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妻葬身火海的故事(夫家悔婚她跳河被憨厚男人救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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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九月,地里的稻子熟了,谷粒胀得满满的。

阿娇的心也被胀得满满的。她订婚了,看好出嫁的日子,向亲朋好友发了喜糖,向他们报喜,邀请他们到时来做客。

过了几日,阿娇咳嗽不止,开始以为是支气管炎,打了几针,不见效。未婚夫过来陪她去县医院检查,没想到是患了肺结核。

婚事就这样给退了。

村里一时哗然,闲言碎语像被打了一枪的鸟群,扑啦啦地飞满村子。外人说闲话也就罢了,家里嫂嫂也跟着说,哥哥远不如嫂子强势,瞪着双大眼睛由她瞎说。

阿娇爹原本打算挪出点彩礼钱好将住的房子修修。

这下倒好,彩礼钱没了,还要拿出钱来去抓药。爹好生闷气,叹息今年运气不好。

只有她妈,坐在她床头,安慰她说:“退了就退了,这样的负心汉,幸亏没嫁。养好身子,不愁找不着好人!”

阿娇姓张,张美娇,村子里魏姓比张姓要多很多。

她算不上特别好看,村里和阿娇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背地里不叫她阿娇,而是叫她三翘。哪三翘呢?屁股翘、胸翘、嘴巴翘。

她的嘴巴翘是因着嘴唇很厚,稍稍一生气或撒娇,嘴巴就嘬起来。红红的一嘟肉,那姿势更像是求吻,惹得喜欢她的人说她可爱,反之,也有不少人说她闷骚。而她沉静少语,对此浑然不知。

几年之后,她才知道这个绰号,是本村魏华强取的。

给她说媒的,可真不少,有本村姓魏的,也有外村的。

魏华强也托人来说媒,不过遭到了阿娇的拒绝。

人堆里被她相中的那个男人,她是觉着他读书多,高中毕业有文化,颇有几分书生气。不像魏华强一身痞子气,时常打架闹事。

不久魏华强犯事,进了监狱。据说,都是因她张美娇拒绝了他,他为情所困无处发泄,才干了傻事。

阿娇听着妈的话,阴着脸,不肯答话。

她能说什么呢?现在她才明白,书读得多的人不一定重情重义,以魏华强的为人,这个时候就不会嫌弃她有病而毁婚约。

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事等你明白过来,已经太迟太迟。

失恋的滋味,大约母亲那辈人没尝过。

就像窗外苦楝树的果,无心的人看着觉得长得跟青枣一样,有心的人才知道那味儿又苦又涩。若真尝尝,哪怕只是舌尖舔,也会苦得挖肝断肠。

更何况阿娇,已经定下了婚期。如今有何颜面面对已吃了她喜糖的亲朋好友?

天也阴着,下了几天的大雨。在匆忙抢收中,地里落下很多的谷穗,就烂在泥里,无人去顾及。

阿娇望着窗外的雨,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晴后,她出了门。空气里还有些湿湿的雨的气息,她一直向村头走,走到池塘的那一边,看着池塘的水,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觉得池塘的水真是清澈,如果人活得像一池清水,多好。

她这样想着,跳进了池塘。

跟着张美娇跳进池塘的是魏顺柴。

柴柴是他的小名,一个憨直老实的男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拼了命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倒立着抱在怀里,让她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

阿娇醒过来后问柴柴:“为什么要救一个求死的人?”

柴柴说:“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只是你没发觉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炽热的火苗,让阿娇冰凉的身子感到了暖意。

她又问他,“你不怕肺结核?”

柴柴说:“不怕!我要娶你,如果你愿意嫁给我的话,那是我的福分!”

魏顺柴执意要娶阿娇。

张美娇的父母见这么快就有人来求婚,自是喜出望外。全家上下,无一不巴望这门亲事能成。

嫂子瘪着嘴说:“这下好,用不着挑挑选选的,管他穷得有多叮当响,也嫁出去得了吧!”

魏顺柴家的确是穷了点。他是独子,上头有三个姐姐都出阁了。他父亲的脾气是村里出了名的暴躁,人称“炸包”,而他母亲呢,则是出了名的唠叨嘴。于是炸包隔三岔五就扯着嗓门叫吼,平日里两个老人也时常地拌嘴。而魏顺柴的性情则与父母格外不一样,闷声不响,平时一向忍气吞声,显得有些迂腐老实。

炸包一听说柴柴要娶阿娇,立马就火冒三丈,咆哮道:“人家刚不要的痨病秧子,你要是娶了她,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柴柴妈一听这消息,急得哆嗦着嘴,啰嗦个没完没了,见了谁都要说一说“那个小妖精把我们家柴柴勾引去了,这可了不得的,那个痨病得花好多钱治呢!”

柴柴却顾不上二老,一心惦记着阿娇,天天往阿娇家里跑,怕她又做傻事。

他原本很寡言少语,对了阿娇,却有说不完的话。

他提起阿娇上小学时候的事,还记得她齐腰的两条麻花辫,发梢用粉色的丝巾扎成蝴蝶结。跳皮筋的时候,两根辫子荡起来,蝴蝶儿绕着飞。

阿娇听着羞红了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阿娇难得的笑容使柴柴更有信心。

他倔强地对父亲说:“我非娶她不可,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父子二人几个回合下来,炸包闹得精疲力竭,再也炸不起来,像一只拖着长尾巴的疝鸡。而柴柴却愈发精神抖擞,每日里雄赳赳气昂昂的,不急不躁迎接父亲的再次挑战。

于是阿娇如期出嫁了,只是新郎不是订婚时的那一位,是魏顺柴。

据说爱情里,男人大多是被打动从而主动追求,女人则大多是被感动而接受追求。

阿娇和柴柴就属这一类。

阿娇跳进池塘里的时候,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个男人,能把她当宝贝。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捂在手里怕飞了。虽然家境贫困了点,可是柴柴很自信,拍着满是肌肉的胸脯说:“你看我这身板,精壮得像头牛似的,什么苦都能吃!不愁过不出日子!”

柴柴结实魁梧,阿娇看着就打心底里喜欢。她甚至都奇怪,自己以前怎么那么傻乎乎的,有这么个人就近在咫尺,而自己却愣是没看见!

她心疼着自己的男人,总害怕他也会感染上肺结核,所以当柴柴要亲她的时候,她就伸手去捂住嘴唇不让。柴柴扑上去掰开她的手,抱着她亲了又亲,就好像她是一潭清水,他永远也喝不够似的。

俩人云雨完后,阿娇躺在柴柴怀里问:“我到底有啥好,你这么宝贝我,告诉我好吗?”

柴柴就说:“你心肠好!”

阿娇又问,柴柴就说:“你脾气好!”

阿娇再问,柴柴就笑:“说你知不知道人家背地里都喊你三翘?你要是不得这场病,哪里轮得到我娶你!”

阿娇听柴柴说完三翘的含义,伸手要打柴柴,说:“你看上去那么老实憨厚的人,怎么也坏坏的?”

