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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世界杯如约在阿拉伯国家卡塔尔（دولة قطر）举办，这是世界杯历史上第一次在阿拉伯国家举办，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阿拉伯半岛上的这个神秘小国。
头顶一块布，全球我最富
卡塔尔虽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国，全国面积仅有1万平方公里左右，仅和我国的青岛市面积相当，人口更是少之又少，全国公民总数仅有30万人左右，其主体公民是阿拉伯人，但是这样的一个小国，在整个阿拉伯世界乃至全世界中出镜率确是非常之高。（详情见：为世界杯造一座城，卡塔尔凭什么这么豪？）
卡塔尔的经济非常发达，实际上很多人对卡塔尔的第一印象，就是卡塔尔的富有，它拥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可以说是躺在石油上的国家，据联合国统计，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位居世界第四，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已经达到“极高水平”。
卡塔尔世界杯相当于是一次全球性质的广告，让世界人民第一次深入了解到这个之前往往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国家，而让人们印象最为深刻的自然是卡塔尔人头上戴着的头巾，无数洁白的头巾在任何一个镜头中都显得十分亮眼。甚至卡塔尔世界杯的官方吉祥物就是阿拉伯头巾造型的，它的名字叫拉伊卜（La'eeb），阿拉伯语的意思中就是“技术高超的球员”。可以说，头巾已经成为一种阿拉伯的文化符号，每当看到头巾人们就会想起阿拉伯，而最近的卡塔尔小王子在中国的爆红，更是突出一个“头顶一块布，天下我最富”。
卡塔尔小王子因为神似吉祥物“拉伊卜”而爆红
头巾：沙漠旅行生活必备法宝
头巾（Keffiyeh）在阿拉伯又被称为包头巾、套头，是所有阿拉伯人，不分男女，最为日常的打扮，一个标准的阿拉伯头巾通常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常见的头上的“黑圈”，这个黑圈被称为“伊戈尔”（Agal），通常由驼毛或羊毛拧成，再反复拍打，使其变得结实，最后还需要过火定型，起到一个固定头巾的作用。古时候，阿拉伯人还将头巾绑缚在骆驼的前脚来固定住自己的骆驼，不用担心它乱跑。
而盖在头上的那块布，通常是正方形，大概一平方米左右，被称为“使麦克”（Shemagh）。对折后可以形成一个大三角，披盖在身上就可以遮盖很多的地方，如同一个随身携带的遮阳伞。除了这个功用，头巾在每日的五次礼拜中，可以当做垫子，睡觉时也可以当做铺盖，刮风时蒙在脸上还可以阻挡风沙。
苦涩的沙吹不过我的头巾。摄影/chingis61，来源/Adobe Stock图虫创意
当我们从天空上俯瞰整个阿拉伯半岛，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景象就是漫无边际的黄土与沙漠，阿拉伯半岛常年受副高压带及信风带控制，非常干燥，几乎整个半岛都是热带沙漠气候区，且有面积较大的无流区，缺乏天然淡水资源，本区没有河流的国家就有七个。
卫星图上的阿拉伯半岛，被沙漠所覆盖。来源/天地图
每年最热的时候，温度可以达到50摄氏度，北部年降水量100-200毫米，南部在100毫米以下。可以说，干燥的天气与炽热的阳光是每一个阿拉伯人一出生就要面临的问题。
想象一下，古代行走在这样的沙漠中，毒辣的阳光长时间的炙烤，这时候你最急需的就是一个遮阳的物品，可以防止你被晒伤，而这也是阿拉伯头巾的第一个作用，也是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遮阳。
沙漠中的阿拉伯人。摄影/ingram，来源/图虫创意
因此，如果我们探究头巾的历史，就会发现它不仅能追溯到阿拉伯人，还能继续往前追溯。公元前4千年左右，生活在阿拉伯半岛北部、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人就已经养成了佩戴头巾的习惯。根据现在出土的泥板文书记载，当时的美索不达米亚人已经规定妇女和儿童在外活动时必须佩戴头巾。例如现在留下的阿卡德帝国萨尔贡大帝的雕塑，很明显地显示其头上佩戴着头巾，其形制已经和现在的阿拉伯头巾非常相似了。
阿卡德王萨尔贡一世青铜头像，约创作于公元前2300年，现藏于伊拉克巴格达博物馆
