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个月就到朝廷举办科举的日子了。成武县举子方舟明虽说文采出众,而且德才兼备,可因家境贫寒,凑不出进京赶考所需要的高昂路费,而他也不想到处借钱,给家里造成负担,于是就找了一家私塾去当教书先生了。
这天,他的好友王陆川来找他,跟他商量进京赶考的事。方舟明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凑不齐路费,我也想四处借钱,再给家里增添不必要的负担,这次科考我就不参加了。”
王陆川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家不富裕,今天来就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我帮你找了一条顺风船!”原来,和他们同一期考中举人的还有一个叫周林的,是一个富家公子,他们家为了这次科举专门给他雇了条船送他进京。
王陆川听到消息后,就找到周林希望可以带上他们二人一同进京。周林也爽快,二话不说就直接答应了,并说只要他们自己带上干粮就可以。
方舟明一听竟然有这样的好事,顿时兴奋起来,回家准备好行装和干粮,等到黄道吉日,就跟着周林出发了。
周林为人仗义,见到二人上船后,说道:“能与两位大才子一路同行真是在下的荣幸,这次同行所有的吃食我全包了。”
方舟明听后连连摆手道:“这怎么可以,周兄愿意带上我们一起进京,这已经让你破费了,怎么还能再让你管我们吃食呀!”
周林听后笑道:“你们二位可是大才子,这一路我一定可以从你们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这是拿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那些吃食就当是我周某人的学费了。”方舟明和王陆川二人听他怎么一说,也就不再拒绝了,一路上三人探讨学问,倒也融洽。
这日午后,小船行至一个镇外。这里江流舒缓,两岸繁花似锦,远山如黛,景色很是怡人。
方舟明站在船头欣赏着远处的美景,忽然听到岸边有人在喊“救命”。他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站在江边焦急地哭喊着。他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丫鬟流着眼泪,指着江里喊道:“我家小姐掉到江里了!”
方舟明听罢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纵身直接跳进江里,向着那丫鬟所指的方向游去。很快,他就看见一个女子正在水中挣扎。当方舟明游过去时,那名女子已经晕了过去,身体正一点点往下沉,方舟明一把将女子搂到怀里,让她面部朝上,然后快速地游上了岸。
方舟明自小在江边长大,自然知道现在女子的腹内全是积水,必须赶快将积水吐出,不然就会有性命之忧。他不敢耽搁,立马抓住女子的脚踝,猛地站起来,让女子头朝下倒贴在自己背上。
伴随着方舟明又跑又颠,女子也跟着他颠颠动动,腹内的积水就一口一口地吐了出來。不一会儿,就听见女子“哇”地叫出声来。方舟明听见女子叫出了声,知道她醒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放到地上。
此时周林也让船夫将小船靠到了岸边,就上岸想去看看那位落水的女子情况如何。
那知道女子见到周林后一脸惊恐的表情,猛地一下抱住方舟明喊道:“水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方舟明安慰她道:“不要怕,我在这里呢!”
丫鬟此时也跑了过来,见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后激动地叫道:“小姐,小姐———”女子惊惶地看着她,却使劲往方舟明的怀里钻,仍是叫着水鬼。现在除了方舟明女子谁也不让靠近,无奈方舟明只能让丫鬟带路,将女子送回家。
原来这位女子名叫李欣蕊,是当地富商李员外家的独女。李员外膝下无儿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对这个女儿是万般宠爱,如今见女儿得了这种疯病,急得是不行,找了很多名医来看,可都无济于事。只有方舟明在身边时,李欣蕊才会安静,一旦不在,她就吓得缩到墙角,谁也不让靠近。
方舟明几人在这里已经逗留了数日,这天,周林找到方舟明说道:“咱们该走了,要是再不走可能就误了科考了。”
方舟明面露难色地说道:“李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以离开呀!”
