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娘治家有方,近年办了个养鸡场,儿子马前养几头牛,赚了不少钱,除了修房盖屋,银行里还存了几十万元,日子过得很红火。但有件心事使她日夜忧心,那就是马前已30还未娶上媳妇,因为没有媳妇,把孙子也耽搁了。

这天,马大娘走进后院收鸡蛋。那千百只白鸡干净得像用水洗过的一样,一只比一只活泼可爱。

马大娘高兴地自言自语说:“听入讲,有狐狸精变姑娘和人成亲的,有田螺变姑娘跟人结婚的。你们这些鸡小姐,个个长得漂亮,就不能变出一个俏姑娘给俺马前做媳妇?”

说罢,不由开心地大笑起来。

“大嫂,你真想给儿子找个鸡仙媳妇呀?”

马大娘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邻村张庄的张二笑眯眯地站在身后。

马大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想儿媳想着迷了。”

张二说,他有个外甥女,家住十里沟,今年27岁,名叫宋小花,长得又俊又聪明,还没找婆家。

马大娘说:“常言说外甥似舅。你长得就俊,外甥女一定俊。你赶快给说说吧!”

张二要马大娘先偷着看看小花,相中了再谈不迟。马大娘当然乐意,随即捡了一篮子鸡蛋,就跟张二上路了。

走了五六里路,来到十里沟。集市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张二让马大娘先在街里等着,他到姐姐家里,跟姐姐、姐夫寒暄了几句,便让小花去门口槐树上采些树枝,说是熬汤治脚疼。

小花哪里知道她舅的鬼把戏,真就出了门。

马大娘用眼细瞧,见小花面貌俊秀,体态苗条,满心欢喜,上前问道:“姑娘,要鸡蛋不?”

小花说:“俺家鸡蛋吃不完,还等着卖呢。

马大娘啊了两声,伸了一下舌头往回走。

张二追上来,笑嘻嘻地问道:“咋样?我这外甥女比你心中想的那鸡小姐漂亮吧?

马大娘说:“老弟,说实在的,小花仙女一般的人,能相中俺马前吗?”

张二让马大娘别担心,说:“小花长得是漂亮,可为啥还在家搁到27岁?就因为我姐姐和姐夫都是老实人,一见到那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小伙子就烦透了,心想给她找个老实巴交的。小花也是这个心事,挑来挑去,到现在也没挑个称心如意的。”

马大娘一听也借机说:“你姐和你姐夫有眼光,看得高想得远。如今有些青年才有了几个钱就不是原来的他了,又是吃又是喝,不是赌就是在女人窝里胡混。钱花光了,就去偷就去抢,弄得家破人亡。这些伤风败俗的事,可找不到俺马前。”

张二连说:“对对,俺姐姐和姐夫都是这个意思……”

三天以后,张二来给马大娘报喜信,说今晚小花来和马前见面,并再三叮嘱,小花性格跟马前一样,不爱说话,脸皮薄,未曾开口先脸红,见面的时候,不要一个劲看人家,看多了显得俗气,看恼了人家反而出麻烦。

马大娘喜得合不扰嘴,连忙说:“小花姑娘跟马前对脾气。我已经相过人了,百里挑一,还用看啥?只要人家能相中咱马前,就算俺马家有造化。”

张二说他要去外地办点要紧事,不能亲自陪外甥女登门。至于见面礼,要马大娘大方点,千儿八百不算多,五百六百不算少。

“老嫂子,这可是娶媳妇的第关,不能叫小花说咱小气。”

马大娘点头应承。

夜幕降临时,马大娘在大门口热情地将小花迎进家里,事先再三叮嘱马前,要他主动多对小花说话,以前找不上媳妇就是因为见了姑娘像个哑巴。

邻居小琴见宋小花头上扎条粉色头巾,盖得只露两只大眼晴,不见庐山真面目,上前想掀她的头巾,好看看她的模样。不想小花早有准备,三步两步就进了屋。

初次见面在北屋。马前在微弱的灯光下低着头不敢看小花一眼,拘谨得像一块木头,心口扑通扑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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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几分钟,一直不好意思抬头的小花终于开口了,扭扭捏捏地说:“你各方面都好,人家都说你傻,可我不嫌弃,我情愿跟傻乎乎的老实人白发到老。”

马前瓮声瓮气地说:“谁说我傻,那都是造谣!”

