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这首耳熟能详的《大刀进行曲》,赞扬的是二十九军。
他们在喜峰口用大刀与日军近身搏斗,获得了9·18事变以来对抗日军的首次胜利,全国上下一片欢腾。
而当年教授二十九军大刀队刀法的,正是一代形意拳大师尚云祥。
尚云祥
拜师学艺1864,清同治三年,尚云祥出生在山东乐陵尚家村,年幼的时候便随父亲到京城做生意。
山东是水浒传里武松的故乡,山东的男儿也有尚武之风,大多喜欢舞枪弄棒,尚云祥也不例外。
尚云祥的父亲在京城开了一家马镫铺子,一边让尚云祥跟着账房先生读书,一边找到了当时的少林名家冯大义,让儿子随他学武。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尚云祥练武十分刻苦,日日练习,寒暑不辍。
就这样,过了六年,尚云祥拳脚功夫娴熟,枪棒也耍得似模似样,“前扫趟、后扫趟、古树盘根、大扫趟,练得像朵花似的”。
当时尚云祥不过21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他自以为武功高强,在打败了大部分同门后,在路上见到一个练家子都要跟人家过上几手。
尚云祥那时候几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这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下手的时候也越来越没轻没重。
一天,尚云祥在北京护城河边看到有人在打拳,他没看出那人的路数,便问道:“你打的是什么拳。”那人敷衍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让尚云祥来了火气,于是说:“那我们就来试试手。”话音未落,他便握着拳头冲了上去。没想到刚一交手,尚云祥便被那人用手一拍,不知怎么的就被甩出去很远。
尚云祥不服气,嘴硬道:“我们再来。”这下他有了心理准备,小心翼翼地出拳,没想到还是被一把扔了出去。
这下尚云祥知道自己碰上了高手,客客气气地跟人家互通师门,各展姓字。原来这个人是形意拳名家李志和,当时他学了形意拳不过三年,就有这种威力,这让尚云祥十分羡慕。
当时的武林有句话“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半年打煞人”,这句话尚云祥听过。以前一直不以为然,没想到亲眼见到后,果真所言非虚。
识到了形意拳的威力后,尚云祥不禁起了学习这门功夫的念头。
起初他想向李志和学习,但是李志和自己入门不过三年,不禁连连推辞,他推荐了另一个人,他的师伯——河北深县李存义。
辞别李志和后,尚云祥学习形意拳的念头怎么也放不下。他本就嗜武成性,又怎么可能放弃学习更厉害功夫的机会。所以没过多久,尚云祥就踏上了拜师的道路。
等他到了河北深县后,发现李存义的大名在那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这位李存义不仅功夫了得,而且相貌英俊,为人儒雅。
当时尚云祥身高不足1.6米,相貌平平,文化水平也不高。听到李存义的威名,不禁让他犯起了嘀咕,李存义会收自己为徒吗?
果然,他进门拜访,表达了自己的来意后,李存义当即就拒绝了尚云祥,并且评价道:“身形矮小,像个糖瓜。很难成材,你走吧。”
当时尚云祥为了见到李存义,在路上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没想到一句话就被打了回来,他不禁委屈地当场掉下了眼泪。
幸好当时李存义的师弟周明泰也在场,周明泰自己也不高兴,而且看到尚云祥一个半大小子落泪,不仅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在周明泰的劝说下,李存义最终收下了尚云祥。
尚云祥进门后,同门的师兄弟经常以“小糖瓜”的外号来取笑他,这让尚云祥大为光火,他暗暗发誓说:“糖瓜虽小,却要让它崩牙!”怀着这种不服气的心里。
尚云祥练武的刻苦程度在同门中无出其右,很快,他就成了李存义最出类拔萃的徒弟之一。