无独有偶，全球生活在阳光比较酷热地区的民众，普遍都有戴头巾的习俗，印度人同样喜欢在头上缠着非常大的一块布来阻挡阳光，中国黄土高原上的陕北劳动人民，在漫长的生产生活中也形成了把白羊肚毛巾围在头上，起到的功用和阿拉伯人的头巾非常相似。
影视剧中的白毛巾。来源/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截图
而外来的旅者来到阿拉伯地区，往往也是入乡随俗，佩戴起阿拉伯头巾，代表人物有一战时期的英军劳伦斯上校，身着传统的阿拉伯民族服饰，带领着阿拉伯人民追求民族独立与解放，被称为“阿拉伯的劳伦斯”。这也是阿拉伯头巾为什么能传承至今的原因，它不仅是一个民族的象征，更是这个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的生存智慧，一种性价比最高的沙漠生活方式。
阿拉伯的劳伦斯。来源/维基百科
头巾演变中的阿拉伯历史
阿拉伯头巾是与阿拉伯民族的形成同步进行的，我们今天很难具体考证阿拉伯人具体是从何时开始戴头巾，当然更有可能的情况是，阿拉伯人本身也是学着其他民族佩戴起头巾的。
阿拉伯头巾刚出现的时候，没有颜色等级划分，一般只有米色、白色和黑色几种简单的颜色。伴随着阿拉伯文明的逐渐发展，社会身份地位的逐渐分化，阿拉伯人逐渐开始以头巾的颜色来区分不同的阶级，根据官级、身份的不同规定了不同的服饰。
由于长期处于游牧生活、颜料相对难以获得，阿拉伯人更崇尚黑色和白色。因此，这两种颜色在阿拉伯社会中具有重要的价值，穆罕默德曾经说过：“你们穿白色衣服，它是你们最好的衣服。”因此，阿拉伯人将黑色和白色视为庄重的颜色，这也是我们看到男性普遍穿戴白色，而女性普遍穿戴黑色的原因。
阿拉伯人肖像画。摄影/Erica Guilane-Nachez，来源/Adobe Stock图虫创意
随着阿拉伯人逐渐进入封建时代，阿拉伯的统治者也逐渐放弃了建国之初的简朴风气，竞相在各种层面进行斗富，而头巾作为阿拉伯人每天都要佩戴的日常服饰，自然也成为斗富和体现阶级差别的绝佳工具。
普通的“伊戈尔”可能只是由羊毛或驼毛制成，但阿拉伯贵族的伊戈尔则通常要掺杂各种昂贵的材料，例如金丝、银丝，还要编制成各种好看的图案，整体显得尊贵和大气。“使麦克”更是可以玩出花来，材料上的品质自然是不用说了，东方的丝绸自然是最高等级的材料，而阿拉伯贵族们更是唯恐无法彰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更是在法律上规定了，普通人只能佩戴白色或黑色的头巾，有身份的人和贵族则可以穿戴蓝色头巾，至于红黄蓝三种颜色混合的头巾，属于王室成员的标配，基本上都是王子。
这种以颜色而取人的倾向，不仅在阿拉伯，全世界各个民族都有。中古时代，化学工业的落后使得颜料是极难获取的，尤其红色、蓝色、黄色这些自然界中存在较少的颜色，自然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直系的阿拉伯帝国（伍麦叶帝国与阿拔斯帝国等）由于年代久远和严禁偶像崇拜等因素，统治者的画像难有留存，但从广义上的伊斯兰帝国统治者，例如莫卧儿帝国皇帝和奥斯曼帝国苏丹等也可窥见其服饰的鲜艳奢华。哪怕以简朴与虔诚著称、被称为“征服者”的莫卧儿帝国统治者奥朗则布留下的画作中，也大部分都是红黄两色搭配的头巾，并饰以珠玉。
奥朗则布身着红黄两色头巾。来源/维基百科
无论头巾如何奢华，走入近代以来，面对西方人的坚船利炮，阿拉伯人也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18、19世纪的阿拉伯人，一度将头巾视为民族落后没有开化的标志，这一时期的很多阿拉伯有识之士都摘下头巾，率先换上了西方的服饰。
现代土耳其国父凯末尔坚定地反对头巾。他在建立土耳其共和国之后，就以激烈的手段完成了颇具象征意义的土耳其服饰革命。他颁布命令强制所有政府人员必须穿戴西装与礼帽，同时禁止除神职人员以外的一般人穿着宗教袍服或标示宗教徽记，1925年11月25日，又颁布新的法律，强制禁止所有男子戴土耳其帽或者头巾，凡戴土耳其帽者和头巾将依律治罪。他也带头脱下军服，换上西装，以为国民表率。伊朗在1978年伊斯兰革命之前也是禁止佩戴头巾，甚至还安排了专门的警察在大街上巡逻，观察是否有人佩戴了头巾，如果有就要当场扯下。
身着西装的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在近代，阿拉伯头巾正在逐渐远离阿拉伯人的生活，但到20世纪下半叶，随着巴以冲突的兴起，整个阿拉伯世界重新感受到了民族危机，开始重新反思现代化与西方化的关系。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阿拉伯人又兴起了一场“服饰革命”。
首先是巴勒斯坦人阿拉法特（Yasser Arafat），20世纪60年代，他建立法塔赫组织，率领巴勒斯坦人反对以色列时佩戴着的黑白头巾，顺势成为整个阿拉伯民族不屈意志的象征，无数阿拉伯青年以他为榜样，佩戴同样的头巾。从此，黑白配的头巾便主要流行于阿拉伯半岛北部和北非部分地区。