柴柴捉住她又压上去,说:“你得发誓,这辈子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女人,我不准你同别人好……”

阿娇于是举着粉拳发誓,“这辈子张美娇要是同别人好,就天打雷劈……”

柴柴的确很能吃苦,他一刻都不让自己闲着。除了忙农活外,他还四处捕鱼摸虾,抓鳝鱼、泥鳅给阿娇补身体。阿娇吃剩的饭他舍不得倒掉,就一粒不剩地全吃下。

公爹公婆委实郁闷。阿娇进门没两天,他们就从正屋里搬出来,在厢房里起了灶台,和柴柴分了家。

屋前屋后的,柴柴妈总有撞上的时候。

见到这情形,本来就没笑容的脸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她见人就诉说自己命苦,遭了多少罪才得这么个儿子,如今娶了媳妇就等于是卖了儿。

阿娇不同老人计较,柴柴带回好吃的,她弄好了,总留出一份,叫柴柴端到厢房里去。

有了柴柴,她觉着自己的世界总是人间四月天。婆婆无论怎么说,她都不放在心上。所幸公爹还行,来往得少,也不在她面前发脾气。她的身子逐渐好起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治疗效果很好,接下来结核很可能会钙化。

一年半以后,阿娇生下一女儿。柴柴煞是欢喜,给女儿取名梅利。

而二老却老大不乐意,计划生育管得那么严,要能生个男孩多好!真是晦气!

梅利半岁时,明显就没人家的小孩来得灵光。抱到县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梅利是智障儿童,就是农村人所说的:苕!

于是村里头就有了种说法,说阿娇是扫帚星。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有哪个姑娘订婚前还好好的,订婚后就得了这种痨病。不干不净还传染,这不是老天爷明摆着让她不出嫁吗?

柴柴糊涂,人家不要的他来捡,还以为得了什么宝似的。他身体好他不怕,可是害着孩子了, 一个病秧子能生下好娃来吗?

可柴柴却不听这些,对阿娇说:“谁爱咬舌头根子谁咬去,那都是迷信。别管他,你好好养身子顶要紧。”不仅如此他也挺爱梅利的,孩子看上去虽然呆头呆脑,但是模样却很好看。

柴柴自然想到经济上的负担,就思谋进城去打工。县城就有工地,早出晚归一年下来能挣上几千。

柴柴话不多,走到外面去,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做起事情来很实在。

经同村的一个人介绍,他很快就到工地上去了,工头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挑三拣四。有时即使觉得人家是欺负了自己,也就谦让着,多吃点亏,应该没什么坏处。

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到天黑才摸回家,常常累得吃完饭就睡了。家里的活就都扔给了阿娇,阿娇带着孩子,日日也忙得团团转。可是两人都很开心,越奔越有兴头。

一晃入冬了,一年过去大半。阿娇又怀上了,两个人自是说不出的开心。

柴柴想着要好好地给阿娇补身子,就去向工头老板要工钱。

那工头老板五十出头,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他上头的老板没有拨付下钱来,手头紧。眼看年关不好过,把些年纪大、身体差的劳工就提前停工回去。工钱只是勉强应付了点,大部分都欠着。

而对于像魏顺柴这样老实肯干,又身强力壮的劳工就花言巧语地先哄着卖苦力,等真到了来要工钱的时候,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脱。

魏顺柴在这些人当中是既老实又倔强的一个。老板起初还答复两句,到后来见魏顺柴找得勤,就一副理都懒得理的样子,有时甚至很不耐烦,对他吹胡子瞪眼。

魏顺柴急得没办法,言语上又不灵光,张了嘴就急急地问:“有没有钱给?”

一着急就脸涨得通红,工头老板就越发看他不起,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阿娇就叫介绍人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回话说不出个一二三。劝柴柴讨工钱要找机会和场合,要约几个人一起去,可能效果要好点。

柴柴听了这话,感觉是工头老板非但不给工钱,反倒说他要的不是。于是怨恨就像小毒蛇在他的心里生长,其生长速度比婴儿快多了,不多久就成了蟒,堵在柴柴的胸口,让他发慌。

眼看着要过年,家里没能买上一毛钱的年货。

柴柴又去讨要工钱,出门的时候,阿娇抱着孩子叮嘱柴柴,多给老板说说好话,不要动粗。

柴柴那天确实给老板说了好话,把一句“求求你行行好,多少给点钱,老婆孩子都等着。”说了差不多五遍。

可工头老板还是说没有钱,还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和我说点别的,或者换个说法,我都说了,到腊月里钱到了账就给你!”

魏顺柴心底的蟒蛇腾一下飞跃出来,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来了。他抄了块砖头迅速得如闪电一般扑上去,挥舞着的砖头就像急雨一样砸向老板。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会突然如此凶猛!一时间都吓呆了,没有人敢上去拉已经失控的魏顺柴。

有人大声惊呼:“魏顺柴杀人啦,快上去拉开他!”

他听到喊声停下来喘了口气,一旁就有人架开了他。

血肉模糊尚未断气的老板被送进医院。

清醒过来呆若木鸡的柴柴被戴上手铐送进了看守所。

阿娇的哥哥跑过来给信的时候,阿娇正背着小梅利,从井里打水,她想泡上黄豆打几斤豆腐过年。

她的世界,在听清哥哥说完话那一刻,就发生了大地震。

她把梅利交给婆婆,手捂着肚子和哥哥一道往城里赶。

到了看守所,铁门都迈不进,人家只说是递些衣物来,其他不肯多说一句。

兄妹二人没什么好主意,又急急地往家里赶。到了村口,当哥哥的想叫妹子回娘家去吃饭。

话说到一半,就被嫂子喝住,说:“这个扫帚星,走到哪家哪家的盐坛子都生霉。”

阿娇饿着肚子,都不知道怎么进屋的,摸着床沿就倒了下去,她晕了。

等一阵锥心的疼使她醒过来的时候,她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下身,黏糊糊的满是血,她流产了。

阿娇淌着泪,将猪给卖了,给柴柴买了几件贴身衣服和棉袄,递到看守所去,还是连柴柴的人影都没见到。

那年春节,她回娘家,爹娘望着她,只是泪眼婆娑低头叹息。

嫂子冷眼相看,拿了扫帚扫那原本干干净净的地,一边扫一边叫:“把这倒霉的脚印都扫走!倒霉的!”

临出门,妈妈赶出来,往梅利的布兜里塞了二十块钱,抹着泪说:“这个家,你还是少回吧,有空我去看你!”

她回到婆家,远看着厢房的门是开着。等她走近了,门却关上了。

婆婆在屋里头哭:“可怜我的儿啊。娶了这个小婆娘,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到如今大年里都不得回家过啊……”

不久,老板不治身亡。

魏顺柴被叛有期徒刑十五年。

“十五年”,阿娇反复地呢喃,“十五年”……她搂着快两岁的梅利,看着她的脸。实在想象不出十五年后,她会是什么样子,柴柴会是什么样子。

她妈得了阿娇流产的信儿,一日天擦黑,过来看阿娇,就劝她说:“孩子,这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可别想不开。已经是当妈的人了,对自己好点,对孩子好点。十五年……嗨,你还是留点心为自己打算打算……”

阿娇不耐烦地说:“妈,你瞎说些什么?我想攒下钱来找人去打点打点,看能不能为柴柴减点刑期,好早点出来呢!”

她妈说:“你这傻孩子,怎么遭了那么多罪,还不清醒?!真是没法跟你说,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就要走。

阿娇起身为妈开门,吃惊地发现爹爹炸包倚着墙在偷听。

待她送走妈,爹爹就顺势跟她进了屋。

平日里爹爹可难得进来,阿娇想着要给老的倒杯水才合适,爹爹却说不用了,又问:“梅利呢?”