王陆川说道:“方兄,你救了李家小姐一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又不是郎中,治病的事情我看你就不要管了,还是要以科举为重。”
方舟明心善,仍是放心不下李小姐,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一走,李小姐的病情就会加重,她还怎么年轻,可能一辈子就毁了。我再多待几天,等她病情稳定一些再走不迟。”周林和王陆川又劝了一会方舟明,可他执意要留下来,二人见考期越来越近,便留下方舟明坐船走了。
李员外得知此事后,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我家蕊儿,耽误公子的前途了!”方舟明安慰道:“李员外不必自责,在下就是去参加科考也未必能够考上。倒不如在这里,游山玩水一番来的痛快。”李员外听完这话更是对他感激不尽。这日,天晴日朗,李员外带着方舟明和女儿去法华寺上香拜佛。
李员外也是一位信男善女,经常给寺里捐赠香火钱,算是寺中的贵客。老方丈听说他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当老方丈见到方舟明时,一下子就惊呆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对着方舟明施礼道:“阿弥陀佛,先生能来小寺,真的是让小寺蓬荜生辉呀。”
李员外和 方舟明闻言都是一愣,方舟明笑道:“法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方丈认真地说道:“不可能认错的,老衲这里有些藏书,先生必定喜欢,不如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不等方舟明回话,方丈拉着他就来到了藏书阁。
当方舟明看到那些藏书后,眼睛也不由得一亮。那些可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绝版书籍,非常的名贵。方舟明看得是爱不释手,他在藏书阁看了半天,直到李员外拜完佛后要离开,方舟明才从藏书阁内出来。
临走时方丈说道:“先生如果喜欢,老衲愿意送给先生两本藏书。”方舟明闻言,连连摆手拒绝道:“法师这个使不得,那些藏书太贵重了,学生可受不起呀。”方丈笑了笑,说道:“既然先生执意如此,那贫僧就先代为保管,多会先生想看了,随时来取!”
又过了五日,李欣蕊的病情渐渐地好了。方舟明见考期已近,就算现在往京城赶,怕是也会错过科考时间,倒不如自己回家算了。
李员外去给他雇船,半路上遇到了法华寺的方丈。两人说起了这事,方丈听后兴奋地说道:“今天有一位客商来寺中拜佛,他也是要去京城的,而且明天一早就会出发。这位客商的货物怕湿,走的是旱路,要比坐船快不少,或许能赶上科举考试。
方丈带着李员外急急忙忙赶到客栈,拜见了那名客商。
原来那位客商名叫王灿,乃是京城望月楼的掌柜,这次入川就是专门来买调料的,现在货物已经买齐,就要返回京城。
当王灿听了方舟明的事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说道:“这样的好人,咱可不能寒了好人的心!二位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争取可以在科考之前赶回去。”李员外听后非常兴奋,一路小跑跑回了家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方舟明。方舟明听后也很高兴,赶紧将行李收拾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舟明就跟着王灿出发了,临走的时候李员外还硬塞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留在路上用。
王灿害怕耽误了方舟明科考的时间,真可是快马加鞭,晓行夜宿。就这样赶了十几天的路,这天晚上,他们来到一个小镇,王灿和伙计们吃过晚饭就去睡觉了,方舟明由于第一次来北方,想着去镇上溜达溜达,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方舟明在镇上转了一圈,一路上看什么都很好奇,看什么也很仔细,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入夜了。当回到客栈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直接将王灿货车上的苫布给刮开了一角,接着一道闪电将天空撕裂,紧接着就响了个震耳欲聋的惊雷。
方舟明心中暗叫不好,这是要下暴雨啊!他连忙扑到车边,一把将刮起来的苫布抓住,刚想要去拽绳子,一阵狂风刮过又将苫布的另外一角刮开了。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拽过苫布的另一角。这时,空中又响起一个炸雷,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方舟明拽住苫布,大声喊着:“来人呀,快来人呀。王掌柜……”但他的喊声被雨声淹没了,客栈里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王灿披着蓑衣来查看货物。原来,刚才那两个炸雷把他给震醒了。他担心货物会被淋湿,这才出来查看。哪知道刚一出来,他就看到方舟明在暴雨中紧紧地拽住苫布,狂风刮着苫布呼呼作响,方舟明咬牙在雨中坚持死死抓住苫布不松手,就是为了不要雨水淋湿他的货物。
王灿见状赶紧跑过去,将那根松了的绳子拉过来,捆住了苫布,又在车下系牢,方舟明这才松手,王灿拉着他跑回客栈。
此时的方舟明早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冻的瑟瑟发抖。王灿着急地说道:“方公子,赶紧将衣服脱下来,千万别着凉了。”方舟明将身上早已淋湿的衣服脱了,王灿给他擦干身子,又让他钻进被窝里。
王灿嗔怪地说:“方公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就算这调料再贵,可也没你的身子贵呀。你要是被淋病了,耽误了科举,我良心难安呀?”
