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赛博朋克2077#冲上了热搜。我的第一反应却是,算算自己能不能活到2077年。
养了闺女之后,一些终极命题开始时不时往脑海里面窜,概念全都乱了。
打工路上听歌,写给孩子的歌也总时不时就往外冒。有天去听回春丹那些热热闹闹的歌,刷着刷着出来一首《Arrival》,嚯,主唱刘西蒙给闺女写的。这天去听郝云,听着听着突然来了几句——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就把你带到了这个家里
还把我的模样和我的脾气
都装进了你的身体里
——是郝云写给儿子的。
巧的是,我们在家就经常盯着好不容易睡着的闺女默默说,我们也没经过这个小家伙的同意,就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了。
因为按照专辑顺序来听的,所以这首歌之前,已经听过很多首掺杂着各种人生段子的其他歌了,又讲啃老,又讲前妻……听到这首彻底提起兴趣了,这是自传似的人生总结,唠嗑式的家长里短,真的能击中人。
说起郝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归类,可能在“也许已过气的主流歌手”和“并不地下的泛民谣/摇滚音乐人”之间。在那么没火之前,郝云大概给人一个“城市民谣”的印象,戏份显著的三弦早随着当年何勇的《钟鼓楼》深入人心,自带“京味”,加上京腔,有点混不吝的态度表达,非常接地气的主题,曾经会被收进各种民谣歌单里。
郝云本人是实实在在火过的,郝云有几首热单,唱“理想”和“活着”以及“去大理”,是当年的励志佳作和旅游指南;上了春晚,应冯导邀请唱了首《群发的我不回》,在当年也是瞄准时事痛点。
这个“当年”,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才过了几年,回头看看这些热单,倒有一种“励志鸡汤” “贩卖焦虑”“小资情调”的感觉,已经跟不上现在自嘲社畜打工人的潮流了,更没有各种轻奢产品的精致感。
现在的郝云,既不是主旋律歌星 也不在独立音乐场景。但作为一个在98年就开始玩乐队,有着漫长未成名经历的音乐人,火过也好,误读也罢,对于郝云自己,肯定都是风情云淡的。
至于《艳阳高照》,说实话看见这四个字,本来没有更多期待,猜想应该是“延续”,应该就是常常日常生活,不一定能有“惊喜”。不过,一首首听下来,感觉7年没发新专辑的郝云,与其说是唱“生活”,不如说是唱“人生”。
另外如果说除了三弦和京味之外的显著特点,我觉得有两个词,听这张专辑的时候时刻笼罩在耳边——押韵狂魔和段子手。
整张专辑第一句话叫,“爷乃是堂堂正正一啃老族”。
啃老族其实也是个有点过时的词了,但非得要说个“堂堂正正”,还是挺让人意外。后面那几句就更无赖了,带着市井的小聪明劲儿,化用点成语,说得义正言辞。
爷乃是堂堂正正一啃老族
大隐于市不问江湖
暗箭我都不躲明枪能奈我何
放下屠刀我也不当佛
写完了市井的自己,后面几句小画面,又写完了市井的北京。
地上有野兔 天上有老鹰
前边有小偷 后边有片儿警
抬头有大城墙 低头有小胡同
夏天热冬天冷 这里是北京
整个过程中,除了一个个段子的罗列快感,韵脚倒是也换了几个,从u到e到ing,但基本上是要句句押韵。后面的歌词,也都照着ao去押。
他莫名其妙
总在前面舞蹈
你在后面嘲笑
他从来低调
他有什么高招
你在后面咆啸
唱歌押韵是很自然的事,不自然的是老有人为了好上口押一些奇怪的韵,搞得歌词不伦不类。郝云倒没有这种感觉,虽然韵脚非常密集,也有一些奇怪的词,但总体气质上,还是让人感觉,就是在讲段子,自圆其说,这种段子韵脚倒成了一种听感。习不习惯是听者的事,但感觉他自己唱得挺爽。
借着说回开头写给儿子的,《葫芦》这首歌,挺长的,446个字,歌词没有重复的段落,大部分照着i去押韵。
不过歌词这么长,其中唠唠叨叨了不少琐碎事。
……
你是否还记得对门的邻居
他们来自德国和意大利
他们有两个孩子