阿娇说:“她早睡了,在房里头呢。”

爹爹说想看看孩子,看看那可怜的小乖乖。

阿娇好生疑惑,今日爹爹是怎么的了?梅利可从来就没入过老人的眼。

阿娇心里这么想,嘴上又不好说什么,随了炸包爹爹进了房里。

爹爹摸了摸熟睡的小梅利,抬起头来望着阿娇,眼神就变了。

阿娇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她刚喊了声爸,嘴巴就被炸包给捂上了。

他低声说:“别喊,你可把我给想死了,快让我亲亲你!”

阿娇用力地推着爹爹,嘴里呜呜地骂:“你这老不死的畜生!我可是你儿媳妇。”

炸包的劲儿却比她更大,喘着气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你这娘们儿还能在这家里待多久?”

炸包说着,已经把阿娇扑倒在地。

阿娇奋力地踢打着双腿,慌乱中她咬了他左手一口。炸包疼得嘶嘶的,伸手就朝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个时候,门被踢开了。仰躺在地上的阿娇,看见婆婆举着扫把,劈头盖脸地朝炸包打过去……

待阿娇提起裤子的时候,爹爹早跑得不见踪影。

婆婆手指着阿娇骂:“你这个骚婆娘,再让我逮着,可就有你好看的!”

阿娇好生委屈,待要分辩,婆婆已经转身离去。

那一夜,阿娇泪珠滚落,湿透了衣枕,眼望窗外寒夜难天明。只到天亮时分,她才昏昏地睡了一个浅觉。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照到床头,她爬起来,衣服还没穿好。

拿起镜子来照了照,不照还好,一照实在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两眼红肿肿的像俩毛桃,右半边脸一直到嘴唇都肿起来了,还能清晰看到几条手指印,想来昨晚上那条老狗真是下手狠。

阿娇找了块长毛巾盖在头上,几天没有出门,不等天黑就将大门关得紧紧的。

待到夜晚,就听得屋外不远处,有沙哑的男声像打破锣似的唱歌。

隔了几日,阿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已消肿了,就打扮打扮,抱上梅利。到县城坐了车,去监狱探望柴柴。

转了几道车,才见到那拉满了铁丝网的、用高高的墙围起来的监狱。

阿娇头回见到这样庞大的古怪的建筑,只觉满目狰狞。

专供家属探视的地方是一个大厅,有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胖胖的狱警拿了警棍在旁边站着。

从阿娇走进来,那狱警就盯着她看,目光像黏在了她身上。

魏顺柴从另一道铁门里被喊出来,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才到厅里。

阿娇早听到脚步声,在厅门口等着。

两人见面,顾不得旁边有狱警,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一路上阿娇嘱咐自己千万次,不要哭不要哭。可是扑在柴柴怀里,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她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几个月没见,柴柴的变化真是让她吃惊。光着头,棱角分明,清瘦了许多,眼里满了血丝,显然日日夜夜地没睡好。

胖狱警忙上前来把他门喝开:“别在这儿搂搂抱抱的,这可是在监狱,又不是在你家里。小声点小声点,你们没看到吗,禁止喧哗!”说着还指着墙上的标语,让他们看。

两个人牵着手,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柴柴这时候才意识到阿娇的肚子是平的,他哽咽着问:“孩子呢?”

阿娇轻声说:“掉了……”

良久,柴柴才说:“这样也好,你不要难过。要不你一个人带俩孩子,更难熬……”

阿娇只能点点头。

梅利已经会走了,她呆呆地看着爸爸妈妈,一声不出。

柴柴又问:“你还好吧?我不在,我爸爸妈妈没有为难你吧?”

阿娇抹着泪,说:“都挺好的,没……没有为难我。”

柴柴说:“都是我害了你……十五年,太难熬了。阿娇,我都不想活了,我完了,没得救了……”

阿娇说:“我等你……”

柴柴打断她:“别说傻话,又不是三年两年的……我知道你娘俩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心满意足了。你还是为着你自己,找个人嫁了吧……不用等我这个没有希望的人……再不,我逃出去……我……”

柴柴说到这儿,用余光害怕地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狱警。那狱警四十出头的样子,正朝这边望。

阿娇立马明白过来,她捏紧了柴柴的手说:“你要在里头好好地改造,好好的……别瞎想,更别胡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想着我和孩子,我们两个人在想你……我会去想办法,帮你减刑,你要努力地配合……”

柴柴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握着阿娇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努力地克制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嚅动着嘴唇,可是好半天他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探视的时间很短,狱警在喊话,两人不得不依依惜别。

阿娇快出门的时候,那个喊话的胖狱警在拐角处叫住了她,朝她招手。

阿娇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却见他嘴里叼着根烟,俩眼死死地盯着她的胸脯,馋得像要咬她一口似的。

“你想……为你男人减刑?”

阿娇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可以帮你……当然,你懂的……”那男人说着朝远处监舍那边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迅速地在阿娇胸脯上抓了一把。

阿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你自己想好……再来找我。到办公室去找,我姓张。平时我不值班,今天是人手不够……”他说完,扭头匆匆走了。

阿娇站在原地,愣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感觉胸口像是被抹布擦了一把。

阿娇带着孩子,在监狱附近镇上的小旅馆里住了一晚,一大早就往回赶。在进村的路口上,阿娇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在那里来回晃荡,心里正纳闷着,那个人喊了她一声:“张美娇,你好啊。”

阿娇吓得一哆嗦,那个人是魏华强。一种紧张和不安的气氛迅速在空气里弥漫开来,阿娇想,他可能是来奚落自己的。

魏华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少不更事时,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混混。仗着他叔叔魏江河是县镇府的干部,家庭条件也不错,就自觉在村里也算得上个人物。屁股后头还总跟着一两个狐朋狗友,威风得很,没有多少人能入他的眼。

张美娇在这方圆几个村,算不上最漂亮的姑娘,魏华强却被她迷得有点神魂颠倒。他的几个哥们儿知道,三翘这个雅号,其实是由他喊出来的。

魏华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到张美娇的婉言拒绝。他觉得很丢面子,父母也很是生气。

他跺着脚发狠:“终有那么一天,她张美娇会后悔不嫁给老子!”

被情与欲折腾得好生难受的魏华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猎枪,那阵子,他一天到晚背着枪到处打麻雀,后来竟然遭人举报。镇派出所来人说他私藏枪支,原本是要判刑的,多亏了他叔叔到派出所去活动,才只是没收了猎枪,罚两千元了事。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和一伙人打架斗殴,出了命案,他作为从犯被判刑六年。

阿娇定下婚期的时候,他正在牢里服刑。按正常情况,他此时应该还在监狱,但是他老子花了不少钱,去找魏江河各路打点,给减了两年刑。此时他刚从监狱里出来不久,到各处的朋友那里转了一圈回到村里,才知道阿娇遭难了,而且听到各种各样的议论。

魏华强走近了,他留着小寸头,脑门和后脑勺刮得精光光的,显得很精神。

他问:“听说你男人坐牢去了?十五年?”

“嗯。”

“所以并不是只有我这样的坏蛋才坐牢,是不是,哈哈哈……”

阿娇脸气得绯红,她迈了大步想要走,他却一步跨上来拦住她,“别走……十五年可不短,你怎么打算的?”

