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潘学军

时宝钗的时的含义(时宝钗之时)(1)

毫无疑问,薛宝钗是曹雪芹笔下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第五十六回的回目为“时宝钗小惠全大体”,“时宝钗”者,应是从小说第五回与第八回对宝钗的出场描写中得到的启发。第五回中写到“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第八回描写宝钗的性格是“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其中点到“从时”与“随时”两个词,字面上看来只差一字,但大意应是一样的,即是说宝钗随遇而安,随时适时,能随时适合环境的变化,与人相处随和,大得人心。这几个字,却把宝钗的性格已写尽了。由此延伸说去,从文本出发,谈一谈宝钗之“时”,即说她的合“时”、随“时”和高于“时”的三个方面。

说宝钗合于“时”,就是说她生活在当时的时代与环境之中,符合那个时代的道德规范。因此,考察宝钗必须放在她所在的时代和环境里来观察。她的合于“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她进京到贾府里来住,就是来“应召”的,即世宦名家之女按当时的制度,入选宫中充当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这是她在当时的制度下,按照惯例,参与选秀的表现。曹雪芹在小说里,把宝钗塑造成一个封建时代里讲女德规范的淑女形象,即德容工貌言等各方面都符合那个时代的要求。小说中的宝钗,尽管她反对女子读书,但她小时,她的父亲对她特别的宠爱,教她读书识字,后来她父亲去世后,她便不再重视读书,不以书字为事,而是学针黹。正由于此,她不但博学多才,而且又工于女红,贞静娴雅,堪可作为古代妇女德行方面的典范。

汉代的班昭,是班彪之女,出身于儒学世家,她在父亲的影响下,好学多才。她十四岁时嫁与同郡之人曹世叔,后世叔去世,她清守女道,举止合乎当时的礼仪,品行非常好。汉和帝多次把班昭召入宫,让她做皇后和贵人们的老师,专们教她们礼仪和妇德。班昭写《女诫》一书,对妇女的“三从之道”和“四德之仪”作了注解。她认为妇女在家中居卑微的地位,不应读书,不必有才,即使有,这“才”也应是家庭内部的治理之才。她提倡的妇德、妇言、妇容和妇功,成为了古代妇女的行为准则,并且影响久远。

回过头来,看宝钗的言行,与班昭作一对比,则如出一辙。小说中的宝钗保身自守,正如第五十五回凤姐说宝钗是“不关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王夫人托她理事,她实际也是应景而已,说明她在“妇言”上注意。探春等代凤姐理家,从第六十回到第六十一回连连出现茉莉粉等事件,第六十二回说到她为免受牵连,把自己母亲住处与大观园处相连的角门也关上了;第七十四回王夫人指使人抄检大观园后,她主动要求搬出大观园以避嫌疑。如此种种,都体现了宝钗在行动上的自保与自守;妇容上是穿着淡雅而不是艳妆,第七回借周瑞家的回王夫人的话,到梨香院看到她穿着只是家常衣服,第八回宝玉去问候她,她穿着的棉袄也是半新不旧,妆饰上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女德上的表现是劝人不读书,第四十二回她劝黛玉不要读书,那是男人们的事,你我只作些针线才是份内之事;她的妇德主要表现是劝宝玉读书取功名,如乐羊子妻之故事,即她的判词中说的“可叹停机德”就是这个意思,等等。大家看看,有哪一项,她不是符合那个时代的妇女标准?她是儒统社会里的女子,是合于“时”的。当然,曹雪芹把她放在那个时代来写,最终进入了“薄命司”,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也最终逃不出自古以来的合于“时”的封建妇女的悲惨命运,这也是她合于“时”的代价。她没有反抗,没有像晴雯和黛玉那样敢于抗争,尽管都是悲剧,但是晴雯死得其所,为人所赞赏,而宝钗的悲剧令人感到同情与悲哀,曹雪芹对于她也寄以无限的悲痛之情。她的合于“时”,同样集中体现了自古以来,那个时代妇女命运归宿的同一性。

