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晚上的大海,
”戴汐说,我们在拉萨,八廓南街,正在考虑,
要不要去一家藏文名字叫“加卡夏”,翻译成汉语叫做“喜鹊阁”的茶馆喝甜茶,
或者去一家康区德格古玩商人那把玩清代的老绿松石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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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汐与朋友
“我已经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准备这样云游一辈子,以后哪怕有了孩子之后也会带他一起在路上”,在我们刚刚开始交谈的时候,黛汐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路:你觉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戴汐:工作,城市,朝九晚五,琐碎,麻木,平常,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还有工作,几乎每天都一模一样,人挤人,车挤车,太过无聊 对我来说就是浪费生命。
小路:那你最想去哪里?
戴汐:埃及,墨西哥,摩洛哥,热血的地方都想去,刚听说摩洛哥免签了,真是太高兴了。
“我觉得我身上天生就是流着吉普赛人的血液”,这是第二句让我觉得印象深刻的话,我开始脑补吉普赛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的种族,服装是热烈鲜艳,女子眼眶深邃,肤色是呈现像小麦色一样的健康色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荷尔蒙的气味,但是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神秘。在qq上,戴汐发了许多照片给我们,时至今日她已经流浪了10多年,去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游走,发呆,探险,生活,工作,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戴汐祖籍在广西桂林。
她形容自己从小就不是乖孩子,小小年纪就会翘课逃学,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我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意识地过‘脱轨’的生活了。”
大约18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契机,黛汐一个人到云南大理旅行。有山有水、质朴自然的大理,漫无目的的游走,素不相识却一见如故的旅人,仿佛瞬间唤醒了Daisy骨子里对流浪的浪漫向往和对大自然的热爱。高中之后离开学校,开始吉普赛女郎式的生活,一发不可收拾。
戴汐:其实我十几年这样下来,选择这条路我都不觉得有错,没有什么顾虑,一点都不后悔,我相当的开心,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2006年 .冬天 .泰国 我的背已经被海边的烈日完全烤焦 那一年我第一次遇见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遇见梦想之国 其实从那年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孤独过 因为精神上已有了依靠。--戴汐
在戴汐的讲述中,她反复提到一个叫rainbow family的组织。rainbow在国外是一种很流行的年轻嬉皮士的生活方式和组织。网址:rainbowfamilyvillagesfl
Robert Holden 向彩虹家庭致敬的纪实摄影作品
彩虹家庭(Rainbow Family)是起源于 1970 年的一个团体,主要诉求是非暴力、推崇宽容、平等主义、并展现对环境尊重的一个非组织、非集团聚会。
在戴汐的观念里,Rainbow Family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每次想到都觉得自己还有同类。戴汐喜欢Rainbow Family这种远离城市的感觉。
曾经戴汐也和朋友一起在大理办过一期彩虹家,大概是06,07年的时候,突然间就因为活动涌进了很多嬉皮士,当然现在的大理已经变得太过商业化,之前的Rainbow Family活动曾经因为参与者的形象受到了官方部门的怀疑而搁浅,所以Rainbow Family的法国籍成员一直在中国寻找适合举办Rainbow Family活动的地方,最后在中国三亚没有名字的土地上实现了真正的聚会。