“我怎么打算不用你管!”

“哈哈,脾气还是那么大,生气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我问你,你想不想为柴柴减刑,早日和他团聚呢?”

阿娇像是被点了穴,站住不动了。

魏华强的话,就如同一个小商贩挑着一担刚出笼的肉包子,对着饿得饥肠辘辘的人在吆喝一样,极具诱惑力。她早听说过魏江河这个人,也正考虑着该用怎么样的方式能和这个人联系上。至于那个胖家伙张狱警……唉,该怎么办呢?

魏华强又朝她迈近了一步,他那股特有的男人味扑鼻而来。

他弯下腰,脸对脸地问:“你要是想为他减刑,你就来找我。怎么样,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阿娇明白了魏华强的意思,现在她是什么人?为人妻为人母的人。魏华强能帮她,不图她的身体还图什么?!

五月的晨风吹拂起她的头发,也将刚才的紧张和惶恐吹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青草味。阿娇的心此时明镜似的清楚,她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路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今天我累了”阿娇平静地说,“明天吧,明天天擦黑的时候,你在大池塘西北角上等我!”

阿娇说的那个地方,正是她遭遇退婚时跳下去的那个地方,当年柴柴就是在那里救了她。

“那就这样,”魏华强说,“我等你!不见不散!”

他扭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要是那时我在,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你。愿意为你豁出命的,不只是魏顺柴!”

阿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想极了她心爱的男人柴柴,恨不能马上把他从牢里接出来。

阿娇进了村,走过几户人家,就觉得气氛不对。坐在自家门口吃着晚饭的大人和小孩,或者做杂活的女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想同人家打招呼,人家却别过脸去不理她。她低垂着头想要避过男人腻腻的目光,人家却怪声地喊她,嗤嗤地笑着,不像是正经打招呼或有事找她。

她累了,还有更艰辛的路等着她走,她不必在乎任何人评说。她回到屋里下了碗面条将就着吃了,就想关门睡觉。这时她妈又过来了,脸色比上次要难看许多,像是生了病。

阿娇问妈:“是哪儿不舒服了?”

妈却呜咽着哭起来,说:“我都过来两遍了,看你回来没有。你这个样子,我哪里就舒服得起来!你哥是块榆木疙瘩,你爹,那个没心没肺的可管不着你,你就听妈的话,找个人嫁了吧……”

阿娇说:“妈,你看你又来了……”

妈打断她的话,“怎么的就是我又来了……你婆婆都赶你走……你能咋样……”

原来婆婆趁着张美娇不在家,到处散布谣言,说她想男人想疯了,竟然去勾引她爹爹。

妈没有重复婆婆的话,可阿娇想得出来,婆婆的原话有多么叫当亲妈的难以启齿。

妈越说越伤心,“今天我就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明了,明天你就去相亲。媒人已经说好了,男方是邻村的陈红星,你该认识。就是在菜场口补鞋的那个跛子,年纪是大了点,可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该听说过,他手头是有些钱的。”

陈红星,阿娇听说过这个人。

陈红星小时患小儿麻痹症,一条腿留下残疾,在菜场口靠给人补鞋为生。他前后已有三个女人,第一个据说是四川的,娶进门不到三个月,就卷了他的钱财跑了;第二个女人,是他从街上捡回来的一个患有癫痫病的女孩子,他给她抓了很多中药吃,可半年过去后,那女孩悄悄地走了。

陈鞋匠倍受打击,隔了好几年,才又娶了一个驼背的女人为妻,倒是很安心地和他过日子,不料难产死在医院里。陈氏家族将医院围了两天两夜,最终医院赔付了五万元。

——这件事在当地成了新闻,正如同柴柴打死了工头要做十五年牢一样,相邻几个村的人都知道。

阿娇想了想,既然妈已经答应了媒人非见不可,那就见一面也无所谓。

至于和柴柴离婚改嫁他人,就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了。

阿娇把梅利交给母亲,同媒人一起到了菜场口。陈师傅早在那里等着,安排在附近的一个小餐馆里吃午饭。

吃完饭,媒人找借口先走,阿娇也想走,陈师傅说:“怎么,真心诚意托了媒人说媒,你连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给?”

她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她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底,闪着阿娇所熟悉的光,那是男人对女人渴望极了的光,张狱警是这样,魏华强也是这样。

陈红星向她表白,说他已注意她多时了,他以前就见过她,为她补过鞋子。

阿娇模糊的印象中好像有这么回事。

于是阿娇同意了他的邀请,愿意找个地方,两个人聊聊。

陈红星虽说是个跛子,可是很会骑自行车,他带着张美娇来到了河提上。

上了大堤,陈红星推着车,没走两步就直话直说:“我喜欢你,从魏顺柴出事后就琢磨着有没有机会跟你接触。都是过来人,用不着像年轻人那样磨磨唧唧地谈好久恋爱。你要是不嫌弃我,咱两个就一起过日子,我会对你好的!”

阿娇的眼里,除了就在她身旁的陈红星,还有张狱警和魏华强。

她“喔”了一声,咽下口唾沫,说:“一起过日子……怎么一起过呢……等柴柴回来了,我是要和他一起的。这话,必须说在前头。”

陈红星长得瘦精精的,一双眼睛本来就显得大,这时候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十五年哪,你的意思是跟我过了十五年,你还要回去跟他过?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谁说他一定要坐十五年牢,就不能减刑吗……”

“减刑……呵呵……我天天在菜场口,听说过多少事儿。你以为当真是好好改造就减刑?真是笑话,那是又要关系,又要钱的事……”

阿娇的脸色还是一样沉静,关于这一点,实在不用他来提醒。“要是你不乐意,那我就走了。”

“这么急干吗,”陈红星忙拦下她,头摇晃了两下,说,“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既然不打算跟我拿结婚证,现在让你着急上心的事是怎么给你男人减刑,倒不如我包养你算了……呵呵……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现在人家说的包养……嗨,想来你也懂的。”

阿娇听了有些吃惊,她不是吃惊陈红星说的这番话,她是吃惊自己变化这么快。刚才她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现在由对方说出来,阿娇自己也觉得她其实就是那个意思,不过是她不肯直接了当地承认罢了。

包养,不过是皮肉生意的另一种形式,她现在很需要钱。既然已经答应了魏华强,那么答应陈红星有什么关系,答应那个张狱警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人,都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她并没有勾引他们。

只要能尽早地让柴柴出狱,就是让她到城里去做小姐天天接客,那又有什么关系?!

