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1)

在我很小的时候,小伙伴曾告诉我,他看见了我的父亲在追一只鸟,像箭一样射过去,我现在才可以想象: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侥幸,我没有变成白痴,也会遗忘很多,因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2)

食堂里,唯一能够颠得起那把大勺的厨师,那会儿他应该还很稚嫩;

水泥厂,搬运水泥袋的苦工,灰尘中只剩下口罩和略显硕大的胳膊;

废料厂,抡大锤砸石板中的钢筋,阳光下只是肩膀显得过于浑圆;

染料厂,一天天,一样的帽子,一样的自行车,红红火火,稳中求快;

扑通扑通地喝着大半瓢的凉水;

大口大口地吃着肉,来不及考虑肥瘦;

只有到了外面才会抽烟卷(他说干活的时候没有时间动手卷烟)——“白力士",只属于那个年代的品种,排名仅比"大生产"靠前一点点,而在家,永远是老旱烟;

酒,逢喝必睡,躺那就着,一句话也没有,从来也不耍酒疯。不知道,到底醉了没有,我从来没问过,他也从来没说过……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3)

我的父亲只有小学文化,现在很多字都不会写了,甚至连发音都不记得了。混到初中,传说中学习成绩很差;

我的父亲比我要高大很多,一直以为他是一座山;

我的父亲是一个老牌厨师,所以现在来讲应该算没有一技之长了,哪怕半技;

我的父亲已经六十一岁了,一直记得他与刘德华同龄,属牛的,可是他怎能老得如此明显;

我的父亲是无能的人,这是我妈说的,遇事不出头,也挣不来票子;

我的父亲是杀生的,勒过狗,杀过鸡,扒过蛇,宰过猪,照过的蛤蟆更多,一直以为父亲好可怕,可每次都是我吃得最开心;

我的父亲是会打人的,可是很奇怪,每次都是针对我,虽然不疼不痒(到现在我也会纳闷,对于他的体格,这一点他是怎么做到的),每次也都是因为我气到奶奶了。有时他也会选择干脆沉默,谁都不管(这是我那时最喜欢的方式)。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4)

在我眼里父亲是最孝顺的,与奶奶一块生活,作为一个男人,伺候着拉撒,并为其送终,况且兄弟不只一个。

父亲饭量惊人,一顿干掉半电饭堡的饭,所以他很少吃米饭,嫌太浪费;就算是馒头也能吃六、七个,现在仍然可以,可能是年轻时锻炼出来的。虽然我也够凶悍,但还是自愧不如:我让他现在少吃,因为消化能力不比从前。

我也感觉父亲是一个没有什么思想的人。从我记事至今,他从没告诉过我要好好学习,甚至没问过我学习上的事。至于后来我努力学习的原因,我真的不清楚,极有可能是受了我二舅的影响(姥姥家唯一的大学生,我小的时候一直在那里生活),也可能是那时我不知抽什么风呢。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5)

父亲离开食堂以后,一直是社会底层苦力的杰出代表,挣不到什么钱。下班回家后,奶奶(曾是一个拾荒者,已过世,在高考那年)做过饭,收拾停当。如果有肉的话,父亲会把肥肉吃掉,瘦的留给我,每次都是这样,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夹起肉就将它消灭,只是在想,爸爸好奇怪,喜欢吃肥肉。那时候,我一直没问他为什么,他也从来没和我说过。

只是小时候,我吃鸡蛋不吃黄只吃青,因为我发现那个太噎人了,我咽不下,爸爸却吃得很开心,这次他告诉我他喜欢吃黄。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6)

父亲下班回来,吃完饭,就躺炕的一头睡着了,说是在看电视,骗谁呢;

他会打呼噜,刚刚地,像打雷一样震山倒,而且要用很高的枕头;

衣服也没脱,那边的炕席都染红了,因为父亲在染料厂工作。我跟父亲说,以后睡觉时,我也不要脱衣服了,多好,省事,以免起来再穿,怪麻烦的。他说不行,会生虱子,我问他怎么不生,他说他是大人,那时候我就感觉他是在骗我的,可我还是会听他的,因为我感觉听他的没错。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7)

初中时,每天早上,他都会起来为我准备早饭。最好玩的是,他要叫我起床,我说听见了,就没反应了;他又叫,我说“缓缓”,就又没反应了;他只好过来把我掫起来,我躺下,又掫起来,又躺下,几个来回以后,他说再不起来上课真的迟到了,我才慌忙爬起来。现在总迟到,有可能是那时养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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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直以为父亲是钢铁巨人,是大力士,是那山,可是后来我听过夸父逐日的故事。

父亲老了,是我与他扳手腕时感觉到的,不知道是我长大了,还是他有意的,明显力道不如以往来得那么遒劲。

父亲戒烟了,吃素很久了。父亲病了。父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父亲,高大的脊梁,宽大的背影。

父亲,那满身的肌肉,是岁月的见证,能读出一笔苦难,除了他,也许只有我懂的。

可怜如今的我只能自寻苦难,去锻炼一副钢筋铁骨。

生活,是一种缓缓如夏日流水般地前进,我们不要焦急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不应该去急五十岁的事情,我们生的时候,不必去期望死的来临,这一切,总会来的。

所以我害怕,那山,轰然倒下。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9)

也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他不喜欢流泪的男人,所以我从此不哭,也渐渐忘记怎么哭泣。

以后,每次难过的时候,就是会感觉鼻子很酸,心很空,却不掉眼泪,但是现在泪水会打转了。

我不是回回都能忍住不哭,不是所有的都能看清楚,也会忍受不住心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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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只能体会,难以描绘。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反正冰心是这样说的。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所有的感情,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音乐干嘛,又要莫扎特干嘛。

语言有时很犀利,那是玩转在鲁迅的手里;有时也很苍白无力,就像你要拿它来形容三毛一样。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11)

现在,父亲很少与我联系,就像我很少与他联系一样,我们好像在这一点上充满了默契。新冠疫情有几年就有几年没有回过老家,没有看过远在二千八百多公里外的父亲。

有时候,也会渴望变成白痴,那样会让我的忘恩负义变得释然……

别人父母在身旁我的父母在天堂(那山与那忘恩负义的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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