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本名,江姐名字错责任在专家(1)

我的前三篇“咬文嚼字”文章,着重议论的都是传媒及演艺界读错字、念错音的问题。然而恰恰是此前贴出的第三篇——《江姐的名字该怎么念》,表面看是针对着正在播放的电视剧《烈火红岩》而发,实则问题的根子不在演艺界,而在改革开放以后重新编纂修订各种字词典的专家们。这里先将该文贴出后我从网友的评论中获得的一些新信息,以及他们对该文发表的一些零星意见摘录于后,然后再作申说。 (按:我的网易博客因为早一天被首页推荐了该文,观者较多,作评者亦不少,所以当时就摘录了一部分评论附在该文之末。以下所录,即是从网易博客的评论中遴选出来的。新浪同一文章的评论,尚未抽出时间来细阅,容后酌补。还有,本文刚贴出时,选了一些关于陈寅恪的“恪”字读音问题的精彩评论。因感到偏离了本文的主题——本文主题较前几篇集中些——便忍痛割爱删去了。)

基辛格博士

原辽宁籍足球运动员,李华筠(jun)。可见北方也念jun音。

华华

我妈妈的名字中也有这个字“筠”,一直都读“jun"。

中山狼

我是江西高安人,江西的高安县,唐代也叫筠州,现在我们也读筠为“均”音,以前,我的老师(现已八十多岁了),教我们温庭筠的筠读“均”。

大一插0ang生

我一直都是读JUN的啊,广州音字典也是有两种读法,对于人名和地名大多读JUN哦!

外邦人

应该叫国家语委作出结论,通知辞书编纂者改过来。可了解一下,港台是怎么读的。

长峰

邓丽君的墓碑上写的是“邓丽筠”。可见也读jun 。

西瓜(香港)

粵語都讀君。

力士啊

广州话:江竹筠念江竹“君”。

东方飞翔

我是湖北人。小时候看《红岩》小说,问老师、大人之后念“jun”。后来查字典才下功夫改念“yun”。您的考证很有说服力,看来我要再下一番功夫,把它念回去!

走遍铭镇

从古至今都是把这个“筠”字念成“jun(君)”的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山西文水,我们这里读:jun,好像小时候学课文,老师也一直这样教的。

luckystar-678

我还清楚地记得,小学语文老师讲红岩故事的时候,是读的“jun”。

Rosetear玫瑰泪

我也是自贡人,邓老师说的是我们的叫法。

muxianzcq

从小到大,我听的都是“江竹筠(君)”,现在《烈火红岩》读“江竹yun(云)”,第一次听到,晕!(香港)

艾莙茹(香港)

鄧老師,您這篇文字非常好,讀了幾遍了,一直不敢貿然評論。

這是一篇非常有份量的文字考證。文末提到 “禮失而求諸野” 的建議,應該鼎力支持。真的好希望此文可以轉交文化部門,促成編訂一部《古今人名地名正讀字典》。

以上所引网友的评论,最值得重视的是提供了全国各地的口语和地名人名例证,如八十九年代之前的教师和现今的耄耋老人还习惯将温庭筠、江竹筠的“筠”念“均声”,一些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及网友的家人姓名中的“筠”也念“均”等。尤其是长峰先生告知邓丽君的墓碑上写的是本名“邓丽筠”,以及我家乡的文友陈思逊先生提供的“邓丽筠之墓”实物照片,及江姐的两份以本名“江竹君”填写的学校修业证书图片等,全都以雄辩的事实表明:自从两千年前许慎在《说文解字》里给“筠”字注音为“均声”以来直到今天,人不分南北,地不论古今,这个原本就使用率不高且多用于地名人名的文言词“筠”,在现实生活中的读音从来就没有真正改变过。唯一改变了的,只是历史上极少数“专业人士”曾经的纸上谈兵,以及当今字词典专家不求甚解地强化推广而造成的年青学子及媒体演艺界的小范围误读和无所适从。