曹雪芹把宝钗放在贾府这个封建大族的环境里来生活,从中写她的一言一行,来描写她的性格,刻画她合于“时”的形象的同时,还着重表现了她的随“时”形象,即小说中说她的“随分从时”,实即突出她的因时因环境而变化,她的性格表现也是在不断地变化发展的。尽管她出身一个皇商之家,但她却生得不俗,不但读书识字,而且能体贴母亲,为家和为母亲分忧,不像她的哥哥薛蟠整日游荡。第八回里宝钗染小病,宝玉到梨香院去探望时,曹雪芹用几笔,从她的外表的穿着到性格等各个方面进行介绍。写她性格方面的是:“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少言少语,藏愚实即不愚,宝钗博学多才,只是不露而已。安分守己,随时而变,随遇而安,在适应环境上,能相时而动而安,自云守拙,实即不拙。总体上的把握就是有才不外露,装愚装拙,不好扬才露己。比如随时而变,随遇而安。宝钗为人随和,容易与人相处。关于这方面,第四回她出场时,只是侧面的交待几句,到第五回时,又拿她与黛玉对比,她不像黛玉清高,适应环境难,与人相处难。关于随“时”这一点而言,曹雪芹是用发展变化的眼光来描写宝钗的,即对宝钗的描写,在保持基本性格不变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为人处世方面也是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的。曹雪芹将宝钗刻画成那个时代道德规范表现得很突出的淑女形象,正如上面所说到的那样,不随便说话,贞静自守,劝人不读杂书等等,因此以往的论者大多说她是“女夫子”,有点“男夫子”贾政的正经样子。但这样看宝钗又是过于偏激的。如果说她非礼勿动,那不是绝对的,比如第二十七回,大观园诸钗饯花送花神,大家都到了,唯独不见黛玉,她本想去叫黛玉,因去时看见宝玉也朝潇湘馆走去,她远远的望见了,怕引起是非,只得躲到别处,刚到滴翠亭,见一蝴蝶飞来飞去,自觉无人时,便想捉住蝴蝶来玩耍。按非礼勿动的规范,宝钗这样的行为是“出格”了,这样捕蝴蝶的行为,岂是一个大家闺秀所为的?然而从细处写来,正是曹雪芹在描写宝钗这个人物时,把她放在这样一个独特的环境下来考察,说明一个人物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变化有发展的。庚辰本此处有一侧批说:“可是一味知书识理女夫子行止,写宝钗无不相宜。”意思是说,从捕蝶这一件事来看,宝钗不是一个拘拘的知书识理的“女夫子”。

曹雪芹通过这么一个“特写”,来表现宝钗不只是一个守礼拘束的女子形象,即随着环境变化,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不断变化的,非礼也有动的时候,随“时”而变。那么“非礼勿言”方面,宝钗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刚开始到贾府时,是小心翼翼的,说话是注意身份、场合和分寸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说话也是挺幽默风趣的。试看小说第四十九回,史湘云进贾府,与宝钗住在一处,正好此时,香菱刚好请教黛玉为师学诗不久,史湘云来了可就热闹了。香菱学诗有不懂的地方不好向宝钗请教,只得向史湘云请教,湘云是个“话袋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恨不得有人找她说话,因此,湘云整天高谈阔论起来,把宝钗聒噪得受不了,因此,宝钗打趣湘云和香菱两个:“我实在的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诗当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癖。放着现成的两个诗家不知道,提那些死人作什么?”你看,宝钗多幽默风趣,她确也善谑,而且一说就到点子上,又没有黛玉的尖酸刻薄,可谓一箭双雕。这话湘云听后不解,于是又问宝钗:“那两个?好姐姐,你告诉我!”宝钗笑说道:“呆香菱之苦心,疯湘云之话多。”这话搞得湘云与香菱两个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本是一个“非礼勿言”的淑女,这时的宝钗,可好玩不好玩呢?与凤姐之谑相比,宝钗之谑也合乎她的身份,即全从书本上来,有才有识,与凤姐之谑全从生活中来的世故相比,宝钗之谑体现在她的才识上面。这时的宝钗如脂批所讲的那样,可还是一个“女夫子”么?还有第五十一回宝琴讲到真真国的女孩子写的诗时,宝琴正要背此诗,宝钗打断了,说不要急,先叫丫头小螺去叫湘云和香菱来,她是这么说的:“你到我那里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外国的美人来了,作的好诗,请你这诗疯子瞧去,再把那我们的诗呆子也带来了。”“诗疯子”是指湘云,“诗呆子”是指香菱。只几个事例,把一个宝钗写活了,与原先的“罕言寡语”和“不关己事不张口”的宝钗相比,是不是变了呢?是变了,而且变得风趣幽默开朗,这正是宝玉随“时”而变的一个最好的例子。因此,考察宝钗不能把她这个人物看呆看死,而要用发展变化的眼光来看她,这就是她随“时”的一个方面的表现。

