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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热闹的节日反倒凄凉
那罐牛奶，是她一路上捂在怀里带过来的。
“渭渭，算了，走吧。”
她犹豫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窗户，人影已经不见了。
许渭北跟着祁成洲上了车，一路上都没有讲话。
车子开出老远，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但是苍茫夜里，除了雪，什么也没有。
“好了，别难过了，过两天就是祈祷节，三哥带你去大昭寺玩，好不好？”
祈祷节是藏族信教徒最隆重的大型宗教活动，为了祈祷新的一年里去灾灭祸、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李朝望了眼窗户外面两道远去的车印子，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至少也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人家眼巴巴从保护站来找你，你倒好，一声不吭的。”
见他不说话，李朝又摇了摇头，气道：“我看她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许渭北不仅瞎了眼了，还一瞎瞎了好几年。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舒坦日子过了二十五年，一头扎进这个闷葫芦里，好几年都回不了头。
林澈慢慢将那罐牛奶放在窗台上，迎着冬日的冷风一吹。
没一会儿就凉了。
新鲜的牛奶在灯光下带着一点奶黄。
这么冷的天，能喝到一罐温热的牛奶，确实很难得。
可惜，这份难得，不是他能消受的。
天大亮的时候，林澈联系上了青藏线上的片区警察。
之前医院仓库里堆积的大量麻黄饮片已经全部清点完毕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麻黄数量并不多，大约只有几箱。
整个仓库堆积的其他箱子里，是别的中药饮片，只有靠近窗户的是粉碎的麻黄粉末。
几个人赶往现场，林澈仔细翻看了箱子里的饮片，确实是在符合剂量规定下订购的。
李朝气道：“这帮孙子存心耍我们的吧。”
程强难得开口道：“老鬼心机重，这次的线索，确实来得太容易了些。”
他们从陆潇丢下的物流单一路追到西部，中间的线索虽然断断续续，但是一直都很清晰明了。
现在看来，这些不过就是老鬼的皮毛而已。
林澈黯然道：“看来梁景润真的是被当枪使了。”
阿焰不解道：“林哥，如果说老鬼没接触西部，那么宰客超市里那大麻烟是怎么来的？”
片警是个地地道道的西藏人，话里带着口音。
搭茬道：“这几年卖大烟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大都是散客，我们查过几回，但是抓到的都是下线人了。”
卖烟的人很聪明，自个儿不出面，散给下面的人卖，利润四六分。
风险都是下面的人担着，他们只需要提供货源就好了。
林澈问道：“给他们销货的一般都是什么人？”
片警不满道：“还能是什么人，地头蛇呗。”
说完又小心翼翼道：“另外的人还真不好说，寺庙宗教势力多多少少有几分不干净。”
在西部，很多宗教的地位很高，甚至可以自由传播宗教信仰。
宗教内地位高的人，受到教徒们无条件的拥护和信任。
这也滋生了很多宗教暴乱事件。
李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家里的老爷子爱研究局势，这几年西南动荡他也听得多了。
大致和平的大环境下，某些毒瘤才更需要引起重视。
如果老鬼的手真的伸进了西部，那么他们必然要断其臂膀，连皮带骨让他痛上一痛。
“我听说，你们这儿规矩多，好些地方警察也管不了，是吗？”
片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李朝笑笑，看来有些话还是不能讲得太明白。
“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
片警是个实诚人，还是忍不住道：“前两天听个藏民说有人抽叶子烟，劲儿大，抽了一晚上不困。”
林澈连忙道：“哪里在卖？”
“大昭寺附近。”
片警赶忙提醒道：“明后两天就是我们藏族的祈祷节，是寺庙重大节日，你们要查，可千万注意，别得罪了信教徒。”
“明白。”
李朝清点了麻黄饮片的数量，饮片被打成了粉末，里面掺杂的东西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只能交给化验中心鉴定。
回程的路上，程强一直在查资料。
大昭寺是西藏远近闻名的佛教圣地，地位和影响力都不同凡响。
每年祈祷节，周围的信教徒都会前来朝拜，有人甚至会从数里之外，开始行叩拜礼，一直到寺庙门前。
因为时间节点和地址位置特殊，所以大大方便了贩卖带货烟。
程强无奈道：“很多人对于这种带货烟都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其中危害，抽烟上瘾了也浑然不觉。”
每年来西藏的，不止是信教徒，还有不少游客，大部分人误将这种叶子烟当作本土特产，丝毫没有怀疑。
