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和南北朝小说(小说自从焚剑之后)(1)

如果九尾真的是妖,那么纣王认为她至少不会像人类一样,有那么大的目的性,甚至能让他试着去信任。

九尾当然能够听出纣王的弦外之音,她点头,道:“你手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能让我想要的东西。”

听见这话的纣王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而如今他抱在怀里的人却说自己没有一样她能看得起的东西。但哭笑不得的此时,纣王突然意识到在他不得不防、不得不算计所有人的此时,只有九尾以妖的身份能让他的试着去信任……和这一比,身为妖的这件事就真的不算事,他所认知的人心从来都比鬼神更可怕。

纣王回了新殿之后突然让人烧了先前从游方道士那里收下的一柄木剑,说起来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留下木剑的云中子却在离开朝歌之时在城墙上题了字:妖气秽乱宫廷,圣德播扬西土,要知血染朝歌,戊年岁中甲子。

简短的二十四个字所透露的庞大信息已经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于是百姓猜疑,大臣惶恐,也就不是什么纣王所不能预见的事了。

而在这场风浪中,执掌司天台的杜元铣便是这些人当中,以这件事为由头,头一个找上纣王谏言的人。

严格来说杜元铣不能算是聪明人,他直言自妲己进宫后纣王不思朝政,贪于声色享乐,如不斩妲己,成汤大业必将毁于纣王之手。杜元铣这番谏言说得好听是忠言逆耳,说得难听是一点没打算给纣王留面子,当着在场在场众人的面打了纣王的脸。

面对这样不会变通不懂委婉之道的杜元铣,纣王暴怒那是理所当然。他以杜元铣妖言惑众为由,下令枭首示众。丞相商容劝阻,纣王不听,上大夫梅伯再劝,纣王固持己见,梅伯因此怒骂纣王昏庸无道,被打入大牢。至于杜元铣,终究是没了性命,而纣王也因此坐实了昏君之名。

其实对九尾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比较郁悴的是所有人都传纣王是受了她的蛊惑才罪降忠良之臣。至于事实,到最后也只有九尾和纣王两个人知道而已。

彼时纣王陪着九尾在寿仙宫内“饮酒作乐”,奉御官在门外禀告:“启禀陛下,丞相商容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寿仙宫是纣王寝宫,一般大臣自知不能入内自是不会请见,而商容却是三朝元老,这一请见纣王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他只能吩咐到:“宣。”

商容听宣进了寿仙宫,他伏到在地,口称陛下,大礼行得无可挑剔。

纣王问:“到底是什么事在丞相看来这么紧急,竟然等不及孤王临朝,要丞相前来孤王寝宫商榷?”

商容闻言心下苦叹:若是陛下肯去早朝,我又何必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破了王宫规矩前来帝王寝宫!但这话商容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他说出口的话一点都听不出任何不敬之意:“执掌司天台官杜元铣昨夜仰观天象,见妖气笼罩王宫,心下不安便推演乾坤,竟然得出成汤祸乱之象。而陛下今日未曾早朝,元铣上奏无门找上老臣,希望老臣能代为上奏。元铣所说之事关乎成汤基业,老臣不敢怠慢,这才不顾礼法前来寿仙宫觐见陛下,只恳请陛下能看一眼元铣的奏章!”

纣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奉御官这才将商容双手奉上的奏章接下,呈递上去,纣王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到:

臣杜元铣,奏为保国安民,请除魅邪,以安宗社事:臣闻:“国家将兴,祯祥必现;国家将亡,妖孽必生。”臣元铣夜观乾象,见怪雾不祥,妖光绕於内殿,惨气笼罩深宫。陛下前日躬临大殿,有终南山云中子,见妖气贯於宫闱特进木剑,镇压妖魅。闻陛下火焚木剑,不听大贤之言,致使妖气复炽,日盛一曰,冲霄贯牛,祸患不小。臣窃思:自苏护进贵人之后,陛下朝纲不整,御案生尘;丹墀下百草生芽,御阶前苔痕长绿。朝政紊乱,百官失望。臣等虽近天颜,陛下贪恋美色,日夕欢娱,君臣不会,如云蔽日。何日得亲赓歌喜起之盛,再见太平天日也?臣不避斧钺,冒死上言,稍尽臣职。如果臣言不谬,望陛下早下御音,速赐施行。臣等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具疏以闻。

九尾就坐在纣王的身边,纣王也没有遮拦,她瞟眼一看便将奏章上的内容看了个齐全,杜元铣所说,分明是在影射这妖孽就是自己,而自己魅惑君主,让其不理朝政,有祸国之实。

拜纣王每日流连九尾身边不思朝纲,对其“宠幸有加”“有求必应”,而云中子进剑当日她的确是身有不适所赐,今时今日宫中流言大多如此。但知晓放任这些流言愈演愈烈的人就是纣王的九尾,对此表示毫不在意。不过这奏章倒是写得有理有据,的确是忠言逆耳,句句真心。

她挑眼去看纣王的反应,只见他面色未变,假话也说得当真:“宫中怎么会存在妖孽?杜元铣趋附游方道士的言语妖言惑众,妄图动摇我成汤根基,罪当枭首!”

