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 布
海报上，两位老人坐在浴缸中，灿烂开怀的笑容洋溢脸上，然而温暖童真的画面背后，却潜藏着与遗忘对抗的艰辛和无奈。
这部电影一开场，是观众习以为常的“女儿照顾年老体衰的妈妈”——吴彦姝饰演的妈妈倒在客厅地板上，奚美娟饰演的女儿连忙上前搀扶，焦急呼唤“妈妈！”。同为大学退休教授的母女二人，平日里生活宁静而讲究，妈妈活脱脱一个“老小孩”，不时做出淘气举动吸引女儿关注，更会躲进女儿怀里撒娇喊疼，总是担心遭到女儿忽视，被医生诊断为“老年疑心病”。而女儿带着特殊年代对父亲的愧疚，习惯于对自己要求严苛，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总是微蹙眉头，站姿笔直，一副严谨学者的模样。
然而故事继续下去，情况却忽然反转——女儿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被医生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病。她开始忘记事，在家里各处贴满便条纸；她慢慢失去自理能力，不再认识母亲，哭着对妈妈说“我觉得自己离你越来越远了”；甚至在病情严重后，她还会攻击母亲，不得不将自己用绷带捆绑起来，免得对母亲造成伤害……
饰演女儿的奚美娟，将恐慌和不安演绎得淋漓尽致，捶打自己脑袋时的痛苦似乎溢出银幕，让观众也感同身受。然而，就在她在担心“自己患病后妈妈该怎么安排”的时候，85岁高龄的母亲却反过来担负起了“为女儿养老”的重任，她淡然地说：“保护幼崽是天性，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小孩。”这份坚定，令人动容。
就这样，一个85岁妈妈照顾65岁失智女儿的故事开始了。可想而知，过程必然充满了艰辛。两位老人，在生命尽头与记忆赛跑。这段不同寻常的经历，被吴彦姝和奚美娟两位国家一级演员诠释得入木三分。
饰演妈妈的吴彦姝，近年来在《穿过寒冬拥抱你》《北京遇上西雅图》等多部影视剧中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今年她也已经84岁高龄，在《妈妈！》的花絮中，她在一场母女追赶戏里竭力奔跑，连拍9条后意外摔倒，也默默忍受。还有一幕戏，见女儿在家中面临危险，母亲将玻璃窗打碎，从窗口爬进屋去——本来考虑到吴彦姝年事已高，剧组让她只需做出一个砸玻璃的动作即可，但吴老师却直接从窗口爬了进去，爬到屋里的桌子上，再下地去拯救女儿——敬业程度，真不敢想象已是耄耋高龄。
面对女儿得病，妈妈连声叹：“我真希望这个病是我得，我的脑子不用装那么多东西！”年届高龄，却被逼“再做一次母亲”，将女儿重新“抚育”。坚强的母亲为了承担这个重任，每天都在锻炼身体，就为了能多陪伴女儿几年。但毕竟年事已高，片中的吴彦姝显得那么瘦弱，好几次在照顾完女儿的身体和情绪之后，她都显得那么地筋疲力尽，令观众看来倍觉心酸。然而下一个镜头，她又会在女儿被店主误会偷东西的时候挺身而出……
日前，第十二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天坛奖将最佳女主角授予吴彦姝，颁奖礼现场，评审团全体为她起立鼓掌，多位观礼的女演员潸然落泪，感叹84岁演员吴彦姝对于表演事业的热爱与专注，她更激动致辞，感谢导演和监制给予她如此有大爱和生命力的角色，并邀请影片中女儿的扮演者奚美娟一同上台分享喜悦，称“奖杯有美娟的一半，是我们互相成就一同完成这部电影”，引得全场鼓掌欢呼。而本届北影节评审团成员秦海璐在采访中也表示吴彦姝的表演令她震惊：“吴老师表演的多维度，一个镜头中展现多种情绪的复杂性和分寸感，值得我去学习和研究。”
《妈妈！》是导演杨荔钠“女性三部曲”的收山之作，原名《春歌》，延续前两部作品《春梦》和《春潮》——但最终定名为《妈妈！》，因为片中最让大家动容的，就是那一声“妈妈”，这是母亲最渴望听见的呼唤，也是女儿心中最深的记忆。
有一幕，熹微的晨光中，两位老人倚窗而坐，吴彦姝一口口喂着女儿清粥小菜，女儿戴着红色的发夹，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十分天真懵懂。随后，女儿叫了一声“妈妈”，母亲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眼中泛着泪光，以为女儿终于认出了她，欣喜又期待地答应着“哎，我是妈妈”。可女儿并未真的认出眼前的妈妈，接下来一句“你真像我妈妈”刺痛了心扉，令观众揪着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可画面中的母亲，仍然用一双饱含宠溺和爱意的眼睛深深地望向女儿，仿佛说着“没关系，不管你是否记得，我都会一直爱你”。无论何时，妈妈都是妈妈。
近年来，国际上有不少反映阿尔兹海默病的电影佳作，比如《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而《妈妈！》让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阿尔兹海默病患者——“中国目前拥有将近1000万阿尔兹海默病患者，占全球四分之一”。影片的医学顾问告诉观众，阿尔兹海默病和老化相关，是大脑在发生退行性改变，焦虑抑郁也会增加患阿尔兹海默病的风险。病患的大脑就像有一块橡皮擦一样，大脑功能慢慢被吞噬……从一开始的保留部分认知功能、生活能力逐渐下降，到后期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还会做出一些违反社会公序良俗的行为，给自己和家人带来极大的挑战。
片中女儿的名字叫“冯济真”，这个名字是导演杨荔钠采访时接触的浙大老教授的。给主角起这个名字，是为了表达对老一代知识分子的敬意。杨荔钠说，她把吴彦姝设置为20世纪30年代出生的人，从民国走过来，经历了很不寻常的一生。而女儿一代人是经历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任何年代，知识分子都是文明社会的重要基石，我尊敬关心老一代知识分子的生活，聚焦同类题材影片应该是上世纪80年代《人到中年》，时隔多年，有必要回望她们的身影，看看她们现在好不好。她们说话有自己的方式，母亲出生民国是文科教授，女儿建国后出生是理科老师，她们教育程度决定日常对话不会像《春潮》中的母女偏世俗，为此我也走访了很多大学老教授、老学者，语言的惯性不是一天养成，她们年轻时候也许不这样说话，但时光岁月，风雨人生会让我们的语言和样貌一样多少都被改变。”
其实《妈妈！》不仅是一部关注阿尔兹海默病的佳作，它也向观众展示了女性题材的广度——杨荔钠说：“我想通过这部影片告诉行业内，告诉所有观众，女演员在任何年龄都能散发光芒。”大银幕上鲜有高龄女性担当主角的电影，但如果导演有心，资深女演员们会还观众一个惊喜。
影片不仅有吴彦姝和奚美娟两位女性国家一级演员主演，更集合多位女性电影人担任幕后——监制尹露曾担任《送你一朵小红花》《我的姐姐》等电影的制片人，其作品的现实取向和动人情感备受观众好评；摄影指导余静萍曾掌镜《少年的你》《七月与安生》等热门影片，更屡获香港电影金像奖；造型师吴里璐则凭借《夺冠》《少年的你》《十月围城》等电影成为各大奖项的常客；剪辑指导朱琳曾为《我不是药神》《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等电影担任剪辑；声音指导刘晓莎曾为《动物世界》《送你一朵小红花》等电影制作声音……优秀的女性电影人们同心携手，只为打造一部难得的女性题材电影，讲述女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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