戴汐提到她跟随Rainbow Family活动之后,自己去到了泰国,泰国的海滩在她眼里跟电影《海滩》里的场景几乎是一样的,电影《海滩》讲述了美国记者李察到泰国度假,偶然从旅馆获得一张神秘地图,遂跟一对途中遇上的法国情侣共同找寻传说中的人间乐土。原来在那里已有一批先觉者组成社区,生活其中,他们为了享受原始的逍遥生活而跟在岛上种植大麻的当地农民订下协议,不能对外透露踪迹。然而,失落的地图引诱了四名男女前来冒险,农民用暴力将他们的社区解散。
2007年在瑞士探访神奇乐器
彩虹家当时有一个神奇的乐器 就是瑞士人发明的 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人能做出来这种神奇的乐器 ,以为太珍贵稀有 每个都是手工做成 所以在2000年的时候 轰动世界音乐界。我专程去到了瑞士 千里迢迢找到他们。见到了这个乐器制作的全过程。当时很想很想买下一个。但是全世界的人都在排队。他们跟我说 要想买得要好几年以后了,这种乐器叫hang,然后今年我在印度的时候 终于买到了。
图片上的女孩中文名字叫虹韵,是戴汐最好的朋友。
虹韵的爷爷是真正的吉普赛人,也许想不到这个有嬉皮精神的女孩到底是做什么的,其实她是一位主持人,中文非常好,戴汐说当她回到城市工作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她有这么嬉皮的一面,这个女孩身上有戴汐感觉到真正意义上的嬉皮精神。
戴汐说虹韵是一位真正的热爱保护地球,有自然精神的动物保护者,她的梦想是又一天能和虹韵一起出发去世界的各个角落拍摄一部有关于环境保护的纪录片。因为世界各地无处不在的污染 人们视而不见。她们瞎了。她们只知道挣钱。为了钱可以毁掉一切大自然。没有人关心以后世界上还有没有干净的水可以喝
据戴汐的一位作家朋友描写她:她声线较高,微微地发颤,似乎时刻准备发出尖叫,或者是怒吼,她张大全身的毛孔,时刻准备着感受于宇宙的一切,并随之快乐或低沉。
这样的形象和性格于我而言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我相信这种古老的吸引力也吸引着她所有过往经过的人群。印度、尼泊尔、西班牙、中国大理、丽江、西藏……路上拉风狂飙、到水里扑腾、描上当地色彩奔放的花纹、喂驴放羊……做一切任性的事情 ,当地老人小童、歌者画家流浪汉……去见不同的人,互相参与彼此的生命 。
北美的印第安人部落
夜晚,戴汐说,她往往会盘膝坐在最温暖的织物上,一个人编织,或者绘画。
编织时戴汐喜欢用和她野性的,飞快生长的头发一样粗而黑的线条,她双手翻动,用手指肚托起、拖拽长线,让它们彼此旋转,拧紧,用牙齿咬断线头,或者用火机。线条如同藤蔓爬满了吴哥的佛像一般,咬啮着西藏古老铜器、蜜蜡的边缘,让它们再次沉没进一个线条的梦。
在路上的时候,戴汐成为了一个手工艺者,以手艺支撑流浪的时光。艺如其人,不管是饰品还是画作,都带有浓烈的原始质朴而神秘的风情。
戴汐制作的首饰,这些首饰都是每到一地,就地取材,自己设计编织的。
绘画也是一样。半夜里,没有构图,没有预先的想法,没有关于景深的预先设计,就从笔尖开始,“画到哪算哪,画画就是挖掘我的想象力。”偶尔戴汐会出卖自己的画作,那些可以称之为脑洞大开的作品。
黛汐的绘画
现在的黛汐住在珠海的淇澳岛上。
“大概因为我热爱大自然。”戴汐说,她所钟爱的生活之所,都有铺天盖地的生命,无论是南印度的丛林,或者是某个小岛上被树荫托起的小屋。当初来淇澳岛,也是因缘际会。那时她在广州办理西班牙签证,等待出证需要一段时间,受够了千篇一律的城市公寓的Daisy跟友人抱怨“好想去一个岛上住啊”。这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朋友却说真有认识一个在珠海淇澳岛上有房子的友人,后来她在岛上一住就是六年。
这是六年前戴汐第一次来到淇澳岛
戴汐小小的房子和院子,装的基本上全是最接近大自然的东西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只有丛生的植被、随处可见的原木和她亲手制作的手工饰品,原始而自然,乍眼一看,就如同闯入了某个丛林部落成员的家里。各种悉心栽培的植被错落在房子的不同角落 ,茶几、小圆桌、首饰台、椅子、楼梯,都是原木所制 。各种人型的人型木头和面具,使整个屋子充满了部落式的神秘和原始风情,许多别具一格的木雕,姿态不一各自张扬。
戴汐:其实岛上弄这个房子就是因为太爱老房子了。经常回岛就有感情了 索性租了两个老房子下来 其实最多的还是想弄一个像彩虹家那样的地方出来 收留全世界各地的朋友来住。几乎每个朋友都有自己的手艺 会做美食 会木工 会装修房子 会缝衣服 会画画会纹身的 还有一些大师级的 画家 瑜伽师 心理医生 甚至是专业的按摩师。房子一直有人住才没有辜负我改造它的初衷。才没有浪费。因为07年在大理办彩虹家被阻拦了之后。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地方 有美好大自然的地方 可以营造出一片小小乐土来 来接纳我的彩虹家人 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 。当然 这就是淇澳岛了 。
寻路记 & 戴汐
问 答
小路:讲一件你路上难忘的故事?