林澈左眼的眼眶微微发疼，看东西的时候似乎有重影。
因为之前受的伤，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完全适应青藏线的高原反应。
阿焰察觉他不对劲，关心道：“林哥，咱们这次出来急，你没带药吧？去医院看看吧？”
李朝递了杯水给他，劝道：“有病就去医院，强忍着糟践了身体。”
林澈喝了口水，轻声道：“我带了止疼药，回去吃一点就好。”
李朝不满道：“这些药物成瘾性也高，你少吃点。”
“我知道。”
林澈清楚自己的身体，年前检查，医生说他左眼的视网膜正在病变。
当时枪伤的子弹碎片对眼球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他的视力一直在下降。
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身体操劳导致眼球不适，也是预料之中。
李朝看了看时间，道：“大昭寺在拉萨，开车也得半天时间，我们直接过去吧。”
程强点了点头，将导航的定位系统设好。
一路朝南开去。
而另一边的许渭北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命运将他们叠成了一条轨迹线，像一只葡萄藤上的两根互相缠绕的茎，朝着阳光一点点攀爬直顶端。
车子往南开的一路上，许渭北一直很沉默，后座的小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看今年这年成不好，又要下雪了，这次去大昭寺，得多买点吃的备着。”
祁成洲看了眼许渭北，转移话题道：“听说这次祈祷节，寺外有管婚嫁的好地方，渭渭，三哥带你去看看。”
“不想去。”
小五立马道：“别啊，渭渭姐，王八对绿豆，万一看上眼了呢。”
她一听这话，立马就炸毛了。
“谁是王八？”
“你是绿豆行了吧？”
小五心里嘀咕道：万一有哪只王八看上了也不是没可能。
许渭北这朵霸王花盘踞索南达杰保护站这么多年，保护站里的人深受其害。
尤其是小五，长期做了渭渭姐的小跟班、狗腿子、兼闯祸背锅侠。
她从小就比地道的北边汉子爷们，这也源于许老爹多年的散养。
乃至于后来，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知道她的大名，同龄的男孩子们大都都受过她的欺负，谁还敢上门来说亲。
就连年前埋在梭梭树下的十八坛花雕，早就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被许老爹借酒消愁喝掉了两坛。
车子到大昭寺的时候，正好是晌午。
他们在寺外的一个小餐馆吃了午饭，祁成洲匆匆接了个电话，面色有些凝重。
许渭北知道，一定是保护站又接到了举报偷猎的电话。
每年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就是盗猎者频繁进入青藏线的时间，因为天气寒冷，动物活动量少，追捕也更加容易。
藏区的藏羚羊是他们盗猎的首要目标。
“渭渭，临时接到任务，我和小五先回去，你留在这里。”
她担心道：“三哥，你们出来的时候没带枪。”
祁成洲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三哥有分寸。”
她还是有点担心，不安道：“祈祷节我不去了，我跟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行了，你留在这里，别添乱。”
举报偷猎者的位置离大昭寺不远，举报者是个藏民，说是在不远处的山上听到了枪响声。
当地的警察已经赶过去了，他们要去确认一下是否有动物受伤。
许渭北有些不情愿道：“好吧，那你们处理完事情赶紧回来。”
祈祷节很热闹，人山人海的信教徒围聚在寺前，手上拿着转经筒，转动着里面的六字大明咒。
五彩的经幡和摇旗迎着东风招展。
她今天穿了一件明红色的藏服，头发梳成藏族姑娘样式的小辫，发间坠着巴珠。
这样的发饰，在西藏表示着一个姑娘长大了，可以寻觅心仪的男子了。
尽管许渭北长着一张南方姑娘的脸，但是因为在北方长大，穿着这边的衣裳倒也不违和。
进寺庙正殿的时候，她像往年一样，在大殿佛祖相面前替父亲和保护站的人求了来年的平安符。
拜完正殿，又去寺后逛了逛。
一个藏族妇女拦住了她，神神秘秘道：“姑娘，求姻缘吗？”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两道黄符，还有一张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小相。
“买了我的符经和小相，保你婚姻事业顺遂。”
许渭北看了一眼，差点乐出乐声。
“你在佛教圣地，卖道家的东西，不太好吧。”
妇女笑了笑道：“佛道一家亲嘛，你要是想要佛家的东西，我这儿有转经筒，五十一个。”
这种转经筒，保护站有一大箱，丢在角落吃灰。
许渭北摆摆手道：“我不需要，我...嫁的出去。”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林澈，从正殿一侧出来。
依旧是带着一顶黑帽子，穿着一身暗色系冲锋衣。
在一群打扮严肃来朝圣的信教徒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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