就这一句话,使马前憨厚的脸上冒出点点汗珠。

话刚落音,就听小琴在院里大笑起来:“哎呀呀!我全听见了,一个说愿跟傻乎乎的人白发到老;一个说他傻都是造谣。”

这一下可惊慌了小花,急忙转脸朝里,又将头上的头巾紧了紧,头埋得更低了。

马大娘听到小琴说话,慌慌张张从东屋跑出来,喊道:“你赶快给我出去,人家说正经事呢,你这个疯丫头胡说些啥?”

她刚把小琴赶走,小花也要回去。临出门,马大娘悄悄地往小花手里塞进五百块钱,说:“我的好孩子,给你个零花钱,别嫌少。”

送走小花马前疑惑不解地问:“娘,天还不太冷,小花头上就扎条大头巾,盖住大半个脸,别是脸上有毛病吧?”

马大娘抿嘴笑了笑说:“傻小子,连这一点都不懂,那是人家害羞。你这个男子汉还脸红呢,别说姑娘家了。你别瞎猜,那姑娘我见过,真是百里挑一。”

马前这才放心。

次日,张二笑着进了门,见马大娘就说:“老嫂子,等着娶好媳妇吧。小花说她哪都满意,只是嫌马前太老实。”

又说:“小花虽然同意了,还要看你会不会办事。如果不破费几个钱买住她的心,她要中途变了卦,可不能埋怨老弟没提前和你说过。”

马大娘听了,半天不说话。她摸不清花多少钱才能买住小花的心。

张二看她为难,只好说:“你侄儿比马前强得多,娶个媳妇还花好几万,小花比他媳妇强多了。”

马大娘伸出四个手指说:“老弟,别说了,只要媳妇能到我家,我出这个数。”

春节临近了。马大娘怕夜长梦多,三天两头去找张二,坚持要在腊月十六去登记办喜事。

张二答应马上去商量。

这天晚上,小花又来了,仍扎着粉红色头巾,一身花衣,打扮得仙子一般。话虽不多,叫了几声娘,把马大娘乐开了花,又是递糖又是端茶。

小花也一口答应腊月十六去登记,只是手里缺钱购置衣物什么的。她扳指细算,大概得一万块。马大娘早有准备,当即从柜里取出一万递给小花。小花眉开眼笑,起身想走,马大娘强留,说天色太暗,身上带钱不安全,说什么也不叫走。小花无奈只好住下。

无巧不成书。庄里一位叫张三的,第二天一早去派出所报案,说是他的自行车丢了。派出所老李顺着车印追到马大娘家门口,车印不见了,老李便找马大娘调查情况。

马大娘说:“未婚媳妇宋小花在家住了一夜,天刚亮就走了。”

老李马上去十里沟,见到小花,便问她昨晚是不是在马大娘家住了夜,早晨是不是骑自行车回来的?

小花说:“什么马庄驴庄的,我没去过。”

老李不觉一愣,又问道:“你不是准备和马前结婚吗?昨晚你不是到他家去了吗?”

小花满面怒色,说:“什么马前马后的?我不认识。你说这话,叫俺小刘听见,最少审我三天。你该知道你说话的份量,一句话就能惹出大祸。”

老李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

小花生怕小刘碰上,往外一挥手,“请吧!”

小花不承认到过马家,并且她说早有对象,那么是谁在马家过的夜呢?老李带着疑问返回马庄。

大后天才是腊月十六,可马家早已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四合头大院里张灯结彩,洞房里摆满新家具新被褥,家用电器应有尽有,里边不时传出邻居的说笑声。

老李进了屋,马大娘忙问他事情调查得怎么样?

老李说:小花不承认到过马家,也不认识马前。正在兴头上的马大娘一听,好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顿时双腿一软,瘫在床上晕过去了。

等大家把她喊醒,她觉得万念俱灰,老半天才吭哧出一句话:“小花真不承认?”

老李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

马大娘又气又急,带上马前和邻居小琴去了十里沟。

见了小花开口便问:“腊月十六这个日子,你要不同意,尽可推迟几天,有啥意见都可提出来商量。”

小花问:“我不认识你,你都说些什么呀?”

马大娘说: “你和马前的喜事呗,你别装糊涂了。”

小花怒气冲冲地说:“谁装糊涂?腊月十六,刘家来娶我,你姓什么?”

马大娘也大怒:“人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不能味着良心说话。你到俺家两次,还住了一夜,共给你一万多块钱。这事能假吗?

小花说:“大娘,你越说越稀奇。没踪影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

马前插嘴说:“娘,少给她哆嗦,她后悔不同意,就叫她把钱退回来!”

