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刻元修本《说文解字》
古书装帧,先后有经折装、蝴蝶装、包背装,至明中叶时发明线装。蝴蝶装大盛于两宋,成为垂范后世的宋版书的一大标志。
雕版印刷术对于宋代以后社会的意义,现在回头去看,就如同计算机之于20世纪,是划时代且具革命性的。技术的进步,极大程度上推动了知识传播的方式、质量,进而影响到了人们的阅读方式、阅读态度、读写方法,甚至于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创作习性、评述体式、审美观念、学术风尚及社会风气。当代艺术史家雷德侯教授(Lothar Ledderose)在《万物》里谈及印刷术时,称赞中国人“通过在纸张上进行印刷,开辟了通往信息时代的道路”。此话可谓得之。
《宋史·艺文志》有一段话论及雕版印刷术对宋代社会的影响,说:“周显德中,始有经籍刻板,学者无笔札之劳,获睹古人全书。”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八里也说:“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摹印之法,人以藏书为贵,不多有,而藏者精于雠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奏请,始官镂六经版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苏轼幼年时,已是北宋中晚期了,“犹及见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时欲求《史记》、《汉书》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自书,日夜诵读,唯恐不及”,言:“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纸,学者之于书,多且易致如此,其文词学术,当倍蓰于昔人。”(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由此均可想见随着印刷技术进步,出版多元,社会风气所发生的大变化。
宋代所印书,就现存实物看,用纸、用墨皆考究精良,装制精美,可为后来者范。其用纸,一般用真州麻纸、衢婺藤纸、抚州萆钞纸,及徽池、绍兴、蒲圻一带之纸。为了防止蠹虫,还发明出一种椒纸。即以花椒捣碎制成汁,用以染纸,“取其可以杀虫,永无蠹蚀之患也”。此种方法到近代还一直被沿用。书籍装帧,一开始承袭前代,用黏贴之法,先后有经折装、蝴蝶装、包背装,后经过改良,至明中叶时发明线装。
这里重点谈谈蝴蝶装。所谓蝴蝶装,或称“蝶装”、“蜨装”,也有称之为“粘叶”,是将印好的书页,以版心为中轴,将有图文的一面面朝面对折(线装是反向折叠法),再以版心为准,将全书各页码齐,以浆糊黏贴于一宽幅硬面纸上,最后裁齐成册。用此种方法装订的书,翻阅时如有一只蝴蝶卧伏于册面之上,随着页面翻动,两翼翻飞、翩然飘舞,故名蝴蝶装。
蝴蝶装的最大特点是版面美观,印刷字体取用欧体(如宋浙本)、颜体(如宋建本),或有柳体笔意(如宋蜀本),令人赏心悦目,娱悦心志。此外,其优处:一是其所用裱糊之浆糊是特别制成,据前人考证,系用楮树汁、飞面、白芨末三物调和如糊,以之糊纸,虽接缝如线,经历数百年却不脱落,坚如胶漆。二是便于一版内刊载整幅图画,不像前代经折装遇及大幅图辄分作两半,一面一半,不便阅览。三是存放时,书口向下插架,书背向上,如遇虫蚀、鼠咬,不易损及文字。缺点是:阅读时,每翻阅一面,辄遇两个空白面(无字面),平添翻检之苦。
蝴蝶装出现的时代今已不可考,晚唐、五代时已有“蝶装”一词,当不会晚于五代。其大盛于两宋,成为宋版书一大标志。南宋末年开始出现包背装,元代蝶装、包背杂用。至明代蝶装已很难看到了,明张萱《疑耀》卷五里谈及蝴蝶装时,为免隔膜,特打比方说:“今秘阁中所藏宋板诸书,皆如今制乡、会进呈试录,谓之蝴蝶装。”其消亡之因,一是随着装帧技术演进、改良,逐步为包背装、线装所取代;二是明代以后蝴蝶装技术在市面上已久无传人,书铺及私人藏书家为保存前代图书计,将原先许多蝴蝶装的书都进行了改装。
蝴蝶装的书,现今在国家图书馆里还能看得到,它是宋人文化艺术形态的一个鲜明表征,具有极强的时代艺术风格、艺术价值,值得我们今天去重视、去进一步探析其艺术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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