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以凝住的姿态立着。
朵儿倾目西北,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落阳残晕让她白极了的脸更多了一丝的落漠。纤细的影子,平行着树影,被那阳光拉得老长老长,就像那短短的情,被思念拉得疯长。
小初就是在这棵树下成了她画里的人物,那是她最为自己作品感动的一幅。
初见小初是东生领着她去的。她一直都喜欢东生的,因为东生有一把可以吸引她心的破吉它,有可以让她发笑的破喉咙,当然还有十多年挡风挡雨的日子。
她始终认为从小学到大学,他们俩一直在一个学校是一个大大的缘份,即使母亲的爱也不过是对他会给她关爱的一个补充。
朵儿知道有小初这个人的时候,东生已经爱上了小初,于是一天晚上,她跑到这个树下,把眼睛哭得肿肿的给东生看。东生依约来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竟然笑了,即兴拿起吉它唱了起来。
“月儿一直一直的弯下,星儿一直一直地眨,风儿一直一直地吹打,吹打得花儿,一片一片落下。我要月儿告诉她,我要星儿告诉她,是她随着风儿飘落在我身旁,凄迷了我的歌声和吉它。
是不是你有很多很多的话,却不能告诉你妈妈,是不是你有很多很多的心事,让你在这晚的夜还不回家,是不是你有很多很多的心事,让朵儿你在这样的夜还不回家。”
唱完后,见朵儿还没有乐,东生笑道:“朵儿,不管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等到我去给小初唱完我最近为她新录制的歌之后,明天就给你出头,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小妹。”
朵儿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却更伤心了,她突然想见一见小初,就用前天她拒绝东生为小初做画的理由。她要告诉东生,她愿意画。
第一次见小初,朵儿的心突然碎了。略有些宽大的雪纺裙套在小初的身上,让人不得不产生怜惜的感觉,清浅黄色的衬底上,是各式颜样的花儿,朵儿感觉那裙的色彩极致得艳淡,很矛盾也很心疼。
小初给朵儿沏了一杯茶。茶杯的色彩很白,很漂亮,就像小初的手,只是那倒茶的手是颤抖的。让朵儿惊异的是,她感觉小初那赤裸在蓝色地毯上的脚,竟也有些颤抖。
之后,朵儿发现这个房间的整体布局都是以蓝为主。深深的蓝,透淡淡的忧郁,只有墙上一条很大的安幅是白纸黑字的,那是一种用行草书的黛玉葬花词,显然在无奈的意境中,有着一份不羁的灵魂。
东生带小初出房间的时候,朵儿担心风吹折了小初的腰。
树下的小初望着西北,看着夕阳,小脸不知是累的还是被阳光折射着,有些红,却平静得出奇。她问朵儿要坐在这里不动多长时间,朵儿说要两个小时,小初又回复到了第一个姿势:凝目西北。
东生问小初:“能支持那么长的时间吗?”小初摇摇头,轻摆手指,表示没有问题。
朵儿画得张扬并投入,四肢挥动,就像一只妖冶并舞曳着的蝶,薄薄的嘴唇含着三支画笔,左角眉稍上扬,眼略向左斜着,意兴风发,鬓边见汗。
画中的小初,有一张宁静的脸和一双忧郁的眼,裙摆拂地,让背后的那块石头也很温柔地凝固在了画上。
小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画完的时候 ,天已将黑了。东生走到小初跟前,扶起她,小初的胳膊傍着东生的肩膀,一阵眩晕,二个小时透支了小初所有的体力。
当小初从朵儿手里接过画时,哭了。许是累了,许是明白能将自己年青的形象凝结在一张纸上,得以让东生永久的看到而激动的,许是每一个水做的女人都有那么多的泪与悲哀吧。
三零四号病房,朵儿将手中的康乃馨插到花瓶里,对双眼都是血丝蹲在病床前的东生说:“我来照顾一下小初,你去歇会儿。”
东生拂着只剩一半头发的小初,说:“不用了,我要自己照顾她。”
朵儿看着病床上那个垂危的身体,发现心上人的心上人病成那个样子,她竟然并不感到高兴。朵儿开始明白,那个套宽大雪纺裙的幽弱身子,不单男人,同样也能让女人对她生出爱来。
小初醒来,看到朵儿也在,笑了,眼睛也睁得大了一些,对朵儿说:“这两天累坏了他”。转眼又看着东生说:“你以后要好好的爱自己,朵儿的画画得很好,以后的路你俩好好地走。”朵儿的眼在泪水中迷茫起来。
小初在医院里走完了生命的最后十天,十天中的后七日,朵儿感觉她是与东生恋着的,幸福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爱的卑鄙,可小初走的时候,眼是笑着的。那脸好白好白,白得干净。
东生走了,带着那幅画,凝重的爱要用漂泊去释放。
朵儿明白,小初从来不与谁争,却没有人能从她的身边把人抢走。当一个女人给男人自由的时候,男人反而甘愿被束缚,即使这个女人是真的想给男人自由。
树下的朵儿倾目西北。她想,当东生如浪子心倦回来时,但愿他能看到,她在等待中凝立成了小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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