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电影不谈,说起《红楼梦》改编成的电视剧,许多观众总误以为1987年的版本是第一版。事实上87版仅能算是内地拍摄的第一版《红楼梦》电视剧。
早在1975年,中国香港就已拍摄了7集电视剧《红楼梦》,但仅作为TVB《民间传奇系列》的一个单元出现,对于人物与剧情有诸多省俭。
1977年,中国香港佳艺电视(已倒闭)拍摄了长达70集的长篇电视剧《红楼梦》(原定100集,后实际拍摄70集),基本涵盖了原著的所有主要剧情,应算得上是中国最早的全本拍摄的《红楼梦》电视剧版本。
1978年,中国台湾华视首次拍摄电视剧《红楼梦》,而本文所主要讨论的1996版《红楼梦》,是中国台湾拍摄的第三版《红楼梦》电视剧。96版《红楼梦》其实是从92年开始拍摄,从开拍到最终播出耗时四年。
96版《红楼梦》长达73集,其中与原著前八十回对应的部分约为50集。若仅讨论与小说前80回对应的剧情,那么96版既没有像10版那样一板一眼地去拍摄原著剧情,也不是像77版、87版那样单纯地对原著进行通俗化改编,而是以探佚和修订的心态对原著剧情进行重新整合,其中部分剧情虽与原著文本相去甚远,却有与现存的文本现象和红学研究不无照应。客观上来说相比87版仅仅是将原著剧情进行通俗化改编,96版的改动更具有探索意识,尽管不少内容的最终呈现效果确实不佳。
在必要的背景介绍之后,正式开启今天的讨论,讨论的内容是96版《红楼梦》对于原著开篇的神话部分的改编呈现。
以情僧代跛足道人,照应《情僧录》书名
熟悉《红楼梦》的人都知道,书里有一僧一道,穿梭于仙界与人世之间,根据他们在俗世中的形象特点,亦称之为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但在96版《红楼梦》中却将跛足道人改叫情僧,由刘德凯饰演,而癞头和尚则由澎恰恰饰演。那么这个“情僧”的名字从何而来呢?
《红楼梦》有许多书名,原著小说第一回提到了《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的书名,反而是《红楼梦》这个名字并未被提及。其中《情僧录》这一书名是空空道人在巨石上看了全文之后抄录下来所改,原因是这些文字在空空道人看来毫不干涉时世(颇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味),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于是改书名为《情僧录》。
原著中并未有跛足道人与情僧是同一人的表述,但剧中的情僧之名却显然是从这里得来。而且纵观全剧的剧情及人设安排,其实这个情僧就只是原著中跛足道人换了个名字而已。不过这个情僧在剧中会飞,显然是法力不俗。不过原著中一僧一道穿梭于天地间,且能把女娲补天剩下的巨型顽石变成能托在掌中的通灵宝玉,本也颇有些法力,所以剧中情僧会飞的设定倒也不算十分出格。
弃神瑛侍者取木石前盟,实现剧本中的逻辑自洽
长久以来,在《红楼梦》的神话设定中,林黛玉绛珠仙草的身份从无疑议,但关于女娲补天的顽石、通灵宝玉及贾宝玉三者的关系却常被混淆。
按照小说里第一回中的说法,一僧一道先是在青埂峰下遇到了女娲补天时未用的那块石头,这石头听说红尘中荣华富贵,动了凡心,开口祈求僧道将它携入红尘。所以那僧把它幻化成一块美玉。后来甄士隐梦游太虚幻境时,碰到了那一僧一道,听他二人说了神瑛侍者灌溉绛珠仙草,绛珠仙草修成女体后想要酬报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听说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下世为人,自己便也要下凡去以一生眼泪报灌溉之恩。僧道欲让蠢物(即那块石头变的玉)一同前往。甄士隐还有幸得见了那块玉,上面镌着“通灵宝玉”字样。
所以在小说第一回里说得很明白,那块石头是通灵宝玉,而下凡的男女分别是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按照常理可得贾宝玉是神瑛侍者,林黛玉是绛珠仙草,而女娲补天留下的石头就是贾宝玉出生时嘴里含的那块通灵宝玉。
但是在《红楼梦》的后续文本中提到了木石前盟,林黛玉自比草木之人,自是这木,若木石前盟指的是贾宝玉,那么他应是石头,而非神瑛侍者,加之后来的文本中又出现了甄宝玉。由此产生了许多推论,有的说甄宝玉才是神瑛侍者,亦有人说神瑛侍者后来与石头合二为一了。
因为八十回后文本现在已不能得见。且曹雪芹虽增删五次,然现存前八十回亦有部分前后不能完全自洽的细节,所以现存的未必是完全修改完成的定稿。故有关贾宝玉、通灵宝玉和神瑛侍者对应关系的问题恐怕很难有十足定论。
在96版《红楼梦》中删去了一僧一道与石头对话以及甄士隐梦游太虚幻境的内容,原著中的这一系列神话部分仅以一段5分钟左右的剧情概括。这5分钟里,情僧唱着《好了歌》出场,告诉癞头和尚石头的来历。据他所说,石头确是女娲补天所遗留下的,而这块石头经过修炼,可大可小,还能到处走动,它在三生石畔看到了一颗绛珠仙草,觉得可爱,便以甘露灌溉。后面绛珠草幻化成女体要以眼泪报恩,所以如今情僧要把这石头带到尘世中去受绛珠仙草眼泪的酬报。刘德凯扮演的情僧在说起绛珠草还泪之志时,故意学习女子作出扭捏之态,声音也故作阴柔,甚是好笑。
96版的剧情里显然是将神瑛侍者舍去,将原著第一回中神瑛侍者和顽石的故事合并到了石头身上。虽然相较于原著第一回有所改动,但因为该版剧情中并未出现甄宝玉,所以后面的剧情里可以视贾宝玉和通灵宝玉俱是这块石头所化,至少在这版电视剧的剧情里关于贾宝玉、通灵宝玉和石头的关系做到了逻辑自洽,避开了原著留下的谜题,这样改编倒也算合理。
在影视改编中,对于原著有所改动是很常见的,但对于《红楼梦》这样的名著来说,改编则需要格外审慎。在急于抛出主线剧情的提前下,96版《红楼梦》对于原著开篇神话部分的压缩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小说里一僧一道在说完绛珠草欲下世报恩之后,亦说此举勾出许多风流冤家陪他们去了结此案,96版也保留了这句台词。而这些冤家下世之后的故事才是《红楼梦》历经几百年流传至今的原因,亦是96版编剧得以大展拳脚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