阿娇不接话,沉默着。河风吹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她看着河水波涛滚滚向东流,突然想到自己跳塘寻死的情形。到现在,她都不能忘记当初婚约被毁,遭人抛弃后溺水时的感受。真傻,为了那么点事,就想去死。现在,她当然要好好地活着,为了柴柴,她都要好好地活着。

陈红星良久不说话,把自行车停在河堤边上,示意阿娇向河坡下走。堤上没什么人,可是他还是四下里张望,河面上开来一条沙船,突突地响着。突然,他一把抱住了阿娇,嘴巴子凑过来要亲她的嘴。

阿娇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推了他一把,陈红星却贴得更紧了,两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着。这时从河面上传来一阵怪叫,有两个男人站在船头上,朝他们挥着手。

阿娇低下了头。

陈红星只得松开了她,骂:“……那这样,我去镇上的旅店里开间房怎么样,我……我好久连女人的腥气都没闻到了……我没有看贬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其实是良家妇女……”

阿娇咬着厚嘟嘟的嘴唇还是不作声,陈红星就拉了她,一拐一瘸地向堤上走。上了堤后,他骑上车,让阿娇坐在后头。车踩得飞快,下坡的时候都没有减速。

半个小时候后,在镇上一个叫好再来的小旅馆阴暗的房间里,陈红星穿好衣服,掏出三张百元的大票子,塞进阿娇的裤兜里。

“不要嫌少……就带了这么多,原打算给你在镇上买件衣服做见面礼的……这旅馆太贵,就是一个小时,也收一天的钱,花了三十元!”

“三十!”阿娇说,“那是贵了些!”

她说出这句话,心里轻松一点,她以为她会哭的。还好,事前事后她没有。她在算账,柴柴辛苦一整天的工钱是五十元,而且还是欠账。

陈红星上前来搂着阿娇说:“下次我提前跟人家说好,价格就不会这么贵,怎么样?”

阿娇说:“下次再说吧……”

陈红星欢喜地笑了。

从镇上回来以后,阿娇小心地把钱收好,又简单地凑合了一顿。看看天色将晚,就梳头洗脸把自己打扮打扮,朝大塘西头走。那个地方,因为闹落水鬼的缘故,大白天都没什么人。阿娇借着蒙蒙的一点天光,走到塘边上才见到有个人影朝自己过来。

“阿娇。”魏华强亲热地喊。

他跨着大步走过来,抱起了阿娇,又喊她,“三翘,你好。”

阿娇一阵头晕,她马上想起以前跟柴柴在床上疯闹时的情景,柴柴也喊过她三翘。柴柴还要她发过誓,她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她说道:“你快放我下来!”

魏华强说:“马上就到了,你别乱动,真掉进塘里去,我可不会去救你!”

阿娇打了他一拳,正想骂他一句,他已经把她放到岸边上稍宽的一块草地上。

地上铺着条床单,阿娇趟在上头说:“亏你想得出!”

他说:“一直都在想,你知道吗?三翘这个绰号,是我喊出来的……”

他不等阿娇回答,就吻了过来。

“流氓,下流。”阿娇想起了柴柴给她解释过的三翘的含义。

因为太激动,魏华强只几分钟的工夫就泄了。

阿娇不吭声,过了会儿,她问:“牢里的生活,很苦吗?”

魏华强说:“苦啊,最苦的是没有女人,有些人熬不过,就成了搅屎棍。”

“什么,搅屎棍?天天去捞厕所?可我听说,是学手艺、做电子零件或者缝纫。”

“……嗯,是这样的吧,你说了算。”

“你这样逗我,我就不跟你说了,我走……”阿娇要翻身起来,发觉根本不可能。他有力的胳膊搂着她,使她动弹不得。

“好吧,我跟你说,牢里的日子很难熬,刑期越长的人越容易出问题。要是减刑无望,说不定就打架闹事反倒加刑……反正我是待怕了,你想帮柴柴减刑,夫妻一场,够意思!”

“想要减刑难吗?”

“说难就难如上青天,说容易就易如翻掌。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正副所长搞定,搞定其中一个就好说话了。要是两个都能搞定的话,他们就能想法子,除了减刑外,还可以搞个保外就医什么的……这样说吧,要是你是足够大的官,你有足够多的钱,说不定你明天你就能让你男人回来……”

“别说那些不着边际的瞎话了,要是那样的话,柴柴怎么会为讨要工钱打死人坐牢………”

“怎么不着边际,实际得很,我可以去找我叔。你公爹炸包我叔也认识,都是魏家村的人,柴柴出了这档子事,你们为什么没在判刑前活动活动?这样就不会判十五年啊!”

阿娇叹了口气,要是魏华强不要求和她睡觉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可能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可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心里有种冷硬的东西在生长。想到公爹公婆的欺辱,她不由得冷笑了两声,说:“都是没钱的缘故,荷包里没有钱,就不好意思去求人。”

魏华强说:“那也是,我叔那里好说话。可就是监狱那头,正所长姓赵,最爱的是钱财。要是想减两年刑,没得个四五万,屌都不屌你,”

“四五万,那么多?”阿娇抽了口冷气。

“嗯,那还要托官场上有面子的人。你以为你去送他就接?他才没那么傻,你给他送只鸡他都不收,装得清廉得很!我抽空去我叔那里一趟,到时再回你话。”

“你刚才说还有个副所长……”

“那家伙姓张,有些胖,见着女人两眼就放光,一副馋相。据说,跟他有关系的人,就是请小姐给他享用,小姐去了一次就不乐意去第二次,好像是他太能折腾……我听个八卦,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家伙前几年差点翻船,一镇上的沙老板为争夺河码头的一块起沙的地盘,打死了人坐牢。那老板有个小老婆,长得颇有姿色,托了关系找到他,居然把他伺候舒服得发疯,冒险把那老板保外就医出来了。结果呢,那老板换了假身份证,乔装打扮差点就出国,真是他妈的邪门。”

魏华强说到这儿不往下说了,他的家伙又勃起来。阿娇不动声色地听着他谈张所长,脑子里回忆着那天在监狱里的情形。

魏华强的进入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这一次,他进行得很好,阿娇也感觉到了高潮,她心里莫名感觉到怪怪的。

他终于抽插得累了,趴在她身上喘着气,突然问:“阿娇,要是不是为了救柴柴,你愿意和我做爱不?”

阿娇不吭声。

“家里人正张罗着给我说媳妇……”

“嗯,你也该结婚了……娶了媳妇后,你还愿意帮我不?怕不怕老婆呢?”

“帮,当然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后有我在,你就不要怕。谁欺负你谁就倒霉,包括你那老不死的爹爹婆婆。我回来后,我来当村长。”他毫不含糊地说。

“当真?”

“当然真的,已经有些眉目了,我从牢里出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到各处走走就是计划怎么走今后的路……”

夜晚的寒气让两人都觉得有点冷,阿娇提议回去。他们离开水塘后他坚持把阿娇送到她娘家的屋后头,他抱着她又亲了亲,摸黑递给阿娇一卷票子,才扭头走了。

阿娇进到屋里,打开来一看,两百元,这一天,她挣了五百,是柴柴十天的工钱。

见过魏华强之后,阿娇心里思路更加清晰。目前最要紧的是攒钱,钱没有嘴,可是钱能让人张嘴为柴柴说话。

监狱张所长那里是要去的,不过那是后一步的事。眼下,当务之急的,是想法多挣点钱,找到魏江河打通那个一把手所长。

阿娇决定把梅利托付给母亲照看,自己进城去打工。哥嫂在湖区承包了一块鱼塘,一家子都搬到湖区去住下了,屋子空下来。

阿娇回娘家住厢房,母亲搬到正屋去住。

家里的地是不能种了,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人劳作没了帮手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说有了魏华强可以依靠,就让他出面,把地给别人种几年,自己每年收点流转费,等柴柴回来的时候再把地要回来。

