼,盖出来的就是朱红的印信。
病尉迟孙立就只能排在爷爷、老子之后,位居地煞第三名了。
武松究竟有没有绰号
很多朋友说,武松的绰号是施耐庵江郎才尽,敷衍了事之为。恰恰相反,武松的绰号正是施耐庵的一大妙笔。
在两大蓝本中,武松的绰号都是“行者”,《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龚开是这样解读“行者武松”的:汝优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财气,便要杀人。武松本来就是个行者,他的绰号没有必要再重新打造。
但是,施耐庵却把“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蓝本行者一分为二,写了一个道家星煞,一个佛门弟子,最终,在十字坡让这两个武松合二为一,武松回归了行者本尊。没错,十字坡被孙二娘麻杀的神秘头陀,才是行者武松的蓝本“前世”。这个深层次的妙笔故事,我已经解读过多次,在此就简略了。
十字坡是孟州道上专门度化佛道两家星煞的“奈何桥”,孙二娘就是这里的“孟婆”。而这个“孟婆”却有一个佛系的绰号:母夜叉。慈力王(释迦摩尼佛)以鲜血布施饥饿的夜叉,孙二娘度化僧道,就是夜叉报答佛祖的布施之恩。
花和尚鲁智深也是从这里“遇林而起”,上了二龙山,做了皇家寺院的住持方丈。鲁智深即掌二龙山,又住持宝珠寺,亦佛亦道。智真长老说他“命中驳杂”,指的是此人身兼佛道两家使命。驳杂,就是“花”的意思,所以,鲁智深以脊背绣花和“命中驳杂”得绰号花和尚。
那么,花和尚为何要从汴京来到十字坡,然后再绕道去了二龙山呢?这个疑问,要以张青的绰号来解开。
张青原本是光明寺种菜的,所以,他的绰号就是“菜园子”。鲁智深在东京大相国寺是管菜园子的,张青原来是鲁智深的“地下交通员”。因而,就得由张青、孙二娘夫妇送他踏上佛道正果之途了。
鲁智深、杨志打下二龙山之后,与清风山、桃花山构成了“三山”,而黄信的绰号是“镇三山”。其实,黄信是镇不住三山的。因而,很多朋友以此取笑黄信吹牛打脸。黄信镇不住三山,不是他无能,而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黄信手中有把丧门剑,证明他就是一个死人,而且,这一门最终是无家可归,连庙号都被褫夺了。褫夺“黄信”庙号的,就是“锦毛虎”,清风山的大头领就是“锦毛虎”燕顺,他与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都裹着红头巾,就是“红巾军二代”,三人的名字组合成“燕王真天授”。这个山头,黄信是肯定镇不住的。
打虎将李忠的这一山,黄信也镇不住,因为,李忠之打虎也是在景阳冈(景阳楼)。这个人的隐喻了打开城门迎接朱棣进入南京城的李景隆,朱标能阻止得了他吗?
二龙山更不用说了,施耐庵明确告诉读者,朱洪武、建文帝这“二龙”的山头已经被占领。鲁智深、武松亦佛亦道,都穿着皂布直裰,隐喻了靖难之役中的黑衣宰相姚广孝。这层隐喻还得加上曹正才更准确。
曹正的绰号是“操刀鬼”,隐藏了奸相曹操。所以,黑衣宰相就是一个辅佐弑君篡位皇帝的奸相。“镇三山”同样无法镇住二龙山。
如此,武松就不是没有绰号了,他的绰号恐怕还是《水浒传》中最精彩的绰号之一呢。
绰号决定梁山好汉的座次
施耐庵移植、改写、原创梁山好汉的绰号,除了以绰号再塑人物,编写故事,隐喻历史而外,还以绰号排定了梁山好汉的座次。
梁山排座次有一个总规则,那就是人物对应绰号,绰号对应星号,星号决定排名。
一百单八将上应北斗七星群中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施耐庵又以这些星煞的字面含义,又给梁山好汉赋予了与蓝本故事更新的形象和隐喻。
关胜绰号“大刀”,是因为他使用了祖上的青龙偃月刀。关羽在梁山有三个分身,宋江象征了关羽的忠,朱仝象征了关羽的义,关胜则象征了关羽的勇。因而,“大刀”就与“天勇星”对应,这颗星煞就是排在三十六天罡的第五位。
林冲长相与张飞相似,兵器也是丈八蛇矛,所以,他的绰号是“豹子头”,按照蜀汉五虎将的排位,他就得以这个绰号排在关二哥之后。天罡系列第六位对应的是“天雄星”,林冲也就在这个位置上落座。
最有意思的是阮氏三雄的排序,为了解决三兄弟的座次,施耐庵不惜让阮小二与阮小五对换了绰号。
《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三阮不是亲兄弟,阮小七绰号是活阎罗,排在最前面。阮小二绰号是短命二郎,排在三阮的第二位,最后一位是立地太岁阮小五。按照绰号对应星号的排名规则,活阎罗可以对应天败星,这是因为梁山好汉原本就是地府的妖魔,后来被玄武大帝收伏,压在了佛魔之殿,阎罗王为天所败。
短命二郎则能对应天罪星,二郎神确实犯过天条。立地太岁是古代命理学的一个名词,说的是太岁掌人之一年命运,犹如一把利剑一般,随时都可以落在命运的头上。因而,立地太岁可以对应天剑星。
假如这样对应,那么,三颗星煞的排序就是:天剑星、天罪星、天败星,对应三阮,则是阮小五、阮小二、阮小七,阮小五变成了老大。于是,施耐庵调换了阮小二、阮小五的绰号,原本是五郎,却在《水浒传》中变成了二郎。
所以,持“水浒阴谋论”的朋友可以放心了,梁山好汉排座次,其中没有宋江的任何阴谋。
三阮的排名比较复杂,有些好汉按照大规则排座次就比较直白了。比如,段景住因为长着赤发黄须得绰号“金毛犬”,他的星号对应排在地煞最后一位的地狗星,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白胜是托塔天王手中的一只白色吐财鼠,因而,绰号是“白日鼠”,白日鼠对应地耗星,同样是绝配。时迁的轻功了得,做贼时悄无声息,犹如跳蚤落在了鼓上,因而得绰号鼓上蚤。鼓上蚤是梁上君子,对应地贼星,同样是天造地设。
梁山总共一百单八将,有一百单八个绰号,不可能逐一在一篇文章中解读。以上所举的几个例子,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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