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首
皆言“读名著,如品人生”,《水浒传》也是如此。
所谓,欲知人生之悲,读林冲。
想懂人生之苦,看武松。
想窥人生之损益,则必须要关注宋江。
想得人生圆满,则必懂鲁智深。
宋江、林冲、武松、鲁智深,这四位被《水浒传》浓墨重彩的梁山好汉,便构成了人生的悲、苦、得、失这四种滋味或境界!其中尤其是鲁智深,他其实跟宋江两人,各代表着“人生得失”的层面,但显然却是两种境界。
宋江的“得失转换”,是非常现实和无情的,只不过被宋江满口义气言辞,和出手就是银子的举动,给镀了一层金罢了。鲁智深则跟宋江相反,因此鲁智深就拥有了两大支点。
二,鲁智深有两大支点
其一:最无我
金翠莲的遭遇,虽如今许多人都表示:其实她就是个渣女,谁让他当镇关西的外宅呢?后来,好容易被鲁智深救出火海后,她不是又跳了进去,当了赵员外的外宅吗?潜台词就是,鲁智深救她不值得。
这种意见有道理吗?有道理!但显然却是站在宋江角度,去观察和解读。如,宋江为何从王英手中救下刘知寨的老婆?不就是因为,那是“夫人”级别的吗。
还如,他为何给被李逵“点倒”的卖唱女那么多银子?你看宋江当时的说辞,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一口一个为了你们好,这才给了卖唱女银子,让她嫁人,别再干这种低贱卖唱事了。宋江显然是完成了一次话题转换,明明替李逵擦屁股,却搞成了 “仁义”宣传。
也就是说宋江救人,完全是站在“自我立场”,故而若他遇到金翠莲,绝对会给银子的,以此再顶一把“及时雨”的美名,但想让他如鲁智深一样,去完成彻底救助,根本就别指望。
所以,笔者才说鲁智深的第一大支点就是:最无我!
因无我,而无私,而是非分明,不像宋江那样,啥事他都要首先考虑自我利益和江湖影响等等,所以鲁智深不但要救金翠莲,且还救得那么坦荡和彻底。以至于因此不慎打死了镇关西。
这其实就是为何鲁智深出家时,智真长老说鲁智深,“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证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道理很简单,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鲁智深,已达到了这种境界。因此智真长老的那句评价,根本没啥玄妙或玄虚,而是一种“识人之慧”的表现罢了。
其二:最有情
水浒江湖,处处无情!这点没人反对吧?为了江湖道义,晁盖、宋江、吴用和李逵,敢坑死恩公朱仝。为了仁义和诺言,宋江敢把鲜花扈三娘,拍落入王英怀中。 为了苟且,潘金莲敢毒死武大郎。为了救好汉哥哥,石秀敢潜伏捉奸等等等等。
当你剥开这些,《水浒传》中大写的“江湖仁义”后,便会有股窒息感。好在还有鲁智深!
这时,你便会发现鲁智深,虽一口一个“直娘贼”地骂着,却处处用实际行动,书写出了人间情义。
预料到了林冲会被害,野猪林伏击,全程护送,以至于还被林冲给出卖了。
得知史进被抓,就不顾一切去营救。
还有什么为救刘小姐而揍周通等等,水浒江湖正是因为有了鲁智深,才显现出了情义无价。对比宋江或其他梁山好汉,唯鲁智深救人不图报。从来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所以,一个最无我,一个最有情,便构成了鲁智深的两大支点。因此虽他也杀戮于江湖之中,却显然是“最不易”——这可不是笔者所说,而是鲁智深的师父,智真长老的原话。
三、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
在宋江招安后,去征讨方腊之前,鲁智深要去参拜师父智真长老。宋江得知后,也跟着来了。于是,众人入进方丈之内,宋江便请智真长老上座,焚香礼拜,一行众将,都已拜罢,鲁智深向前插香礼拜。智真长老道:“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
这堪称是一句喝问。当时鲁智深的反应是“默然无言”,也就是根本不辩白。那么他为何如此呢?咱先看宋江的表现!
眼见鲁智深沉默,宋江就开始抖机灵了,说道:“久闻长老清德,争奈俗缘浅薄,无路拜见尊颜。今因奉诏破辽到此,得以拜见堂头大和尚,平生万幸。智深兄弟,虽是杀人放火,忠心不害良善,今引宋江等众兄弟来参大师。”
宋江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其一:表明梁山走了正道,被洗白,如今破了辽国,有了大功于朝廷。
其二:鲁智深杀人放火,是为了走正道,所谓有忠心。
显然,宋江理解智真长老的那句话,依然是站在“自我”角度。既,为了功名富贵,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建功立业等等。宋江所做的一切,都围绕着这个点进行。
但问题是,智真长老的这句话是如此吗?根本就不是!不信看后面,当宋江“亦取金银彩缎,上献智真长老,长老坚执不受”,妥妥打脸宋江!
故而这个问题,只能又回到起点,鲁智深当时,为啥不辩白?
四、鲁智深羞辱宋江
其实,公允来言,鲁智深辩白了,但却是在圆寂之前。他曾写过一个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其中,开头这两句,便是在重复智真长老的这一句喝问。
因此,智真长老的这句喝问,就有了两层意思。
其一:点化作用。所谓不忘初心,你鲁智深之所以出家为僧,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你的无我和有情,那么经过数年的“金刚手段”,杀戮于江湖之中,你如今可曾有了新的认知?
其二:肯定或考验。点化完毕后,却最终说“不易”,这既是对鲁智深的肯定,同时也是考验,你如何理解你数年来的江湖杀戮?
显然,这就是让鲁智深进行人生的反思或反省!鲁智深听明白了,奈何根本没反思过,故而他只能沉默无言。表示:师父啊,弟子从未想过,不知如何回答——智真长老很满意,所谓此处无声胜有声。
随后鲁智深又说出了这句:“弟子累经功赏积聚之物,弟子无用,特地将来献纳本师,以充公用。”
鲁智深也打了宋江脸,因为他献出的东西,都是“累经功赏积聚之物”,既朝廷表彰其忠心的赏赐,如今却说“无用”。也就是说,鲁智深虽未反思,但却用行动,驳斥了宋江。
所以,不是鲁智深没辨白,而是用实际行动,驳斥了宋江的虚伪,羞辱了宋江的极致利己,表示我鲁智深绝不当宋江。
明白了这一切,也就能理解了,为何鲁智深最后能圆满成佛,而宋江却被毒酒了却性命。鲁智深虽一路不断失去着,却终得人生圆满,宋江虽一路巧取豪夺,却换来了人生毒酒!
《水浒传》的精妙之处,便在此间显现,只留下无情回味,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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