都有中文的名字
哥哥叫大龙妹妹叫小凤
小凤比你大一星期
你们从不会说话就在一起
你们因为抢玩具经常断舍离
你跟她说中文
她跟你说意大利语
还有谦谦芒芒和甜甜
八月初七和白若熙
你们长大以后各奔东西
也许还会惦记
也许早已忘记
……
收尾还是收在了人生感悟上面。
等你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男人
我们成了兄弟但少言寡语
你会知道兄弟曾为你
为你拼尽全力
无法改变我会慢慢变老
回忆越来越多记忆越来越少
但我一定无比的幸福
因为有你此生足矣
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
带走很多东西很可惜
可惜的不是我的身体
是关于你的所有记忆
如果不当父母,可能没有这种“觉悟”,在把孩子独立看待的同时,偷偷在孩子身上寄托着生命的意义。
说点不那么严肃的是,从第一首的“啃老”,到欢迎自己儿子啃老,也算是完成了一个闭环。
但我就当这首歌是一个普通父亲的感悟去听了,回头查了一下前面那首初听时感觉困惑的《喷子》,才发现,这个父亲当得不太普通。
《喷子》这首歌,是写给前妻的,而且之前还有个版本,叫《雪子》。这事还上过热搜,是些家务事,大概是前妻公开控诉郝云家暴出轨,最后反转证实,郝云其实是被家暴、被出轨……
别的不多说了,要详细了解得花点吃瓜时间,郝云也没打算哭诉什么,歌写的相当点到为止,仁至义尽。
想说的是,我觉得这首歌两句话,还是能印证郝云的创作源泉,有摇滚、有段子——他前后引了于谦、崔健两个人的话:
突然想起谦哥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现在听来还挺到位的
男人很多情 但也很专一
女人很忠贞 但却很善变
老崔有首歌里面还有这么一句
若是为了生命 爱情算个屁
后面的总结感悟挺实在的,保住了一个“情痴”的感觉。当然,也还是带着押韵的段子。
男人是骨头 爱情是血肉
如果没有爱情 我只是一副骷髅
爱情不能当饭吃
没准还能让你倾家荡产
可失去了爱情 我也真的吃不下饭
深情之下,回到玩世不恭状态的,还得靠“梁龙 郝云 臧鸿飞”这个组合(?)。离婚事过境迁,就简单总结一下好了:
爱得越认真 恨得越残忍
都是过来人 不爱就不恨
结婚不认真 离婚不郁闷
都是成年人 气大太伤身
最后再说一首,让人感到郝云的押韵段子之外,还是有隐晦、诗意的表达在。如果全都直接艳阳高照,味道就太单一了。
这首歌的歌名,倒还是艳阳高照的感觉,叫《我们需要相互亲吻》。
不过感受下内容,能发现里面有个曲折的小故事。
前面一段是:
很多年以前我救过一只受伤的鸽子
我不知道它是怎样
把自己串在了避雷针上
我捧着血淋淋的鸽子
找到了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摇着头说估计没救
很多年以后我常常想起
那只将死的鸽子
它会不会变成一个姑娘
来撩开我的蚊帐
于是我总在找一个姑娘
她带着天生的伤
我会对她说我曾把你捧在手心上
后面一段是:
又过了很多年以后
我还是没找到那个人
又在往常一样的某一天
我失去了结发的爱人
失去以后我才明白
那只鸽子一直都存在
只是我没把它捧在手心上
而是一刀刀将它刺伤
曾经是以为自己“救过一只受伤的鸽子”,还想找到一个这样的姑娘,对人家说“我曾把你捧在手心上”。后来才醒悟,“那只鸽子一直都存在,只是我没把它捧在手心上,而是一刀刀将它刺伤。”
这是一种类似《阳光灿烂的日子》那样的幡然醒悟,记忆是会骗人的,或者自己是会骗自己的,即使艳阳高照。
不过这些抹杀不了阳光的灿烂,不过是多一层追悔的忧伤。
这个不惑之年的音乐人,加上岁月痕迹和一些伤痕,让一些轻飘飘的段子,押着韵,落在了地上。
【2020.12.14| No.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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