尚云祥的父亲过世后,他仍然在李存义的门下学习,家里的马镫生意无人经营,慢慢倒闭了。尚云祥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一度过得非常拮据。
当时尚云祥的鞋子破了,没有钱买新的鞋子穿,他索性光着脚练武,日积月累之下,他的双脚越发坚硬。
有一天练功的时候,尚云祥气沉丹田,脚下发力,竟然一脚踏碎了青石,从此尚云祥便多了一个“铁脚佛”的称号。
在跟随李存义学习时,由于李存义与程派八卦掌的创始人程廷华是结义兄弟,所以尚云祥有幸得到了程廷华的指点,对八卦掌也有所涉猎。
后来程廷华的徒弟孙禄堂在《八卦掌学》一书中对尚云祥大加赞赏:“吾友尚云祥劲力之刚猛无人能及其右。”
形意拳的师叔祖郭云深听说门派中有这样一位后起之秀,特意把尚云祥带到身边教导了半年。
当时郭云深有“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的美誉,尚云祥在他身边学习后,得到了崩拳的真传。从此,这个名号也可以用在尚云祥身上。
尚云祥本身聪明勤奋,又经由名师教导,技艺和功力日渐精深。师父李存义后来赞叹道:“没想到小糖瓜真的可以崩掉牙齿。”
以武会友,名满天下
在武功初成后,因为囊中羞涩,他接受了大太监李莲英的聘请,到京城为对方做了十年护院。当时尚云祥的名声在外,有很多武林人士纷纷对他进行挑战。
此时已过而立之年的尚云祥不复年少时的轻狂,切磋时注意点到为止,不再与人结怨,所以很多前来挑战的武林人士和他成为了朋友。
那时京城西郊的大户人家聘请了一位护院,名叫徐清。徐清十分擅长鹰爪功,可以毫不费力地抓起重达七十五斤的坛子。
当时他上门挑战尚云祥,尚云祥婉言拒绝不想应战。但是徐清却以为尚云祥是怕了自己,一再出言逼迫。最后尚云祥无奈出手,轻易击败了他。
徐清落败的消息传到了雇主家少爷的耳朵里,他立即辞退了徐清。这时候徐清才知道,原来尚云祥不出手并不是因为怯战,而是害怕影响他的生计。
但是现在为时已晚,他只能回老家去了。令徐清没想到的是,自己离开时,尚云祥竟然派人给他送来了路费。
后来,尚云祥的师父李存义在北京开设沛城镖局,尚云祥便到镖局走镖。一次走镖到郑州时,少林武术名家铁罗汉找他比武。
当时时间紧迫,尚云祥拒绝了他,说道:“等我到郑州再比试也不迟。”等尚云祥在郑州卸下货物,铁罗汉果然也跟了过来。
两人在一家当铺交手,尚云祥几招把铁罗汉挑到了当铺柜台上大获全胜。虽然铁罗汉落败,但是他输得心服口服,后来两个人还成为了朋友。至此,尚云祥名声更胜。
在前来挑战尚云祥的高手中,最为传奇的是一位叫做康天心的大盗。
康天心是有名的大盗,武艺高强、擅长轻功,平时常用一把火枪,被官府通缉了很久,但是都没能将他逮捕,江湖人称“康八太爷”。
一天,尚云祥应密云县一户姓安的人家邀请,前去做客。到了晚上,康天心忽然闯进来,对尚云祥说:
“久仰大名,无缘相会,今晚有幸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如果在这里能向你领教,则以后我就不犯罪了。”
尚云祥听他这么说,哪有不应战的道理。两人当下动起手来,没想到康天心口气虽大,本事却不行,不到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康天心仓皇逃窜,离开前说:“谨领教了,您真是好汉,名不虚传。”从此,康天心销声匿迹,密云县太平了好几年。
但是盗贼的话毕竟不可信,过了不久,康天心便开始在怀柔县兴风作浪。怀柔百姓苦不堪言,一家姓谢的富豪听说了尚云祥的大名,向他求助。
尚云祥听说后,欣然允诺,打算去怀柔县再教训一下康天心。但没想到走漏了消息,康天心提前逃走了。
康天心胆大包天,作恶多端,但确实轻功了得。大内高手曾经几次对他进行围堵,都没能成功。
这次被尚云祥吓跑后,大内高手侦查得知他躲在东皇庄,立即请来尚云祥,希望他能够帮助捉拿康天心。这一次,在大内高手和尚云祥的围堵中,康天心终于被捉拿归案。
由于他罪孽深重,康天心成为了清代最后一个被凌迟处死的罪犯。康天心被处死时,虽然对官府心有不甘,但却对尚云祥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后来,这件事还被编成了一出名为《东皇庄》的剧目。就这样,在一次一次的胜利中,尚云祥的名声越来越响,成了当时赫赫有名的武术大师。