另外一点,她想她得小心地同男人周旋,得注意避孕。如果让他们知道她同时和几个男人交往,那么她的身价就会降低。

没多久,阿娇在镇上的糖果厂里找到了一份临工。给糖果包两层纸,三毛钱一斤,手麻利的女工一天下来能包一百五十斤左右,一般的也就包个百来斤。

阿娇去了没几天,就包得很快了。三十多名女工中,也就只有两三个人能包一百五十斤。一天十多个小时,连吃饭的时间都非常赶,总是要到天黑时才骑上自行车回家。

糖果厂的李老板五十出头,是个看上去很严肃,实际上很风流的男人。据说他在外头,养了一个小婆娘。不过因着他不苟言笑的缘故又是老板,所以厂子里没有谁敢跟他开玩笑,临时女工们跟本就很少能见到他。阿娇远远地见过他一次,还没看清长相,就转身了,她只看到一个背影。

在这段时间,清晨时分,陈红星会在糖果厂附近的路口等她,约她到另外一间稍偏一点的小旅馆见。

而魏华强则会在天黑时在村口等,拉着她到大塘边上或者野地里去偷欢。

阿娇对魏华强,几乎是有求必应,而对陈红星,有时就拒绝。虽然陈红星给的钱远多于魏华强。

几个月之后,陈红星就很少约她了。

最后一次,是在中午。完事后,陈红星递给她五百,阿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说:“我想要娶老婆生孩子,前些天我又去相亲了,是个寡妇……没你好看,她乐意跟我过……这往后,我就不来找你了……”

阿娇嗯了一声,从那卷钱里数出三张来:“那……你拿上,娶媳妇生娃都要钱……”

陈红星忙说:“别这样,……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是个有情有意的女子,我实在是没能力帮你!”

“那就当你结婚我送的礼金吧,怎么样……你知道,真到那时候,我就是有心,也是不方便去的。”

“那好吧……你以后……会想起我吗?”

阿娇浅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陈红星叹了口气。

天渐渐变冷了,阿娇和魏华强的约会越来越不方便。再加上他折腾着当村长,紧锣密鼓地张罗相亲找对象,所以也只是偶尔见一面。

阿娇天天算着手里的钱,她越来越觉得包糖果挣得太少了。

从魏华强那里,她得知柴柴要做够两年才能减刑。那么,她必须提前运作这件事,那么也就是说,她要在一年半之内,攒够五万元左右。而现在,她手上连一万也不到!

在男人面前,她还不能主动,连一个眼神也不敢递送。

偶尔,她会想起糖果厂的李老板。不过只是个念头而已,她马上就觉得自己是想钱想得抽疯发昏了。

可是自己得学会在男人面前主动,对这个问题,她一直有些犹豫纠结着。左思右想,觉得要真迈出那一步,还是太难。

一日阿娇摸黑回家,母亲气鼓鼓地把梅利塞给她,一句话没说,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阿娇好纳闷,进到厢房,闻到一股酒气,才知道是魏华强躺在她床上,她不敢拉开灯。

魏华强起来抱住她,吓得梅利哇哇地哭。

阿娇哄着孩子低声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叫人看见不知道传出多少的闲言碎语来!”

“怎么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你呢?你又想当村长又想娶媳妇的。”

“那就娶你,就不怕了!”

阿娇觉得他喝醉了酒在逗自己,就不理他。从桌上的罐子里翻出一颗糖来哄梅利,梅利吃着糖不哭了。魏华强实在等不急,一双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服抚摸着她。

完事后,魏华强不说话。他的手又在抚摸阿娇的胸脯,好像是在想什么心思,黑暗里他静静地看着阿娇的眼睛。

阿娇问:“在想什么?”

魏华强,“很烦,我怎么都没法喜欢那姑娘……日子都看了,马上要娶进门……唉……”

“那怎么办?能过日子就好呗,别太挑剔人家!”

“……明天我去城里,到我叔那里去,一是告诉他我要结婚了请吃喜酒,二是我当村长了想多多请教他,还有就是………把你带去,怎么样?”

阿娇又惊喜又发愁,问:“你说,这能成吗……”

“能,怎么不能成……你听我的安排,明天你逮上几只小柴鸡。我已经备了两只野生的甲鱼,也给你拿上。你先在楼下等我,我先跟他谈完事,要是他兴致好,时间又充裕我再出来接你上去!”

阿娇听着他的话,就着急怎么挣钱,心里头就又在纠结。

“有些话……我不能说在头里,是怕兑不了现。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冒失,你懂的不?”

阿娇点着头,心里却在想,要是陈红星还能约她就好了,可以多挣点钱。

或者,自己能不能主动一点,重新物色一个肯花钱的主呢?到年底去监狱告诉柴柴,减刑的事有点眉目,他会很开心吧。有个盼头,在牢里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

次日,阿娇起了个大早,翻出很少用的胭脂口红,着实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又翻箱倒柜,找出条红黑相间的格子毛呢裙和一件白色的薄毛衣。

妈瞪了眼看着她,“哎呦,打扮得这么漂亮,简直比做姑娘的时候都要好看。你去相亲吗?可别再去找他,他又不娶你!”

妈指的当然是魏华强,阿娇塞给妈五十元钱,“妈,你别这样说。我去城里有事,我谁都不嫁的,你就别再指望我嫁人了,我就等着柴柴回!”

阿娇出了门,一路上谁见了她都停下脚步看看。到了村口,魏华强早骑着辆摩托车在那里等着。

见了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看了几分钟才说:“真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我怎么才知道你这么会打扮自己?”

阿娇笑而不语,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头。

正如同魏华强预料的一样,魏江河见侄子出面说情,又是一个村的,表示乐意出面跟赵所长谈谈此事。至于最终会是什么效果,就不好说了。

魏华强的婶娘也在,对送来的礼物很喜欢。

魏华强嘴巴比阿娇欢,说:“只要婶娘喜欢,以后叫美娇多送来几次,乡下人这东西是有的。”

阿娇也忙点头说是。

从市里返回来,阿娇舍不得耽误半天工。她让魏华强又骑车把她送到了镇上的糖果厂。

阿娇进到车间的时候,女工们发出了嗷嗷的怪叫。李老板从外地出差回来就在办公室,疑惑地走出来,正好看见一个女工拉着阿娇,要阿娇仰起头来走上几步,让大家好好瞧瞧。

阿娇这时也看到了李老板在瞧着她。她之前那被认为是抽风发昏偶尔才冒出来的念头这时又冒出来了。

为了赶紧凑够钱,张美娇,你必须得迈出一步试试——阿娇这样给自己打气鼓舞。

她稍低着头,颇有几分羞涩,眼睛向上扬,目光略斜一点点的,朝李老板望了过去。看着他,和他目光交错——这个男人,是她所处的环境里最有钱的男人。

阿娇成功了,她抛出的媚眼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李老板就找借口把她喊过去,问她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阿娇继续抛着媚眼,甚至开始搔首弄姿。

当听说阿娇是独自一个带着女儿在过的时候,李老板就露出了笑容,一副惜香怜玉的样子。伸手抚摸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按到了她的腰上。

当晚上,阿娇便同他在镇上开了房。他出手非常阔绰,给了一千块,然后不咸不淡地问:“要是我有客人,需要这种服务,但又不想去洗脚城、发廊那种地方,你愿意接待吗?”

她没有犹豫,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介绍的客人,我来付钱。客人越满意,我给的越多。要是有人对我发一句牢骚,说你没有伺候舒服,我就打折扣或者不给,怎么样?”

