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初期开始,新旧交替的时代风气开放,接受了外来文化的熏陶,同性之风也在彼时中国悄然盛行,由此也引出了令人唏嘘的是非故事。
在1932年一天,著名作家许钦文家发生了一起情杀血案,与此同年的8月23日,《中央党报》也刊登了此案:两少女同性相恋,缠绵的开始,令人唏嘘的结局……
事件的两位主角,一位叫陶思瑾,一个叫刘梦莹,在此不得不提到陶思瑾的哥哥陶元庆。
陶元庆少时便酷爱美术,其国画,水彩和西洋画的造诣都可谓精通,是当时极赋才华的一位书籍装帧艺术家。
而事件的另一位被牵涉者许钦文与陶元庆曾是同窗,两人志趣相投,后来就一同到西湖艺校教书,更是形影不离。
陶元庆长相秀气,才气过人,单身的许钦文每次去看望陶元庆的时候,都要送他生发油,手帕,花露水,雪花膏等东西,当时的民国女人四件套。许钦文似乎把陶元庆当女人对待,而陶元庆并不排斥,据陶元庆的授业恩师丰子恺回忆说:“陶元庆和许钦文关系非比寻常。”
然天妒英才,而两人的友情并没有得到老天的垂怜,陶元庆于1929年不幸去世。
图 陶元庆
在陶元庆死后,许钦文悲痛不以。他知道陶元庆生前喜欢西湖,便将他葬在西湖之畔,还请陶的老师,著名画家丰子恺为其书写墓碑。这还不算完,许钦文想到陶元庆生前最怕孤独,边干脆在保伽山买了一快地皮,先在那建了“元庆纪念堂”,又在那盖起了两间草屋。
而后他一边陪伴着逝者,又一边承担起照顾陶元庆妹妹的责任。
在陶元庆死后,陶思瑾也常去许钦文的草屋中小住,以此排解心中苦痛,寄托哀悼之思。在此期间陶思瑾结识了情杀惨案的受害者刘梦莹。
刘梦莹也是花季年华,出生湖南,再到西湖艺校读书,两人都经历过丧亲之痛,同病相怜,彼此都能理解对方心中的苦楚。
而后两人都会一起相伴出游,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从她们并肩行过极尽浪漫的断桥,再一起去许钦文的草屋小住,两人的关系变得极为亲密,或许对于感情的异样,两人并不避讳,慢慢的变成了一对同性恋人。
图 两位女学生的表演
刘梦莹曾在日记中坦言:“爱是神秘而伟大的,同性爱则尤其神圣而纯洁。思瑾是个美妙而天真的姑娘,她真挚而炽热的感情,我该怎样去感激。”两人的感情日笃,却也并无矛盾。
刘梦莹与陶思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性格上的剧烈反差,让她们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论。据说,陶思槿有时会用毛巾勒住刘梦莹的脖颈,而刘梦莹则会抱住陶思瑾哭至天明。她的声音之大,甚至住在隔壁的同学都能清晰听见。总而言之,刘陶两人的感情愈发浓厚,嫉妒之情也便愈加深重。
而陶思瑾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朝秦暮楚亦是常事。当刘梦莹知晓,便会不论男女跑去与其同居,想要从中破坏。
1931年,陶思瑾与制图系的一位女教师刘文如相恋,不可避免的激化了陶刘两人的矛盾,而此事的发生致使了惨案的开始。
1931年的冬季,此时正值西湖艺专放假期间。陶思瑾独自回老家探亲,而刘梦莹则去上海探望姐姐刘庆荇。之后,“一·二八”淞沪抗战突然爆发,上海闸北区也发生了战事。1932年2月3日夜间,刘梦莹为了躲避战乱,只能只身从上海逃回杭州,投宿在许钦文西湖边的草屋中。2月6日,陶思瑾为了给回老家的新“恋人”刘文如送行,特地从老家赶回杭州。就这样,在许钦文的草屋中,陶思瑾遇到了早于他入住此处的刘梦莹。岂料,两人的这次巧遇,竟成了一场血腥悲剧的开端。2月11日午后,刘梦莹在草屋洗澡,后因雪花膏用完了,便打发家中的女佣出门去买。待女佣走后,陶思瑾就闩死大门,开始读报消遣时间。