而在古代就开始以“纸上谈兵”的方式改变“筠”字读音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宋代给《说文解字》妄加了一个反切音“王春切”的徐铉。后来在《广韵》、《集韵》、《韵会》等韵书里依样画葫芦作妄改并进一步“完善化”为“为赟切”的古代音韵学家们,其“成果”亦多半停留于“纸上”。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这个把“筠”字误读为“yun(云)”的实际推广“重任”,历史性地落到了改革开放以后的当今字词典专家们的肩上。

我为什么说,自徐铉以降的古文字学家和古音韵学家,其擅改“筠”字读音的效果都不大,仅属于“纸上谈兵”呢?道理很简单,从宋代到改革开放之初这一千余年的时间里,“筠”字的使用范例可谓屈指可数。唯一比较有名而常常被人提起的晚唐诗人温庭筠,在宋代以后,不可能因为唐朝的灭亡,人们就把这位著名诗人的名字该怎么读都忘了,而须得去查一查后来印刷术普及之后由“专家”许慎奉旨整理并加了反切音的印刷本《说文解字》(宋以前的任何书都只有手写本):或者说,要等得更久一些,等到若干年后再去查阅新编纂的《广韵》、《集韵》、《韵会》等书,才晓得该怎么念“温庭筠”的“筠”字。同样的道理,山西的筠州和四川的筠连,人们也不可能因为唐朝的灭亡而湮没其名,而须等到查了后来的韵书再来称呼这些地名(而且后来所有的韵书都并没有区分出“筠州”和“筠连”的“筠”字不念“王春切”或“为赟切”的所谓“两读”之音)。小孩子取名字也是,凡有文化的家长给新生儿取名,或者家长自己没有文化而找有文化的先生代取名字,如果觉得著名诗人温庭筠的“筠”字既有意义又好听,想参考着取一个带“筠”字的,对于如此熟悉的一个字音,恐怕也是不可能去翻了韵书再来取。所以直到今天,世世代代延续下来,民间(包括几乎所有的教书先生)依然是按两千年前许慎在《说文解字》里给“筠”字注音的“均声”,来呼唤着“江竹筠”、“邓丽筠”、“ 李华筠”这样的名字;也依然是以“均声”在称呼“筠州”、“筠连”这些世世代代与老百姓相伴的城市。

所以,唯独只有眼下教中文的老师,以及某些特别谨慎的播音、主持、演艺界人士,才会意识到似乎应该遵照字词典专家现在的“正音”,去把以前觉得毫无问题的“筠”字改念成“云”的读音。

通过这样一分析也就不难明白:“筠”,被人为地改念成“云”,那只是近一二十年间才发生的事情。它的产生渊源尽管比较早,却压根儿不存在实质性的今古音之变。因而可以说,这个所谓“云”的读音,只是极少数宋代的“专家”曾经产生过误读的一种历史遗存。而这种误读的影响力,在古代乃至当下的民间,却几乎不起作用,以致历千年之久的书面传播而收效甚微。相反,它的正确读音,起码是经历了两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还一以贯之地延续至今。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不是靠字词典去强行推广一种既违背历史,又违背人们口语习惯的异读音;倒是应该敦请眼下的字词典专家,赶紧把“筠”字的注音从徐铉错误反切音的泥淖里拔出来,让它切实地回归到《说文解字》原注音和至今还活在人们口头上的地名人名正确读音的轨道上来。

而且,单是把误读的温庭筠、江姐等名人的“筠”字读音纠正过来,却还要去依然保留“均”和“云”两种读音,也是不可取的。试想,如果真把历史名人的“筠”字读音,通通回归到和“筠州”、“筠连”的地名用字相同的读音行列中去了,那么,另一个被专家们视为仍可念“yun(云)”的文言词“筠”字,到底还有没有露脸的机会呢?——岂非故意留下隐患,徒增烦恼?

所以,无论从历史和现实两方面去看问题,这个“筠”字的“云”字异读音,都是越早废除越省事,否则将后患无穷。

此外网友艾莙茹小姐提出编一部《古今人名地名正读(或曰正音)词典》的建议,我看很有必要,值得专家们认真考虑。

2011年5月26日17:28于北京

(博主按:刚才我又贴出一篇《与香港艾莙茹小姐的对话》,使这一问题又有了更深入而明晰的探讨。敬请指正。5月29日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