方舟明不以为然地说道:“王叔,我本来就误了科举,有什么好着急的呀!倒是你,不远万里从四川买回来的调料,万一被雨水给淋坏了那可就完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泥捏的,怎么可能就淋了怎么一下雨就会生病呀?王叔,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我没事,您放心吧!”
王灿心里明白,方舟明说得怎么轻描淡写,那就是为了安慰自己,不想自己为他担心。王灿的心里不禁对他赞赏加倍。
方舟明昨夜淋了一场雨,第二天,王灿见他没有生病,悬着的心才终于过下。之后的这段日子,王灿更是快马加鞭地赶路。
方舟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京城,竟然真的没有误了科考。可惜方舟明来到太晚了,官府提供的住所已经没有了地方,就连京城里面的客栈也早就住满了人,没有地方住方舟明就住在了王灿的饭庄望月楼里。望月楼生意红火,每天从早忙到晚座无虚席热闹得很,实在不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王灿想帮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居住,但是被方舟明拒绝了,能有个安身的地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是真的不想在麻烦王叔了。
王陆川听说方舟明来到了京城,便来找他,还偷偷摸摸地塞给他一张纸条,说道:“方兄,这是今年科考的题目你赶紧看看。”方舟明闻言惊呼道:“科考题目?你怎么可能找来?”
王陆川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就找到呢?这可是周林花重金买来的。你赶紧写两篇文章,一篇给周林,一篇你留着自己用。”
方舟明笑道:“这根本就不可能是考题,你们都上当了。”王陆川吃惊地问道:“方兄何出此言。”
方舟明说道:“怎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泄露考题是何等重罪,谁会为了钱,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换呀?一定是那人看你们着急,胡乱地出了一个题目,就是为了骗你们钱罢了。”
王陆川此时也不知道这题是真是假了,既然方舟明不肯写,他也不能按着方舟明的手写呀,只得悻悻离开。
当天下午,周林又来了,拍着胸脯说道:“方兄,那个题目是我花重金买来的,一定不会有错。你写两篇文章,好的一篇你自己留着,把差的那篇给我就成。我不求这次科考能考多好,只求有个功名,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的,事成之后,我给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方舟明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了,说道:“买卖考题历代可都是重罪,我不想惹祸上身,周兄还是另请高明吧,不送!”方舟明直接下了逐客令。
周林气的是直跺脚,嘴里骂道:“我让你当朋友才将考题告知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因为考题的事情弄得方舟明很是烦恼。周林重金买来的题目,他已经看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每次都会不自然地想到上面去。如果考题是真的,这样考出来到成绩,和作弊有什么区别,这样对其他学子多不公平。
可若是弃考回家,自己千辛万苦来到京城,连考都没考就怎么离开,有似乎说不过去。他想将那题目从脑子里抹去,可就是挥之不去。
转眼就到了开考的日子。这天一早,方舟明早早地起床,梳洗干净,将文房四宝准备妥当,然后来向王灿辞行。没成想王灿房间内空无一人,住在隔壁的王灿女儿听到敲门声后,说道:“方大哥,我爹他一大早就去库房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库房找他吧!。”
方舟明来到库房推门进入,就见王灿晕倒在地一动不动。他一闻库房里充满着浓重地麻椒味,马上就明白了,王灿一定是吸入了过量的麻椒味,堵住了心肺,想要救他,必须马上让他吸入新鲜空气才行。
方舟明记得望月楼西边,有一处湖泊,那里绿树成荫空气很新鲜。方舟明背起王灿,就向湖泊的方向跑去。