还有藏愚守拙方面。说她藏愚守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有随“时”而变的时候。小说第十八回写元春省亲,筵宴之后,元春命迎探惜三春与宝玉、黛玉和宝钗作诗。薛林二人对于此次作诗的态度就不一样,对于黛玉而言,她本想在元春与众姐妹面前,大展诗才,满心要压倒大家,但是“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喻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罢了”。,就诗才而言,薛林不相上下,在薛宝钗看来,不是没有才而是守规矩,也没有像黛玉那样,要呈才压倒众芳,宝钗只规规矩矩作了一首,在此,戚序本有双行夹批说:“在宝卿有生不屑为此。”这就是宝钗对作诗的一贯态度,与黛玉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宝钗没有像黛玉那样要扬才露己,不但不屑作,而且要藏愚守拙,自己的只作一首,而接下来宝钗还替宝玉“改”诗,给宝玉讲了“绿蜡”的典故,而黛玉呢,又替宝玉作弊作了一首《杏帘在望》。宝玉不懂“绿蜡”之典,而凸显宝钗多才,宝钗多才而不多作或不奢望多作,这就是宝钗藏拙的表现。像这样藏愚的例子还有第二十二回猜谜,元春差人送了灯谜来,要大家猜。那么,在小说中曹雪芹又一次把“藏愚”的特笔送给了宝钗,小说中是这么写的:“宝钗听说,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便猜着了。”明知却又装不懂,这便是宝钗的“藏愚”。

但是,随着时间和地点的变化,宝钗的“藏愚”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时”而变。到了第四十二回她大展其才。宝玉和众姐妹在稻香村商议惜春作画的事情,这时的宝钗不安分不守口如瓶起来,而是毫不愧色地大谈特谈如何作画。她不再“藏愚守拙”,说什么“分主分宾”,又说什么“该添要添”,又说什么“该减要减”,再说什么“该藏要藏,该露要露”,还有如何用色,用什么纸墨,用什么笔砚,在高低疏密等如何安插人物,等等,说了一大通。这可是宝钗不“藏愚守拙”的一次大书特书,而且曹雪芹给了这么大的一个篇幅,把宝钗扬才露己的笔墨写尽了。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看到,曹雪芹写宝钗因“时”而变,如果一味地写她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候都是“藏愚”,那就不成文章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宝钗这个人物岂不死板,岂不真的成了“女夫子”?这样写成的人物真的要失色了,宝钗这个人物恐怕就真的没有那么富有魅力了。这正是曹雪芹写宝钗在随“时”上的巧妙笔法,这样写,才把宝钗写活了。

那么,宝钗高于“时”的表现又是怎么样的呢?

我们先来看小说第五回中的《终身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这里的“高士”和“晶莹雪”当然是指宝钗了。“高士”本是古代对那些品行高洁、志趣高雅的人的称谓,多指隐士,如古代就有“竹中高士”和“雪中高士”的雅称。“竹中高士”是指竹林中的隐者,说这些隐者有竹的气节和刚直不阿的品格;“雪中高士”指梅花,梅花品格,即是临雪开,傲严寒斗霜雪,坚贞不屈等等。曹雪芹写宝钗是“山中高士晶莹雪”,实即用士人的不入俗世的超逸,如雪一样洁白的品格来写宝钗的为人处世的性格。这正是宝钗高于“时”的表现。高于“时”,应是指两个方面,即从外在的和内在的两个方面来写。

