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子胡吃,我和朋友颖王爷在一个古镇上开了一家叫“食不语”的小店,专做美食,也讲故事。我们想给每一道料理写一个故事,今天恰好是第六十二个。
食不语|台湾芋圆
凌晨三点,她在微博上写着:“真想从四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叫蝴蝶,是“食不语”的常客,24岁,她的孩子刚满月。
“来店里,我做好吃的给你呀!”快速打上这一段字,想了想,还是改成:“来店里,王爷做好吃的给你呀!”
第二天她真的来了。
“公子,你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死前也得尝到,倒不枉此生了。”蝴蝶施了点粉黛,但依然掩饰不过憔悴损。
这世间哪有这般神奇的食疗,甜食本身对心情确实可以起到调节作用,而调理身体主要还是靠热乎乎的黑糖水。
“每次吃甜食,总觉得自己还是少女一样……”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眼尾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人脸上,不过在我眼里,她的笑容确实跟少女也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我最像少女的时候,是爱上了一个少女。”
少女叫红豆。
高中,那时候大家都喜欢李宇春,她不喜欢李宇春,她喜欢红豆。
红豆是蝴蝶的同桌,高挑帅气,身体瘦得跟钢笔刻画的菱角似的,皮肤白皙如玉,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红豆从来不穿文胸,却时不时抓一抓蝴蝶的,一脸嫌弃:
“都是空的,你该买件合身的。”
蝴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脸红通通,心也噗通通,弱弱地问了一句:
“要不……你带我去买件新的?”
后来红豆是带蝴蝶去买东西了,但买的不是文胸,而是红豆沙,蝴蝶那一刻觉得,同桌是暗示要给自己吃掉的意思吧,不觉脸颊一热,不敢看她。
“蝴蝶,你喜欢吃甜食吗?”红豆擦了擦嘴上的红豆沙问。
“嗯,你买的都喜欢。”
“不过这家听说是来自台湾的工艺,里面这些有嚼劲的豆豆都是什么?”红豆一边用汤勺捞起来芋圆,一边皱了皱眉。
“五颜六色的,你还别说,真好看。”
红豆看着欢喜的蝴蝶,觉得她跟个小学生似的还没有长大,不由爽朗一笑:“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带你来吃。”
红豆教蝴蝶唱周杰伦《夜曲》的时候,总觉得蝴蝶笨极了:
“都教你第九遍了,你怎么还不会!”
蝴蝶是有唱歌天赋的,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这首歌听了两遍便会了,但是她更享受红豆认真而又有点暴躁的样子,那样子一直萦绕在蝴蝶心中多年,不愿忘记。
“蝴蝶,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遍!你要是还不会的话,以后再也不带你吃芋圆了!”
就这样,那晚放学,她们终于又吃上了芋圆。
“红豆,马上文理分班了,你选什么啊?”
“理科吧。你呢?一定也一样吧,你理综可是年级前十,文综都倒数了。”说着用中指关节弹了一下蝴蝶的脑门,发出脆脆的声响。
“可我放下不了对文学的梦想。”
然后她们俩都宛然一笑,红豆进了重点班楼,蝴蝶则被分到了普通班,再见又是一个月后了。
“红豆,你在重点班楼还习惯吗,学校真偏心,只给你们每层配备厕所,我们是旧楼,每次下课上个厕所都得跑得气喘吁吁。你知道吗?我最近呀又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蝴蝶,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空气间突然听到了自来水管滴水的声音,蝴蝶一下子好像没反应过来,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地方离我们每次吃台湾工艺的地儿不远,有很多人在那里自己做香皂,还能灌入喜欢的香,我们哪天一起去做吧!还跟以前一样,你做好了,送给我。”蝴蝶喋喋不休,只顾着把自己的话说完,红豆倒也配合,一脸宠溺地望着她,然后轻声说:
“好。”
一周后,蝴蝶转学了。
她还抱着她的文学梦,也偶尔翻看高一的物理书,想着当年怎么跟笨红豆讲解加速度的题,她想,如果当时物理总是考年级第一的自己报了理科,离红豆不那么远,是不是她就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像小孩子怄气一般,她转到了这座小城最好的住宿高中,比原来学校的重点班还要好,却觉得校门外的甜食一点也不好吃。
“老板,你这红豆沙没有用心做啊,你看你的食客一脸的不满。”蝴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果然是红豆,距离上次见她也有两个月了,她现在的头发长到可以扎起一个小马尾,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百褶连衣裙,笑得很甜。
而站在红豆旁边的是一个可爱的男生,白色衬衫,运动裤,蓝色球鞋,皮肤跟红豆一样白,也在微笑。
然后他们仨就坐在一起喝酒。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对红豆不好,我第一个不愿意!”