来到湖泊边上,他将王灿的上衣解开,不停地为他扇风,过了好长时间 ,王灿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方舟明也已经累的瘫软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王灿清醒后,看到方舟明累成那样,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灿翻身跪在地上,对着方舟明磕了一个头,心怀感激地说道:“多谢方公子的救命之恩。”方舟明想要制止王灿,可是他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王灿给自己下跪。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打此路过,看到这一幕,惊奇地问道:“王掌柜,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王灿将自己晕倒在库房,又被方舟明救了的事讲了,然后叹息道:“都怪我耽误了他的前程呀,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就算过去也赶不上科考了。”方舟明喘着粗气说:“王叔,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呀,这次科考没有参加,我可以下次再来参加,没事的。咱们还是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晕倒的吧,找到问题的所在,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中年男人问方舟明道:“小兄弟,你叫什么?”
“在下姓方,名舟明。”
中年男人点点头笑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后会有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方舟明赶到贡院的时候,科举已经开始一个时辰了,贡院的大门紧闭,守卫不让他进场。方舟明一下也就坦然了,不用再纠结考题的事了。他回到望月楼,收拾好行李就打算回家。
看到方舟明这般,王灿心中不忍,说道:“方公子,你既然已经来到京城了,不妨就去吏部报名预备,要是有空缺,说不定还能轮到你呢!”方舟明一想也是,不就是去吏部报个名,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于是他就赶到吏部报了名。
十天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主考官受贿泄露考题案,本届主考官将试题重金卖给了几个考生。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派人一查到底,王陆川和周林二人也被抓进了大牢,不仅革去了他们的功名,还将他们发配千里。
周林还供出来方舟明,查案官员一听大怒道:“他都没有来参加科考,要那考题何用?如果他真的知道考题,为何不来参加科考?”一连几个问题,问的周林是哑口无言。
一个月后,方舟明接到吏部通知,让他到柳州衙门担任县丞一职。给他颁发任命状和官印的人,正是那天早上在湖边遇见的中年男人。
后来方舟明一打听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乃是吏部侍郎。方舟明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万千人中当选柳州县丞,一定是吏部侍郎暗中相助的。他本来想去当面表示一下感谢之情,但是现下科考贿赂案闹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他怕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只得作罢。
虽说县丞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八品官员,但方舟明感到已经很知足了。跟那些深陷大牢的同窗相比,他现在这样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他领了任命书和官印,又于王灿辞别,就高高兴兴地去柳州上任了。
方舟明到了柳州上任后,得知李欣蕊还在一心一意地等着他,于是他找来媒婆帮他去李府提亲,李员外深知方舟明的人品,就将宝贝女儿许配给他了。
后来方舟明协助知县,把柳州治理的非常富足,柳州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家家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直到多年以后,柳州的百姓仍然记得他的好。
完
小冉想说:抬手不打无娘子,开口别骂异乡人;童叟孤寡莫有欺,身残之人不可戏:积德虽然无人见,行善自有天知;机遇得福而年惑,莫论善行而来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切皆是缘!
世界会惩罚那些自私的人,也会永远善待那些善良的人,并给予奖励。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付出,但是好人终有好报,只是往往不能即刻兑现。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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