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子的墓虎——漫得宽”，这句歇后语在晋蒙陕冀的一些地方广为流传，意思是形容一个人神出鬼没，活动空间非常广阔。我的故乡沙海子是土默川上的一个小村庄，也是“墓虎”传奇的发源地，几百年来，这个传说历久弥新，为家乡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也让家乡因此而声名远扬。
“墓虎”不是家乡的专有名称，全国各地都有此称谓。古代易学家在推出的十二掌卦辞中就有关于“墓虎”的断词，“墓虎鬼临干，主身受殃，且凶速速”等语，在鬼狐神怪的电影里也有“南有僵尸，北有墓虎”的说法。而村庄里的“阴阳先生”则说，“墓虎”是死者的殃气所化。而家乡所说的“墓虎”与众不同，关于其传说更是诡状殊形、莫衷一是。
很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便为我们讲述“沙海子墓虎”的故事。大概意思是，墓虎是鬼的一种，但鬼要成为“墓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出生和死亡时间完全吻合的人死后才能变成“墓虎”，另一种就是孕妇因为难产而死，腹中的胎儿靠吸收母亲体内的血而生长，十多年后，胎儿修炼成形变成“墓虎”，而沙海子的“墓虎”属于前者。
从前的某一天，村里的鸡鸭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亡，而且没有任何被杀、被咬的痕迹，于是村里人专门组织人员看护，但鸡鸭还是接二连三地死去，没过多长时间，村里的猪牛羊也开始死亡，这让村里人恐惧不安。有人请来“阴阳先生”，最后通过走访问询，“阴阳先生”认为，村里一户人家死去的儿子正好符合成为“墓虎”的第一个条件，于是宣布“沙海子墓虎”横空出世。又说这个“墓虎”功力强盛，需要请喇嘛道士帮忙捉拿，结果又请来两个道士，又是念咒施法，又是烧香焚纸，结果家畜死亡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们说此“墓虎”法力无边，可以兴云吐雾，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村庄里的狗每到夜晚更是彻夜吠叫，搅得人们惶惶不可终日。有一天，村里一个人突然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中说见到了“墓虎”，说那“墓虎”眼似铜铃，嘴像血盆，尖尖的牙齿如吸管，长长的指甲能挠死人，披头散发，飘忽不定。村里人更是谈“墓虎”色变，不敢出门。没有办法，村里几个有钱人家又请回一位道法高深的“仙人”，那“仙人”说，“墓虎”有两种，一种昼伏夜出，是靠吸血为生的“死墓虎”；还有一种是修炼成精已成人形的“活墓虎”，村里的“墓虎”属于后者，擒拿十分困难，说完便不再言语。人们又为“仙人”加了一倍的价钱，“仙人”才又开口说，“墓虎”先吃熟悉环境中的动物，再吃最亲近的人，然后是村里人，最后把邻里村庄的人都吃完才甘休。村里人都劝出“墓虎”的那家人花钱免灾，但那家人家却无动于衷，人们只好央求“仙人”赶快作法擒拿。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仙人”带着村里的几个壮小伙，手拿铁锨镐把来到墓地，把墓挖开后，棺木依然如旧，“仙人”小心翼翼地把棺盖揭开，里面却空空如也，甚至连一块儿骨头都没有。正当人们纳闷之际，那“仙人”突然指着远处大喊一声，哪里跑！围观的人群撒腿就跑，哭爹喊娘，再看“仙人”更是两脚生风、疾走如飞。刚跑回村里定下神来，“仙人”就怨骂众人胆小，要求大家再返回墓地。胆小的人早跑回家里躲了起来，有几个胆大的人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跟在“仙人”后面，到了墓地，人们在“仙人”的指点下，抱柴草把棺木烧掉。
事情到此应该结束，无独有偶，村里一个人去山西大同做买卖，居然在大街上遇见了这个“墓虎”，于是尾随其后，一会儿，“墓虎”拐入一家店铺进了后院，这人就问店小二，小二说这是他们的店掌柜叫什么名字，一听正是村里这个“墓虎”的名字，他悄悄跟到后院，捅开窗户纸一瞧，“墓虎”正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洗脸，这人抬腿就跑，惊动了里面的“墓虎”，从此后“墓虎”和这个人都不敢在大同居住。此后又有人在河北张家口看到这个“墓虎”，还有人在陕西榆林也见过。村里那个神志不清的人又开始胡言乱语，说那“墓虎”骑着棺材盖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于是“沙海子的墓虎——漫得宽”不胫而走。
其实，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年村里有个年轻人因好赌，欠了不少外债，债主常常上门讨债，并扬言如果再不还债就会将他大卸八块，这人因畏惧而上吊自杀，当官府派人来调查时，这户人家正在哭天喊地地办丧事，差役打开棺材后，发现死者脸色灰暗，舌头在外，那些债主们也亲眼目睹了死者。当时正是骄阳似火的夏季，没几天，村庄里就闻到刺鼻的腐尸味儿，村里人都确认该人死亡。其实当初这户人家为逃避债主的纠缠，让儿子上吊诈死，用锅灰把儿子的脸涂成灰黑，然后在棺材底部掏了几个出气口，并且告知儿子如果有人掀棺材盖时就把舌头吐出来，到半夜这个人就逃离棺材远走他乡，而棺材里的腐臭来自一块猪肉。这人逃到大同后做一些小买卖，若干年后，有人在大同发现此人，便尾随其后，从窗户外看到“墓虎”摘头洗脸。实际那人害怕被人认出，每当外出便戴个假发套，那天正在洗发套，结果外面的那个人从后面看到的是摘头洗脸，回村后就开始宣传那人已成“墓虎”。那人怕事情败露，后又辗转到张家口，最后又跑到榆林。不明真相的人们只能以讹传讹，编造了版本不同的许多离奇故事。
在童年的记忆里，关于“墓虎”的传说很多，也确实见过孕妇死亡后被火焚烧的事情，但没有谁真正见过“墓虎”。随着人们认知水平的提高，“墓虎”传奇也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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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涛，系土右旗委宣传部副部长
本期编辑：李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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