小花便把怒气转向马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没有拿过你的钱,真是活见鬼了!”

这时,小花的未婚夫小刘从屋里走出来,问马大娘说:“你说交给小花一万块钱,可有什么证据?”

马大娘一时答不上来。

小琴说:“交给小花钱我没见到,但我见到小花跟马前说话了……”

小花连喊冤枉,小刘说,这些都不足为证,要马大娘她们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大娘一听要她们走,一屁股坐到屋门口,拍着两条大腿哭喊起来,“托政策的福,我们娘俩埋头苦干,省吃俭用,手里刚有几个钱,你小花只叫几声娘就弄走一万多块钱,今后这日子叫咱娘俩咋过呀……”

小刘看到马大娘哭得可怜,不像是上门讹诈,心想她母子俩过日子不容易,于是叫小花把自己的两千块钱先拿给她。

小花的心也被马大娘哭软了,爽快地从柜里取出钱来,递给马大娘说:“拿去吧,这是两千。不过那个事俺不能承认,俺是看你可怜,怕你哭坏了身体。骗钱的事迟早要弄清楚的。”

马大娘摆摆手不接钱,说自已不是见钱眼开的人,问题没弄清怎么会随便收人的钱呢。

正在这时,老李骑着自行车来了,劝马大娘先回家,答应一定把事情查清。马大娘又去找张二,说他是媒人,要他赔钱。张二哈哈大笑,说钱没交给媒人,如今向媒人要钱是何道理?马大娘无可奈,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唉声叹气,好比大风刮倒了一戏台——全散架了。

当她睡到半夜,忽听院里有女人的叫声:“娘,娘,你找宋小花干啥?她没来过咱家,那是我呀。”

马大娘听到喊声,急忙坐起来,打开屋门,却不见院里有人。心里说,莫非听差了,还是做个梦?

犹豫半天,刚钻进被窝,又听有人说:“我是鸡子成仙了,变成个姑娘。”

马大娘这一听,惊恐万状,透过玻璃窗往外看,院里仍无人影,静得可怕,吓得她赶紧钻进被窝缩成一团。马大娘心里说,小花真要是鸡变的,那就冤枉了十里沟的宋小花了;更不能埋怨张二,人家跑前跑后图个啥?她一夜胡思乱想,到天明也没合上一眼。

马大娘坚决要马前搬回家里住,牛托给别人喂养,顾命要紧。马前是有名的傻大胆,根本不信什么神呀怪呀。这天夜里,他披上大衣,藏到院子的黑暗处,准备揭开鸡仙这个谜。

半夜里,他忽然听到有人说: “马前,你回家了?你过来,给鸡仙小姐亲亲。”

马前听到声音,忽地站了起来,到处寻找,却什么也没发现,只仿佛看见一只大白鸡从墙上闪过。

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有鸡仙吗?”不禁也犹豫起来。

村里一时满城风雨,都传说着马家的鸡子成了精,变成了宋小花,还要走一万多块钱。弄得人心惶惶,鸡狗不宁。

张二直埋怨马大娘,说鸡子变姑娘是她的愿望,如今真的变了,她又害怕。

马前要去向老李汇报。马大娘却不让他去,说怕惹了鸡仙,降下大祸。马前只好瞒着母亲去找老李,说了事情的经过。

老李拍案大怒:“太猖狂了!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随马前到了马家,便和马大娘在小花过夜的那间闲房里细细察看,在床角发现了一只钥匙。

马大娘说这钥匙不是她家的。老李断定是自行车上的钥匙。如果钥匙是张三的,那么他丢的车子和在这过夜的“宋小花”会不会有关系呢?他找到了张三,拿出钥匙。

张三高兴得眉飞色舞,连说:“是我的是我的。车子找到了?”

当他听说钥匙是在马大娘家发现的,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差点没把老李吓一跳。

原来,“小花”来的那天当夜,马前回到牛棚里,给街坊张三说婚事成了,母亲还给了她一万块钱办嫁妆,今晚她就住在自己家。张三听了顿起邪念,心想,何不冒充马前去和美人小花过夜,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些钱。

于是他急急忙忙赶到马家门口,将自行车往墙边一靠,翻墙而入,悄悄拨开门闩摸到床边掀开被窝,低声说:“小花,我是马前,我回家来给你做伴。”

正在睡梦中的小花惊醒了,她哼哼唧唧地说:“我一个人睡觉真害怕,我正盼你来呢。你先钻进被窝,让我下床解个手。”

