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恩爱故事(草根家族绵延着恩恩爱爱)(1)

常 青

爷爷奶奶故去了,老爸老妈也一天天变老……年长的家人总会有许多动人的故事留下来,而长留后人心中的却大都是一些珍珠、琥珀一样闪光的小片段或小细节,经久不灭,历久弥新。这其中包括他们携手走过艰难或寻常日子里的那些恩爱,虽不一定惊天动地,却给后人们留下了无限的温馨与回味,无声地激励着一个家族坚韧向上,生生不息……

爷爷和奶奶的“腻故事”:

300元换来1万天

身高1.91米的爷爷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村建筑师,因为一句话娶回了一个“阔小姐”。

那是在给城里一个富人家建四合院的一天下午,17岁的“老七”(爷爷的七弟)突然晕倒。爷爷抱起弟弟就跑,嘴里喊着:“你可别吓唬哥,病好了你要啥哥都给你买!”泪流得像两条小瀑布。幸好“老七”只是一般的劳累上火,没有大碍。事后,富人家的“大小姐”好奇地问爷爷:“平时看你‘怒目金刚’一样的一个人,怎么还有眼泪‘哗哗’的时候?”爷爷顺口说道:“男人外表再凶,内心里也有最软和、最热乎的地方,那是用来安放他的亲人的。”

“大小姐”正是冲着“热乎”和“软和”跟定爷爷的。爷爷和奶奶自然也是恩爱有加。

1973年,年逾花甲的爷爷患上了肺结核。医生说得很直接,爷爷再不住院就只有等死了。可当时,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对付这样的大病!爷爷不想拖累家人,连最便宜的药也断了,只求速死。

这年秋初,国家收购金银工艺品换外汇。一天,奶奶在爷爷午睡的当口,偷偷卸下爷爷和自己脖子上的银项链,急急忙忙地去了县城。回来时已是傍晚,奶奶兴奋地对爷爷说:“咱家有钱了,你的病有救了!”

爷爷看看奶奶光光的脖颈,再摸摸自己的脖颈,脸顿时黑了下来:“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想在一个没救的人身上花冤枉钱?”奶奶狠狠地白了爷爷一眼:“我愿意!”

两根链子共卖了240元,在当时的穷苦农村,这绝对是一大笔钱,够盖两间房的。第二天早上,奶奶请来几名身强力壮的邻居,把爷爷连扶带架地送进了一家部队医院。那天,爷爷看着奶奶,一整天都没说一句话,一直是似笑似哭的表情,眼睛红红的。

3个月后,爷爷奇迹般痊愈。出院前结算,还欠下60元4角9分。奶奶便拆开上衣下摆取出了10几张5元、2元、1元面值的钞票。到家后,爷爷左盘右问才得知,为了让治病的钱再富余一些,奶奶偷偷把出嫁时穿的那件苏绣红缎子袄和紫檀木首饰盒卖给了邻居家的张奶奶。爷爷猛地把瘦骨嶙峋的奶奶搂在怀里,喉头哽咽:“如果再需要花钱,你是不是要把你的一把老骨头也拿去换钱……我无以为报啊!”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奶奶以面颊代手,拭去爷爷脸上的热泪,莞尔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无以为报也得报,先给我打个欠条吧!”为防“空口无凭”,爷爷还真按奶奶的要求写了一张欠条:“我欠媳妇300元,甘愿好生服侍媳妇1万天,以工代债。”

恩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20多年。2001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夜晚,88岁的爷爷吃过奶奶做的荠菜面糊饼和小米粥之后,又美美地吃了一个奶奶削的大苹果,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屈指一算,距离爷爷给奶奶打欠条那天,正好1万天稍稍多一点。

奇怪的是,奶奶并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样哭得死去活来,而是守在爷爷身边不停地自言自语:“都怪我啊,当初让你在欠条上再多写上1万天该多好啊……”

爷爷去世不满百日,奶奶也无疾而终。在那段日子里,老爸老妈竟是欣慰大于悲伤。因为,他们实在不愿看着奶奶孤雁凄凄的样子,早日和爷爷“团聚”应是奶奶日夜期盼的幸福。

老爸和老妈的“酷故事”:

恩爱拯救了两条命

这是发生在20多年前的事。

那是在内蒙古科尔沁草原一个夜色如墨、滴水成冰的冬夜,我的老爸老妈牵着一匹驮载货物的老马,在满腹疑惑与惶恐中走了大半夜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那年,老爸老妈已经年过半百,为了摆脱贫苦的命运,他们不顾爷爷奶奶的一再劝阻,单枪匹马来到数千里之外的内蒙古大草原,做起贩卖中药材的小本生意。这次,他们由收购点返回20多里外的临时住地时,在夜色降临时意外地迷了路,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走了七八个小时后,又奇怪地回到了原处。

零下30多度的严寒,风冷得就像无数枚钢针扎进老爸老妈的骨髓,那匹老马也浑身打战快支持不住了。渐渐地,他们感觉不到冷了,浑身微痒之后是可怕的麻木。常识告诉他们,除非发生奇迹,他们熬不到天亮就将变成两具僵尸了。老爸哆哆嗦嗦地打燃打火机,想把仅有的一点温暖送给老妈。惊恐万状的老妈得到一丝安慰,泪水还未落下就已成冰。

老爸老妈的相亲相爱全村闻名,属于“高山上盖庙还嫌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的那种。那时,腿脚被冻得失灵的老爸,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让老妈活下来。

突然间,跺脚取暖的老爸一脚踩进一个一米多深的土坑,重重摔了一跤。老爸不由灵机一动,强行把我老妈按在土坑里,而后把自己的皮大衣脱下来,盖在老妈身上。老爸觉得还不够保险,又把马也牵了过来,让它平躺在土坑旁,成了保护我老妈的特殊“屋顶”。老爸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遇到狼群,他和这匹马差不多够它们填饱肚子了,这样也就不会殃及老妈。

老妈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突然明白了老爸的用意:老爸想用自己的死,让她活下来!老妈从土坑里爬出来,为老爸穿好大衣,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老妈说:“你进坑里去,要死我死,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老爸则说:“家中里里外外,尤其是二老床前尽孝,都得靠你;而我一身是病,平时挣钱不多还老花钱……”

“你胡说!”老妈急不择言,“若是有病就该死的话,我早在十多年前生二小子那年就到九泉之下了,还不都是你卖血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老爸用力地抱了下老妈说:“穗穗(我老妈的乳名),你要知道,我自己活下来,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我还算个男人吗?”老妈用手拍打着老爸的胸脯说:“可反过来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啊!那咱们就……一起死!”

老爸沉思良久,突然捧着老妈的脸说:“一起死也行,可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呀,咱们为什么就不设法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会儿呢?我和你在一起还没活够呀!”

此时此刻,燃料就等于生命:有一把野草或几坨子干牛粪,老爸老妈就能多活一会儿。

老爸老妈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地面上摸来摸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爸竟意外地捡到了一块勒勒车上的废底板和两只烂皮靴。

老爸老妈在可怜的温暖里不敢过分“享受”,当火焰还未转暗的时候,两人就又肩并肩地在火光的尽头拼命搜索。在极其吝啬的火焰中,他们竭力把爱和生命分分秒秒地延续。

一晚上,老爸老妈不知挪动了多少回,也不知搜索了多少平方米,希望也总是在火光的明灭间升起又沉沦,沉沦又升起。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在火焰熄灭很久再也找不到可以燃烧的东西的时候,老妈猛地被一个高大的东西撞倒,失声惊叫起来。老爸打燃打火机一看,天哪,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垛子牧民来不及运走的干牛粪,有一人多高!

牛粪燃烧起来了。老妈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里的水(已冻成了冰坨子),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中沸腾起来;另一个装有老烧酒的军用水壶,也开始在红红的火堆旁边散发出浓烈的酒香。老爸老妈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冻得黑青的脸重又泛起红晕。微醉的老爸走出几步,背过脸,大大地撒了一泡尿,禁不住面对无垠的草原夜色放声大喊:“天不绝我啊……”

熊熊火光中,那匹已缓过劲儿的老马,望着这对患难夫妻,长长地打了一个响鼻,竟似也有泪在眼中……

恩爱,是夫妻间最珍贵的一种情感。只要恩爱,就已经幸福在握,再艰难的日子也会有希望。

在红尘滚滚的现代都市,我只是普通的“文化打工一族”。但年逾不惑的我,因袭草根家族之精神之传统,居然一样活得充实、满足而淡定:无论多忙多累,每天早晨,总有一双恩爱的眼睛送我到人潮汹涌处;每天夜归,总有满满的恩爱由粗瓷碗中袅袅而升……

(路长青摘自《恋爱·婚姻·家庭》,本刊有删节,李晓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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