阿娇又点点头,她还不会讲价还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李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娇平常是骑自行车去糖果厂的,今晚看来有可能得步行回去了。路边拉客的摩托车一辆也没见着。她走了几步,远远地见前面来了辆摩托,不知道是不是载客的,正想着,却见来人是魏华强。

阿娇没想到,魏华强会骑摩托车来接她。他先到厂里,听说阿娇已经走了,就骑车一路寻她。以为可以在路上找到她,但一直到她娘家,都没看见人。心里很是着急,害怕她出事,就又骑车返回来。

“你去哪里了?我听说你老早就离开了厂,怎么现在才到这里?”魏华强的脸色阴得吓人。

“没去哪里,溜达了一下。”阿娇不急不火,淡淡地说。

“你……溜达,你骗谁啊你,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个小地方,我刚听说,你和菜场口陈跛子有一腿!”

阿娇不吭声,她在想,魏华强会不会为此不帮她。如果不帮,是否有其他的路可走。

而阿娇一脸淡定坚毅的样子刺痛了魏华强,“怎么,你做婊子不觉得丢脸,你还很自豪得意,是不是?”

阿娇终于被激怒了,她说:“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你马上就迎娶新娘,这会儿跑来干涉我跟谁谁有一腿,你不觉得好笑吗?”

魏华强气得跳脚,突突突地发动了车,一溜烟驶出好远。

阿娇以为他走了,可没过几分钟,他又回来,跨下车来停好。

上前来一把抱住她,颤抖着说:“阿娇,我受不了啦,我们……私奔吧,怎么样?让所有眼前的这一切都成为过去,好不好?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村长不当了,婚也不结了,我会努力挣钱养活你和梅利……”

阿娇愣住了,她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不由得伸开了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华强把她的头掰过来,吻住了她的双唇……

一阵热浪的袭击后,阿娇清醒了,她知道这话是当不得真的。

“别说傻话了,你是村长,是人家的新郎……你跟我在一起,算什么?你叔叔答应吗,你娘老子会气死……我是柴柴的老婆,我要去救他。他性格内向寡言少语,搞不好就把积攒的怒气爆发出来做傻事……”

轮到魏华强不吭声了,太冲动的话说上一遍就够了!夜晚的冷风在吹,阿娇在他的怀里有点发抖。

魏华强无力地松开她,示意她上车。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分手也没说一句。

没多久,魏华强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阿娇听人说,婚礼那天他喝得大醉。半夜里新娘出来找新郎,说他根本没进洞房。大伙在柴火房里找到他,他嘴里稀里糊涂地说着胡话,谁也听不懂。

阿娇心里懂,她想着魏华强是爱她的。可惜,她与他无缘。

阿娇的皮肉生涯向前迈了一大步。

她不再包糖果,而是做了李老板的秘书,月薪一千,年底有奖金。另外接待客人再付费,她隔三岔五地就接待李老板给安排的客人。闲下来的时候,李老板也上她,把她当作性玩具。

魏华强结婚以后,就不再来找阿娇。

阿娇住在糖果厂地职工宿舍里。她很少回村,嫂嫂放出话来,不要她这个娼妇踏进娘家的门。

公爹公婆早断了来往,说她已经不再是他们家的媳妇,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能偶尔偷偷跑回去一趟,塞些钱给妈,让她带好梅利。并不断地安慰妈,魏顺柴一定会早点出来,到那时,一切就都好了。

到了年底,阿娇备了厚礼,自己独自去了魏江河家。不久,得到了确实的回复,可以减刑两年。 如果想再减,这中间要隔两年。

阿娇有条不紊地朝着目标靠近,她不仅一直往魏江河家送钱送礼,而且再到监狱去探望柴柴的时候,她就大大咧咧地告诉值班的狱警:“我有事找你们张所长。”

张所长已经认不出她了,阿娇咯咯地媚笑,“您真是记性好忘性大,我是魏顺柴的老婆啊。上次我来的时候,您可说过,要和犯人家属多沟通以便他们好好改造……”

张所长哪里抵挡得住这送上门来的诱惑,当下就在监狱附近的宾馆里开房。

阿娇已经被无数男人训练和调教过,性经验、性技巧非同一般。但是,当她和张所长上床以后,她才知道,男人在床上,坏起来有多坏。她忍受着他的蹂躏,只把那肥猪似的张所长伺候得直喊她姑奶奶。

张所长是个得了女人后就胆大包天的家伙,折腾着她的时候,一再给她承诺,竭尽全力帮魏顺柴减刑。

柴柴在牢里,受到了相当的照顾。重新分的工种很轻松,在监狱开办的服装厂里学缝纫和裁剪,不再到砖窑里干苦力。能到服装厂去的一般都是量刑较轻或者有关系的犯人,魏顺柴有正副两位所长照顾着他,一起的犯人也就更加不敢小瞧他。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有了这两位所长的努力,他的刑期一减再减。

八年之后,魏顺柴刑满了。

阿娇接到张所长的电话,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并坏坏地要求她提前一天来,陪他一晚。

阿娇没有拒绝,她甚至觉得自己确实该好好酬谢两位所长,所以阿娇不仅提前一天去,而且给两位所长备了厚礼。

她租了一辆小车来监狱接柴柴回家。

柴柴并没有对重获自由感到格外惊喜,他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他已经隐隐地猜到,他能在监狱里面接受培训,慢慢地成为裁剪师傅,受到格外的优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刑期能减去一半,绝不像阿娇说得那么简单,她只是送了些钱而已。到底送了多少呢?那是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阿娇对他说:“她在糖果公司上班,挣了些钱。家里的地被一个大工厂征收了,两万一亩。村长魏华强帮了点忙,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将一点拐角又算了五千,总共算了六万。魏江河面子很大,人家没要多少钱,总共只送了两三万。”

柴柴知道阿娇说了假话,他依据从牢友那里知道的信息,判断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而这种欺骗,当然是善良的。他不敢去猜测真实的情况,只要稍想一想,他就觉得心痛如刀绞。

阿娇每次来探望他的时候,他从阿娇的言谈举止里,都能强烈地感受到她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非常快。

当他看到阿娇从一辆小车上下来,朝他挥着手的时候,他大惊失色。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自己看错了,那不过是和阿娇长得很像的一个人。

可走过来的,实实在在是阿娇。她一头黄发扎成马尾,斜挎小肩包,脚蹬高筒靴,手指甲涂了油闪着光。

柴柴看着朝他飞奔而来的女人,发呆得像一根木头桩子杵在那里。

阿娇扑过来,把头埋进他怀里,泪水已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在任何男人面前流过泪。只有在柴柴面前,她的眼泪才会奔涌而出,内心柔软温情的部分才会被触动。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流浪的小狗,终于可以回家了。

柴柴有点如梦初醒,他拥抱着自己日夜思念的女人,哆嗦着手去抚摸她的头。闻着她陌生的体香,心里像是拉开闸后的河水,波涛汹涌……

两人回到魏家村后,魏顺柴感觉自己像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离开这个村的时候,还没见过座机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村里好多人都拿着一块小砖头,说那是手机,甚至阿娇也有一部。村里的变化也非常大,盖了很多楼房,年轻男女大多出去打工了,大伙碰见他,客气地打着招呼。

