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见秋风
文/叶少波
如今人们说起中唐诗人张籍,大家脑海里一定会闪出这首七言绝句《秋思》——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漂泊异乡,念亲怀远本是人之常情。张籍的作品妙在这“复恐匆匆说不尽”,在同乡要出发之前,他“临发又开封”,诗人真的是发现疏漏又要添加进些新内容吗,或许真的没有。但就是这一个凡常动作,将其复杂细腻的内心世界袒露无遗,有多少想与亲人倾诉的话语,有多少无法传达的情感,唯恐词不达意,方需反复检点。北宋王安石读到此处也忍不住击节称好,评价说“看似寻常最奇崛,诚如容易却艰辛”,可谓一语中的。
张籍,字文昌,他是苏州人,后来迁居和州乌江(今安徽乌江镇),很早就来到洛阳求学,经孟郊介绍认识了韩愈,并且与之成为师生关系。此后张籍因为韩愈的举荐担任国子博士,迁水部员外郎,后世也以“张水部”呼之。这水部员外郎办公的地点就在洛阳,想那张籍从青少年求学洛阳,又在洛阳任要职,他与洛阳的缘分可谓深矣。
他的恩师兼恩公韩愈给他写过一首《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的作品: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诗中对早春的观察特别到位,称得上是细致入微,“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句,成为后人难以逾越的经典。
张籍任水部员外郎时,朱庆余写有《闺意》(也作《近试上张水部》)一诗: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绝妙的是,朱庆余自比为新娘子,以画眉比所写诗作,将新郎比张籍。表面上是问丈夫自己的画眉是否合乎公婆的心意,实际上是拿出自己的诗作让张籍把关,看看能否入了主考官的法眼。
因为担任水部员外郎的张籍与主持进士考试的礼部官员,还可以说得上话,在“行卷”流行的唐朝,做这种功课是很自然的。为了消除朱庆余的担忧,张籍写下《酬朱庆余》“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以“善菱歌的越女”对应“越州籍的朱庆余”,“更沉吟”是夸赞其拥有真才实学,未来一定能金榜题名。后来朱庆余果然中了进士,他对张籍一直感念于心,就好比是张籍一生对韩愈的感激。
但就是被韩愈赏识也做到水部员外郎、国子司业的张籍,他的生卒年月并不明确,通常认为他约766年出生,约830年去世,他的诗歌在中唐诗坛还是有自己的独特价值的,乐府诗歌与王建齐名,并称“张王乐府”。他一生痴迷诗歌,尤其崇拜杜甫。他迷恋“诗圣”到什么地步?据说,他把杜甫的诗一首一首地烧掉,把烧完的纸灰拌上蜂蜜,每天早上吃三勺。
某一天,张籍的朋友来看他,看到张籍正在用蜂蜜拌纸灰,非常疑惑,就问他:你为何把杜甫的诗烧掉,又拌成灰吃掉呢?张籍解释说:吃下去杜甫的诗,我就能写出和杜甫一样好的诗歌了。好友听了张籍之言,立即笑得趴倒在地。
这个段子的可信度有多少,估计没有人去深究,但是可以看出张籍对杜甫的诗歌成就得无比仰慕,当是不容置疑的。
814年,张籍洛阳的好友孟郊赴任途中猝然离世后,归葬城东先人坟茔,他提议用“贞曜”为孟东野的私谥,他说:“先生揭德振华,于贤者故事有易名,况士哉!如曰贞曜先生,则姓名字行有载,不待讲说而明(《贞曜先生墓志铭》)”,“贞曜”二字无疑是对孟郊一生高洁节操的高度肯定,也说明他与好友相知之深。孟郊去世十年后,824年他的恩师韩愈也离开人世,当年老师曾为孟郊写了墓志铭,而自己呢?至少在当前,并没有见到张籍的墓志铭问世,否则其生卒年也不会不能确定下来。
生于苏州的张籍,在与他有深厚渊源的洛阳城里写下的这首七绝《秋思》,的确让后人见证其写诗的功底,若是唐代洛阳需要打造城市宣传片的话,“洛阳城里见秋风”之句该不会落选吧?
作者简介:
叶少波,洛阳伊川人,河科大附中语文高级教师,热爱中华传统文化,喜欢探幽览胜,闲暇阅读自娱,纸媒发表散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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