商容没料到纣王看过杜元铣的奏章之后不召见杜元铣问个清楚竟然要直接治罪,此时闻言难免大惊失色,脱口道:“万万不可啊陛下!元铣乃三朝为臣,所做所为皆为成汤,更何况他职掌司天台,推演吉凶,若是明知有祸乱之象却隐而不奏,恐怕会落他人口实,这才如实相呈,还望陛下看在元铣的一片忠心下,收回成命!”

“如果今天不斩了杜元铣,孤王就是承认了这妖言属实,丞相既为丞相,还能不知这其中道理?还是丞相认为这成汤真如杜元铣所说,将亡?”纣王的这话说得太重,商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再替杜元铣说情,纣王也不打算给他再次求情的机会,他挥手让奉御官传令下去将杜元铣枭首示众,又对商容道:“丞相可以退下了。”

商容虽然无奈,却也知君命难为。

九尾见商容满面愁容之下还不忘行退礼,进退间尽是恭敬。她转头看向纣王,却只见他敛了质问的神情,一脸平静。

但有些事情即使是帝王做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等着纣王看过杜元铣的奏章作何反应的人不只是等在宫外的杜元一人,而为杜元铣求情的人也不是只有能够进得寿仙宫的商容一人。传令下去的奉御官尚未回来复命,就又有人在寿仙宫外高唱:“启禀陛下,丞相商容、上大夫梅伯请见陛下。”

九尾看着纣王挑了刀般锋利的眉,倒也没有拒见这二人,道:“宣。”

梅伯随在商容之后行了大礼,没等纣王相问便扬声道:“陛下,臣来此途中见执掌司天台官杜元铣被剥去朝服,用绳索捆了双手,要押至午门枭首示众,向丞相探听原由,却是因他将所观天象如实上奏让陛下降了死罪。”梅伯说着这话抬起头来直视纣王,“杜元铣所言陛下不听倒也罢了,有怎能如此轻易就要了他的性命?陛下此举岂不怕寒了众朝臣一片忠心!”

梅伯的这一席话带着火气,指责意味分明。纣王听见这话面色顿冷,他甩手将杜元铣的奏章扔到梅伯的面前,道:“杜元铣上奏‘国家将亡,妖孽必生’‘妖光绕於内殿,惨气笼罩深宫’,这难道不是意有所指?他这些话又出在云中子进剑、在朝歌城城墙上题字之后,依孤王看来,分明就是两人串通,捏造妖言妄图动摇民心,杜元铣不斩妖言难断,孤王君威难立!”

纣王这样说着,却伸手将九尾揽进怀中,手指在青丝间几经流连,终是不去。

“陛下!”梅伯草草看完杜元铣奏章却听纣王心意已决,顿时慌了阵脚。他抬眼看向纣王,却只看见他注视着妲己,表露出最深沉的沉溺,分明是妖色惑君。

梅伯心中顿生怒意,愤言道:“臣听说云中子进剑当日妲己身有不适,陛下不除妖孽反而听信妲己妖言焚烧木剑。元铣观天象见祸乱,实言上奏,陛下不做询问就下令枭首,此为失君臣大义!今日陛下要斩的不止是元铣,更是斩朝歌万民!”

梅伯的情绪相当激动,他见纣王一言不发,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美色之上,分明是对自己的进言过耳不听,怒气冲头之下伸手指着纣王开口就骂:“无道昏君!你朝朝宴乐,夜夜笙歌,不理朝政,不听忠言。眼见着天下渐乱,你却宠美色不顾天下,这成汤百年基业要毁在你手上又有何难!”

九尾所见的纣王一向是高人一等,无人违逆,即使是心有不满也没人胆敢在他面前表露分毫不敬,这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敢于如此斥责他的不是。九尾斜了一眼隐怒的纣王,锋利如刀的眉眼虬结万分失了她所熟悉的形,倒是一副好神情,九尾这样看着,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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