最让他不适应的,是自己父母的态度。二老只和他说话,对阿娇竟然不理不睬,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她似的。而阿娇呢,不急不躁,也没觉得尴尬。

魏顺柴知道,父母一直认为是阿娇给自己带来了厄运。他又多年不在家,关系生疏得如同陌路人,虽不正常但是也可以理解。

当晚天黑以后,阿娇早早地洗完澡,穿了粉红色的睡衣,她像新娘一样等着丈夫的亲昵。

柴柴不知多少次幻想着此番情景,回味着夫妻二人曾经幸福的鱼水之欢。

可是当他顺从阿娇的意思洗完澡,搂着阿娇的时候,却紧张起来,他没有一点反应。

阿娇对亲爱的人已经急不可待,她很自然地用上了她良好的性技巧。

可是柴柴依然不行。阿娇心里有底,柴柴出问题了。

她已经预感到往后的日子,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只要柴柴从监狱里出来,就是幸福美好的开始。

阿娇不动声色,她辞去了在糖果公司的工作,想在城里开一家商铺。和柴柴商量,柴柴说:“你决定就好,只是我不会卖糖果,生意上要以你为主。”

没想到炸包老爹出来干涉:“不行,生意上的事得先慢一步,当务之急是生孩子。过去的很多事情魏家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张美娇必须以生孩子为头等大事!”

面对父母连珠炮似的催促和质问,魏顺柴尴尬地推脱着。他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情绪一激动就伸手抓自己的头。

阿娇见他从父母屋里出来后,抱着头在屋子里转圈,内心充满了惶恐。她哽咽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两手抓着胸口,像是那里有千斤重的东西在压迫着她。

柴柴一把搂住她,喊了声“阿娇”。

她期待着他说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炸包听魏顺柴说暂不考虑生小孩的事,以为肯定是阿娇出了问题,干脆就爆粗口直说了,“她害怕谈这个问题,是她根本不能生娃了。”

他妈说得更不堪入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所知道的全说出来。甚至说阿娇勾引公爹不成,就去跟残疾人陈跛子困觉,跟村里姓魏的某某人也是勾搭成奸。

“过去的事倒不计较,生不出孩子,让老魏家连个正经女儿都没有,就得离婚。不离婚两个老的都喝药水死给你们看!”炸包就是炸包,秉性不改。

现实是一条丑陋不堪,且其毒无比的蛇。柴柴有意无意地给它蒙上一块布,不想去面对更不想看清。他以为只要交给时间就好了,他就可以和阿娇慢慢地重新开始,去接受她理解她,自己也可以慢慢地恢复到从前。

但是他的父母亲却迫不及待地揭去了蒙在毒蛇上的这一块布,并且把他推到它的舌尖底下,逼着他和它近距离接触……

他听得出来,妈没有指名道姓说出来的那个人是魏华强……柴柴感觉到自己快要疯了。夜晚睡在阿娇身旁,不仅全然没有兴致,而且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偏偏阿娇又建议他买点礼物,到魏华强家去走动走动。如果可以的话,两个人一起到城里去答谢魏江河叔叔是再好不过。

柴柴听阿娇说完,脸色就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阿娇吓得不敢出声,这是她第一次见柴柴怒气填胸时的样子。

柴柴见阿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越觉得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一个荡妇,见男人就想勾引的荡妇!

他甚至想伸手打她,他举起拳头却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是爱她的,爱她爱到骨子里,他是宁愿自己疼都不要她疼,他只能撕打着自己。

阿娇吓得抱着梅利又回到了妈那里。

阿娇母亲这么多年眼看着女儿遭罪,自己又辛辛苦苦地带着梅利,没少挨媳妇的呵斥和责怪。见女儿又心思重重地回到娘家,又急又气,突然晕倒在地,紧急地送往医院抢救。

作为村长,魏华强觉得自己应该在魏顺柴刑满释放回家后去他家里坐坐。但是他想了想,认为还是先等等,没想到这一等,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魏华强也赶到了医院探望老人。阿娇一看到他,眼泪就来了。她如今变得如此软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和坚毅。

老人脑溢血昏迷了几日后,竟然就离世了。

柴柴像木头人一样看着这突然的变故,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他完全不能应对这等大事。

农村老人举行葬礼有很繁杂的礼节,有很多平常不怎么来往的远亲和老乡都会来参加并送礼金或花圈。

阿娇的哥哥向来憨笨,她爹年岁大了,愈发不管事。正当阿娇愁眉不展的时候,魏华强主动承担起来,连阿娇的嫂子也欣然同意把一切都交给他,由村长亲自出面料理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陈红星带着老婆孩子来参加了葬礼。在酒桌上,魏华强也和他碰杯喝酒,俩人不由得叹息着阿娇的不易……

唯有柴柴,局外人一般,拘束不安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时不时地看着阿娇发呆。

过了头七以后,在一个安静的薄夜里,柴柴向阿娇提出了离婚。

阿娇扑倒在他怀里,惊慌失措得像个迷路的小孩,哭得声音嘶哑,伤心欲绝。

次日一早,魏华强神色凝重地过来。见了魏顺柴,眯着眼皱着眉,盯着他,就好像他是一个大怪物。

魏顺柴被他盯得不自在,扭头不理。

阿娇纳闷,难道华强也知道柴柴要离婚?她手里拿着梳子,正在给梅利梳头。

“我早晨接到电话就赶过来,监狱那边打电话到村里来了。问问你回来后有什么异常,有没有再次伤人犯法。没有的话,可以接受你的应聘,去那边的服装厂做裁剪师傅,带犯人当学徒……”

阿娇手中的梳子掉到地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魏华强吃惊地问她:“难道你不知道?”

阿娇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的嗓子嘶哑了,说话有些困难。

“你已经想好了,做了决定不再更改?再回到监狱去?”魏华强厉声问柴柴。

柴柴没有马上作答,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服,好半天不吭声。

魏华强嗓子快冒烟了,他才“嗯”了一声。

魏华强看了一眼阿娇和梅利,跨上一步,伸出手来啪的一声,给了魏顺柴一记响亮的耳光。

魏顺柴猝不及防,他晃了晃脑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华强又给了他一拳……

“别打他……”阿娇嘶哑的声音如受伤的狼。

柴柴捂着脸,没有躲闪,也不还手。

“你还手啊,你怎么不还手?你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张美娇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是嫌弃她,还是脑子里灌水,要重新回到监狱?!你是不是人……”

魏华强咆哮着,怒吼着,不顾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你倒是说话,或者和我对打,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炸包吓得目瞪口呆,再也炸不起来了,他瘫坐在地上号啕痛哭。

他妈妈摇着头,流着口水嘴里不断地念:“在牢里关疯了,疯了,这一家子都疯了!”

而魏顺柴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脸的默然和淡定,他从监狱带回来的包包和几件简单的衣服已经捡好放在桌子上。

他深深地跟阿娇鞠躬,弯得很下很下,身体像一张弓……

尾声

在魏华强的支持下,美娇的糖果店开业了。阿娇又收到了柴柴从监狱里寄回来的工钱,并收到了他通过快递发给梅利的礼物。

梅利十多岁了,她问妈妈:“爸爸去了哪里?”

阿娇说:“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

梅利问:“哪个地方有什么好东西?”

阿娇说:“自由……”(原标题:荡妇 作者:雪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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