关于外在的,曹雪芹主要从宝钗的外表外貌来写,写她穿着打扮与众不同,用她母亲薛姨妈的话说,她有点“古怪”,其实这种“怪”就是脱俗,与众不同,这就是她的高于“时”的表现。小说第四回宝钗一出场,曹雪芹是用侧面的描写把宝钗的大概轮廓给读者淡描了一下,到了第七回,曹雪芹又借周瑞家的去梨香院回王夫人的话,从周瑞家的眼中又写了一笔,说她与香菱在一起描花样子,“穿着家常衣服”,一个大家闺秀,不浓妆艳抹,与其博学多识,淡雅脱俗相比,与其说不入“时”,不如说是高于“时”。因为一般的大家闺秀,识礼不一定博学,博学不一定淡妆,而宝钗则不一样,这是其一。曹雪芹还不罢手,又于周瑞家的受薛姨妈替诸钗送花时,薛姨妈说宝钗“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甲戌本在此有眉批说:“古怪二字,正是宝卿身分。”第八回宝玉到梨香院看宝钗,宝玉闻到宝钗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宝玉误认为是宝钗熏了什么香,宝钗却对宝玉说:“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这又是翻了传统闺秀的脂粉香娃的妆扮,这就是与“时”格格不入的宝钗,也是宝钗“高士”的气质,这正是曹雪芹从外表上写宝钗,脱俗高于“时”的表现。还是第八回,写宝钗看了宝玉的通灵宝玉后,宝玉要看宝钗的金锁,这时宝钗推托不过,只得把金锁掏出来,说:“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勒在金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般大家闺秀,不是穿金就是戴银,而宝钗则不是,甲戌本在此有一双行夹批说:“一句骂死天下浓妆艳饰,富贵中之脂妖怪。”脂批所说,的确是如此。其实远的不说,就拿红楼中的一些人物来作对比,就知道宝钗不是“脂妖怪”这类的大家闺秀。这就是宝钗,她的脱俗高于“时”的外在表现。

另外,曹雪芹从宝钗的住处描写来衬托宝钗脱俗高于“时”的性格。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常用环境的描写来衬托人物的性格,如宝玉的怡红院、林黛玉的潇湘馆、探春的秋爽斋、李纨的稻香村等,同样地,宝钗的蘅芜苑也不例外。请看小说第四十回,刘姥姥第二次进贾府,贾母携刘姥姥等游大观园,其中就对宝钗住的蘅芜苑进行描写,“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古玩全无,案上只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从这些描写看来,她的住所就是朴素淡雅,有点“冷”和“素”,因此,贾母说:“年轻姑娘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又说:“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狠离了格儿。”在贾母看来,宝钗的住处,素净得“离了格儿”,即是与世俗格格不入,简直是出了格,离了谱了。与那些大家族中小姐们精致的绣房相比,这也是宝钗高于“时”的表现之一。

关于内在的,曹雪芹主要从宝钗的“学识”来写,写出她与众不同的另一方面。

试看第四回,李纨出场时,曹雪芹是这样写她的,她是“金陵名宦之女”,说她祖上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但到了她的父亲李守中承继以来,“便说女儿无才便有德”,因此,到了李纨时就不再要她读书了,只不过读些《女四书》、《烈女传》和《贤媛集》等。中国古代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李守中却说“无才便有德”,强调有妇德才是女子最主要的东西,而不是才。在小说中,曹雪芹把李纨塑造成了一个恪守妇道的女子,守寡了,还贞静守德,侍子读书。可是,形成对比的是,曹雪芹又把另外一个人物宝钗塑造成了一个封建礼教比较规范的女子,即是她合于“时”的女子。所不同的是,宝钗除了有德之外,她还有才,有德又有才,这就是她高于“时”的一个方面。我们知道,小说中宝钗博学多才,诗画样样来得,如果说黛玉之才是逸,那么宝钗之才是博。古代历史上有才有德的女子并不多,再加上强调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千百年来的对女子的规范和要求,可是宝钗有德又有才,这也是她高于“时”的一个方面。清人李笠翁在《闲情偶寄》卷三中,就说过才与德的关系问题,“盖前人愤激之词”,又说:“吾谓才德二字,原不相仿,有才之女,未必人人败行;贪淫之妇,何尝历历知书?”这是一种与传统“女子无才便是德”唱反调的观点,也算是一种进步吧。曹雪芹把宝钗塑造成了一个有才又有德的女子,确是一种在一定程度上反传统的进步,也是一种高于“时”的表现。

宝钗的性格与其他人物一样,是复杂的,也是立体的,从“时”宝钗”之“时”看来,复杂性和立体性,主要体现在她合于“时”、随于“时”和高于“时”的三个方面。只有把握好这三个方面,才能更好地更全面地理解和把握宝钗这个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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