男生不回答,只是笑笑,很温柔。
“你朋友好像醉得很厉害。”
“嗯,她是好孩子,从来不在外面喝酒,今天,可能因为见到我的男朋友,太高兴了吧。”红豆伸出自己修长而冰冷的手指,抚摸已经喝趴下的蝴蝶的头发,眼神里好像在忽闪着什么,却又在下一秒隐去。
“那现在怎么办?看这样子,她也是回不了学校了。”男生瞥了瞥嘴,有点不耐烦。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带她去酒店住。”
那晚,蝴蝶在梦中哭得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喊着红豆的名字:“TMD学什么文!红豆,你不要走……红豆。”
红豆没有说什么,仔细地擦拭着蝴蝶吐的满地污秽,然后用湿毛巾一点点地给她洗脸。
“对不起,蝴蝶。”
红豆俯下身,轻轻地,吻在了蝴蝶的嘴唇上。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无论过了多少年,蝴蝶爱过了多少个男人,亲吻过多少张嘴,都没有这个人给的吻让她刻骨铭心。
“最先恋爱的是她,最先嫁人的却是我。”蝴蝶吃完我递过去的第四碗芋圆,讪讪地跟我说着,“自从她恋爱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后来她没有上大学,跟着那个男生闯社会去了,我觉得很可惜,其实她更适合待在学校。”
“为什么会想起她?”
“公子,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当你回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的时候,想起的往往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或是一种味道,一个声音,一件事情。这些具体化的东西会一下子让你找回当年的感觉。比如食物?”
我有些难为情地瞅瞅她:“这个很难,因为我每个阶段,无时无刻都没有离开过美食。”
“哈哈哈!公子,跟你聊天真开心。我想如果红豆见到你,也会很喜欢你的。”
眼前的蝴蝶好像一扫来时的忧郁,她的忧郁其实不是毫无道理,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只是我不知为什么红豆弥留之际,坚持要把骨灰的一部分留给她。
一个月前,店里来了一个清奇的女子,虽骨瘦嶙峋,却气质卓越。进来后,直奔我这儿,谈起蝴蝶来:
“我知道她还跟当年一样,喜欢找个固定的地方吃甜食……我患了癌症,晚期,不想她陪着我伤心,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希望你能再给她做一份芋圆。”
后来红豆的骨灰盒被她的表哥送来,这个男人皮肤白皙,满脸悲伤:
“如果有一个人,为了不让她爱的女孩子被大家指责为同性恋,而选择独自扛,那个人就是我这个傻妹妹吧。她知道,那个叫蝴蝶的女孩不是同性恋,是她的刻意接近让对方爱上了自己,我问她,如果再来一次,你还要接近蝴蝶吗?妹妹说至少会让她知道这一生只爱过这一次吧。”
若是有来生,做不成恋人,作对母女也是好的啊。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就是食不语,一般卖花,二般做菜。
我们想为每一个美食,写一个故事,无论喜悲!
如果哪一天,你恰巧路过,请一定要进来问一声:“公子,桃花怎么卖?”
颖王爷一定会臭屁的告诉你:“不卖不卖,明年开春,我就切了桃花换酒喝!”
我有故事,也有酒
你愿意切三两桃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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