刘梦莹洗澡完毕后,便开始盘问陶思瑾。她心中早已醋意大发,知道陶思瑾返杭是为杜文如而来。很快,两女开始激烈大吵。刘梦莹始终喋喋不休、不依不饶,而陶思瑾终于被说得恼怒,竟跑去厨房操起菜刀,对刘梦莹便是一顿猛砍。而刘梦莹不及躲避,须臾便已气绝倒地。陶思瑾见状,竟也因气愤和恐惧而当场昏死过去。
女佣买完雪花膏后,立即便回转草屋,却始终叫不开大门。于是,她便找到了许钦文。二人合力下破门而入,却只见刘梦莹早已身死于血泊中,而陶思瑾也昏厥在地。于是,许钦文连忙差人报警,并将伤者送去抢救。但他作为草屋的主人,却有作案的重大嫌疑,立即就被警察逮捕而去。
同性恋少女一死一伤,这样的奇特惨案发生后,立刻便引起全国上下的一片哗然。而著名作家许钦文不但是房主,还是个孑然无妻的单身汉,竟因此成了令人指摘的众矢之的。案件发生许久后,却始终没有结论。
图 当时的报纸
而对于刘梦莹的惨死,陶思瑾后来是这样供述的:“她洗完澡,便给我一杯水。我喝之味苦,生气便泼了她。她也生气了,就用桌上的剪子刺向自己咽喉。我赶紧抢了下来,她却又去厨房找来菜刀,边走边向自己身上劈砍。我追着她想要抢刀,却已来不及了。她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就此倒地死去,而我也跟着昏死了过去。”然而经过法医鉴定后,确定刘梦莹是被他人砍死的。
于是,陶思瑾便又急忙改变了说法,刘梦莹因为逼问刘如文的事,两人起了争执,刘情绪激动的跑进厨房拿菜刀就要砍她,而她“夺刀还砍,只是因为兴奋,抵抗过度,才酿成的悲剧”,刘梦莹的惨死是因为陶的“抵抗过度“,而这正当防卫背后却是刘梦莹身上留下49出刀伤,气管也被割断。
图 刘陶惨案的漫画
后来,刘梦莹在上海的姐姐刘庆荇得知妹妹惨死后来到杭州。她不明其中真相,看见许钦文已被逮捕,便以为就是他杀了刘梦莹。此时,许钦文已被判处两年徒刑,而刘庆荇觉得这样的判罚太轻,不服判决而开始上诉。后来,在多方势力的斡旋下,许钦文被判处“妨碍家庭罪”。因为许钦文没有结婚,所以被认为是与两位女性进行三角恋爱,而且一个单身男子与两位年轻女性同住,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恋爱不爱女人,其品行就值得怀疑。无辜的许钦文被判处“妨害家庭罪”。一年后,遭遇无妄之灾的许钦文才终被“无罪释放”。
原以为此案就此结束,怎料,在检查刘梦莹日记时,竟发现她是个政治犯。这一下可就严重了,许钦文被改判为“危害国家罪”,关押进了军人监狱服刑。危机时刻,鲁迅和蔡元培一起出手,才得以救下许钦文。一年以后,许钦文总算是逃出生天、虎口脱险。至此,刘陶一案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而无辜的许钦文却因遭遇横祸,心情一直颇为郁结。刚刚摆脱风波纠缠的他,便提笔写下他很著名的一篇文章《无妻之累》,认为这次惨痛经历都是因为自己一直没能娶妻的缘故。
然而,刘陶一案最为狗血的是,当年已被判处无期徒刑的陶思瑾,由于抗战爆发、社会大乱,没过几年竟被人保释出狱,在她恢复自由后竟嫁人为妻,而其结婚对象却是早前审判她的那位法官。
而许钦文无缘受的牢狱之灾,受人摘指的众矢之的,甚至为了偿还当年给陶思瑾哥哥、自己的亲密亡友陶元庆建造纪念堂而四处举债的那笔钱,竟足足耗费了近30年时间,直到1950年代时才全部都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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