张三钻进被窝,暗自得意,忽然觉得身上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正要开口叫小花,突然一阵拳头跟下大冰雹一样,没头没脸打将下来。

原来他连被子带人牢牢给按住了,只听一个声音说:“你敢冒充马前,要知道我是鸡仙,你怎能瞒得过神仙!”说着又是一阵拳头。

张三心想,这人莫非真是神仙?她又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不是马前?吓得他直求饶命。

“鸡仙奶奶,饶了我吧!我说实话,我是张三。”

这时张三多了个心眼,又撒谎说:“我腰里有三百块钱敬奉给大仙,请放我走吧。”

“鸡仙”信以为真,松开手去摸钱,张三乘机就跑。等他翻回墙外一看,自行车不见了,便抱着一线希望报了案,但他不敢说车子是在马前门口丢的。

如今听老李说钥匙是马大娘家里发现的,张三才回忆起来,钥匙是在挨打时失落在马家床上了。他以为自己那天夜里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吓得连忙跪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坦白我是初犯,而且什么也没得到--——我可耻,我没脸见人,我该死!”

老李早怀疑有个假小花作怪。既然张三领略了她的拳头,很可能目睹了小花的模样,便问道:“小花长的什么样?”

张三说:“屋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她打起人来简直像个男子汉,打得我受不了。”

男子汉? 莫非小花是男人扮的?老李若有所悟。如果真是这样,那小花、男子汉、鸡仙都是一人所为。

为了弄清这个神秘人物,他来到张庄村长办公室,了解张二的情况。村长说他今年二十七岁,嘴巧精明,是个有名的假娘们,又是他做媒,有作案的可能,主张马上审问。

老李认为条件还不成熟。他想从村长的日记本里找出点蛛丝马迹,便一页一页地细查起来。

突然有十几个小字闯入了他的眼帘:“因张二午夜不在家,树苗没浇成。”而这天夜里正是小花夜宿马家的时间。

老李让村长立即传来张二,问他那天夜里在哪里?他十分镇静,说是在菜园小屋里睡觉,等电来了浇地。

村长说:“那天夜里电来了,可没见你浇地。”

张二笑了笑:“我睡着了。”

老李又问:“是这样吗?”

“一点不假!”他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村长很扫兴,老李却感到张三在那镇静得意之情有些做作,便决定引鱼上钩。

这天夜里,皓月当空,寒风嗖嗖。小王庄的人们早已钻进被窝入梦乡了,街里空无一人。张二却出现在街头,只见他套上女装,涂脂抹粉,扎上头巾,打扮得如花似玉,洋洋得意地向一个小院走去。

当他跨进屋门不见王山,而是老李在里边坐着,急忙紧了一下头巾,娇声娇气地说:“我来找王山,他不在家?”说着急急往回转。

不料另一名警察从后边抄过来,一下把他推进屋里。老李上去抓掉了他的头巾,厉声喝道:“别装了!你的戏该收场了。”

张二在露出了原形,他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两眼直勾勾地呆视着老李,无言以对。

他哪里知道,他所要找的老光棍王山是老李布下的诱饵,王山白天答应和姑娘见面时就给五百元见面礼,他能不得意忘形吗?

再说马大娘,怕鸡仙再去她家显灵,天刚亮就在街里张罗修建鸡仙庙的事儿。

她说:“中国是个多神国,有马王爷牛王爷,可鸡仙还没位置,应该修个庙,早晚敬香,才能保一村人畜平安。”

首先响应的就是张三,因为他曾想欺负鸡仙,万一她显了灵,倒霉的首先是自己,所以他爽快地献出五根檩条一套门窗。

鸡仙庙建在村边一个土台上,运料的担水和灰打基的,还有看稀罕的,一村的人几乎全动员起来,十分热闹。

恰在这时,老李把张二押过来。他穿一身鲜艳夺目的女装,油头粉面,可他那脸色比霜打的紫茄子还难看,紫一阵白一阵的,丑态百出。人们见状,啼笑皆非。

老李把他推到土台上说:“乡亲们,根本没什么鸡仙!冒充宋小花的是他,扮鸡仙的也是这个张二……

原来,那鸡小姐在马家院里娇滴滴地喊叫,是张二装进死鸡肚里的微型录音机发出的声音。当马前去寻找那声音的时候,趴在墙头上的张二一拉钓竽。死鸡一闪便钓出墙外,马前以为是鸡仙飞出去了。

大家听了张二的交待,这才明白真相,纷纷把捐献建庙的材料扛回家,马大娘站在一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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