70年代的阿拉法特与游击队。来源/维基百科
此外，大家在沙特阿拉伯会比较常见到红白配色的头巾。沙特的红白配色头巾的兴起要从一战说起。一战期间，英国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阿拉伯半岛策动阿拉伯民族起义，以从后方牵制奥斯曼军队。在这个过程中，英国人大量从国内出口了红白配色的头巾，因为英国国旗的主色有红色，而阿拉伯人又崇尚白色，红白格子由此成为支持英国的阿拉伯人的标志。沙特阿拉伯的国父伊本·沙特也是在这一时期崛起。在约旦、沙特等阿拉伯半岛中南部的国家，红白格子配色的头巾非常盛行。
伊本·沙特佩戴着红白头巾会见罗斯福。来源/维基百科
时光兜兜转转，曾被视为落后象征的阿拉伯头巾又作为民族传统服饰，重新在阿拉伯地区流行起来，成为现代阿拉伯民族的身份象征。
头巾：一种可视化的身份信息
而在现代社会，阿拉伯人更是将头巾玩出花儿来，也许在我们看来头巾无非是“头顶一块布”，但对于深谙此道的阿拉伯人来说，只需要一眼，就能从头巾的材质、颜色和造型等多种方面看出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地位。
当然，在现代化思想的影响下，很多阿拉伯年轻人实际上摆脱了以头巾的颜色来区分身份地位高低贵贱的老传统，有的甚至将头巾的颜色当成今日心情的表现，如果心情不错就穿白色，心情不好则可以穿红色，所以整体而言，头巾正在成为阿拉伯民族彰显个性的标志。
头巾在身份地位上的差异或许正在弱化，但其穿戴方法仍可以表示一个阿拉伯人的故乡。2014年，阿拉伯世界著名画报《褐皮书》（Brownbook）就介绍了不同地区的阿拉伯人的穿戴方式。
阿拉伯不同地区的穿戴方式，上排从左至右：科威特人、阿曼人、巴林人；下排从左至右：卡塔尔人、阿联酋人、沙特人。来源/《褐皮书》官网
阿联酋人（Emirati）的头巾系法是最为简单的，头巾就简单的披在肩上，很容易上手，也因其方法简单而风行于整个阿拉伯世界，我们平常看到的大部分头巾都是阿联酋式的系法。
科威特人（Kuwait）的系法很有意思，先是将头巾以对称的长度固定在肩膀上，然后将末端系到头顶上，这样当我们从正面看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对称的天平形状，很有几何的美感。
卡塔尔人（Qatari）的系法相对来说比较麻烦，卡塔尔人的系法是模仿中东地区特有的阿拉伯角蝰的模样，从正面看，仿佛是一只竖立起来的蝰蛇，虽然很是繁杂，却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巴林人（Bahrain）因为国家相对比较开放，对于头巾的系法也非常宽松，巴林人喜欢一种蝴蝶系法，这种系法就像蝴蝶一样简单、优雅、灵活。不像某些刻板复杂的系法，它允许头部和颈部可以更自由地活动。
阿曼人（Omani）是所有伊斯兰人最为特殊的一种，他们选择帽子而不是头巾，阿曼人在日常生活中往往会选择带一种非常民族风格的马萨帽（Mussra），帽子上缀有好看的流苏和各种色条。
沙特人（Saudi）对于阿拉伯传统最为坚持，法律规定男女都必须遵守伊斯兰的复式穿着标准，沙特人喜欢红白格子的头巾，整日而言的搭配有更多的配色，但头巾的系法非常繁杂，要给人营造出一种层峦叠嶂之感。
头巾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已与阿拉伯文明深深绑定在一起，阿拉伯的头巾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是分辨阿拉伯人的方式，但在当前的阿拉伯世界，更是一种政治象征，代表着阿拉伯的传统。如何实现阿拉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我们或许可以从近代头巾在阿拉伯文明中的起落窥出些许端倪。
参考资料
石铁，《阿拉伯人的“皇冠”——缠头巾》，《阿拉伯世界》1982年第3期。
马通：《阿拉伯人的头箍、头披巾与中国穆斯林的黑、白布帽》，《西北民族研究》1997年第1期。
黄运发：《阿拉伯人的穿戴和住所》，《阿拉伯世界》1995年第1期。
李茜：《历史性和共时性视角下的阿拉伯服饰特点及其价值取向分析》，《北方文学》2011年第5期。
youtube/watch?v=YNKAHr6wPlA
onemoreillustration.blogspot/2014/12/know-your-thobe.html
END
作者 | 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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