戴汐:这种故事太多了,我说一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胆战心惊的吧。
06年夏天彩虹家有一个据点在外蒙古 ,因为办签证的原因,在北京耽误了好久, 所以到达乌兰巴托的时候,彩虹家人已经在草原里骑着马了,但是去到草原 ,到处都是草原啊!没有名字如何找呢?他们留下来一张手绘地图,自己认路去寻,还有特别任务交代,就是买过三十多人吃的水果蔬菜带进草原。
那个晚上想起来真的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因为真的很害怕,夜里的时候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戴汐说:半夜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一群人骑着马从身边呼啸而过,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他们把我拉走,肯定到现在谁也找不到我了。
外蒙古晚上会有狼群,我感觉真的是大难不死,我感受到了狼群的经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个画面我到现在还记得,很多牛出现在我周围,薄雾环绕着牛群,有小鸟在牛的背上,场面安详。后来我的朋友出现了,我们俩热泪盈眶,因为真的很担心对方死掉。后来询问了一下朋友为什么一晚上没有回来,其实朋友是在外蒙古被人抢劫了,身上的钱物包括证件都被抢掉,还被拖到偏僻的地方打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段经历非常难得而可怕。
小路:讲讲流浪生活?
戴汐:游牧生活,简单轻松,随处搭帐篷睡觉,骑马四处走,直到现在还特别怀念那段时光。当时在一起的很多人都说德文,戴汐的英语并不好,比比划划和他们一起生活。在野外的日子里,有时候青菜补给吃光了,大家就去找蘑菇吃,捡回很多蘑菇,給当时一群人里领头的那个看,判读一下是否有毒,有毒的就扔掉,没毒的就煮了吃,即便如此,还是会经常的吐,想来应该还是吃了不适宜的东西。晚上就点篝火,睡帐篷。但其实这种回归原始的生活,远离了人类社会的尘嚣,反而是更纯粹和让人能够体会生活的。
那种真的就是很纯粹的流浪生活,那时候我们都吃了很多苦,特别是外蒙古那一年,在戈壁上,在沙漠里睡觉,一群人,30多人,只有我一个中国人,其实我没什么安全感,我都是晚上睡觉时候把自己的包绑在手上,枕在头下,这样才能睡觉,即便大家都很小心,同行的一个外国姑娘的东西还是被偷走了,外蒙古是一个至今仍然信奉成吉思汗,信奉强有力就要消灭弱者的国家,那段时间是胆战心惊的,但是对于生存和对活着的思考来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我们当时拦顺风车,一站一站,有时候甚至坐上了拉羊的车子,在羊堆里挤来挤去,晃晃悠悠。
小路:回到国内之后会不会有一些落差和失落?
戴汐:回到国内的时候经常会觉得非常孤单,因为感觉周围的人跟我的追求的都不一样,觉得没有同类就会非常孤单,因为我是真正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其实rainbow family让我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一些理念我非常认同,很多的人也有很多特别的经历,现在想起来相比以前,非常大的进步是,之前中国人想出国办签证是非常难的,我想起之前在北京跑使馆的日子就觉得头都大了,现在很方便可以去淘宝上找到跟多服务,出国变得很容易,非常渴望能够彻底找到自由。
小路:你学过画画吗?我觉得你特别喜欢亚文化,而不是很喜欢主流文化?
戴汐:当然,我喜欢一些神秘的原始的东西。画画没有学过,以前小时候很想学,爸妈觉得画画的人那么多,不可能画出名堂,不让去,现在画画全凭想象,我很多朋友跟我说亏你之前没有去学,要不真的毁了。
小路:问个不友好的问题,你会不会担心钱花完了,有一天过不下去了?
戴汐:钱这个问题困扰着所有人,只要是地球人,怎么做到身心财物共同自由,这是需要本事的,反正我四处游走,有很多见识和经历,很多时候是能转换成钱的,我对很多事物感兴趣,做首饰,画画,改造老房子,搜集二手古董,这些兴趣和爱好完全能让我好好活着。
小路:听说你还养了一只羊?
戴汐:我几乎每年都要去尼泊尔和西藏,有一年在尼泊尔山里住了很久,就是因为那只羊,我太喜欢她了,每天赖在我的腿上,可爱的不行,每天只要给他一把菜叶,她就满足了,太有灵性。
任何自由都要付出代价,但是幸运的是我们还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去触碰那些在原生状态下才能自由生长的叛逆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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