那时候霍元甲也曾慕名而来挑战尚云祥,但是三次都败下阵来。至此之后,在后来的十多年里,没有人再敢对尚云祥发起挑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1900年,八国联军发动侵华战争。当此国难之时,身为练武之人,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当时已经53岁的李存义毅然拿起大刀,加入了义和团奋勇杀敌。尚云祥同师父一起,共同抗击外侮。
同年6月17日,沙俄侵略军以天津老龙头火车站为据点,向天津城内的义和团群众发起攻击。为了不坐以待毙,尚云祥跟随李存义,带着400余人夜袭老龙头火车站。
当时李存义和尚云祥拿着大刀跟俄国人的火枪火拼,最终杀敌62人,师徒二人杀得伤痕累累、血透重衣。
可是无论多么勇猛,个人的力量在历史的洪流中总是显得那么无能为力,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终究是失败了。
义和团运动失败后,尚云祥和师父一起去山西避难,尚云祥在那里学习了山西姬际可所创的心意六合拳。后来,他又两次到山西学习,加深对心意六合拳的理解。
义和团运动的失败让尚云祥意识到,自己个人的力量有限,中国积弱已久,需要有更多身体强健的民众才能保家卫国。
1912年,辛亥革命胜利后,李存义在天津创办“中华武士会”,尚云祥立刻加入。
这一次,两人一改原本严苛的收徒标准,而是广设教习场所普及武术。期待我国国民能够“变文弱之风而成坚强之习,以负我民国前途之重任”。
20世纪20年代时,花甲之年的尚云祥应京蒙藏大学的邀请去教授武术。
那里有一位姓马的教师,擅长双跺脚,可以凭借脚上的功夫踹倒一堵墙。当时尚云祥的名声在外,马老师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想要踩着尚云祥扬名。
他当众表示,想要看看尚云祥能不能承受住他一脚。尚云祥应允了,马老师倒退几步,一脚踹在尚云祥身上。没想到尚云祥一动不动,恍若清风拂面,无事发生。
马老师不甘心,要求再来一次。这次他用尽全力,飞起一脚踹在尚云祥小腹上。尚云祥气沉丹田,小腹发力,马老师一下子反弹出去摔了几米远。而且他脚腕骨折,不得不住院治疗。
从此,京蒙藏大学上上下下没有人敢不尊重尚云祥的,尚云祥在这里教出了一批爱国的优秀学生。
1931年,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邀请尚云祥全军的武术教官,尚云祥欣然前往。
他把形意五行刀对二十九军士兵倾囊相授,而且根据战士们使用的大刀、刺刀特点对刀法进行了改编。教了三年后,二十九军的战士近战能力得到了很大提升。
宋哲元
在尚云祥在军队任教期间,有一个号称力能举千斤鼎的王教官在军队叫摔跤,他仗着自己力气大,又看尚云祥个子矮小,貌不惊人,言语之中对尚云祥多有侮辱。
尚云祥主动要求两个人切磋一下,结果一交手,王教官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尚云祥的对手,这才开始尊敬他。
1933年,二十九军奉命支援喜峰口,在火拼后,战士们与日寇短兵相接,近距离的拼杀中充分发挥出了大刀的威力。
“白刃相接,血战终日”,战士们让日军在喜峰口受到了重创,获得了中国部队九一八事变以来的首次胜利,二十九军名震全国。后来尚云祥提起这件事,将其列为自己平生的骄傲。
之后还有一位抗日军官来向尚云祥请教拳法,这位军官身经百战,反应灵敏,但是武功不成门路,难以更进一步。尚云祥见到他之后,尽心尽力地进行了指点。
听了尚云祥的话,军官如醍醐灌顶,表示回到了军营,一定把自己的军饷分给尚云祥一份。尚云祥当场拒绝,没想到后来还是一连三四个月都收到了从军营寄过来的军饷。
当时日本人听说了尚云祥的武功可以用于行军作战,便升起了邀请尚云祥去日军中担任武术指导的想法,并且对尚云祥开出了一万块大洋的高价。
一万块大洋在当时是一笔不可思议的巨款,二十九军聘请尚云祥的时候,只给他每个月三十块大洋的薪资。但是尚云祥丝毫没有为金钱所动,毅然拒绝了日本人。
后来,尚云祥把毕生所学著成了一本《拳论》。当时日本人听说了,十分客气地上门请教,说是想把《拳论》刊行出版,让尚云祥的学说发扬光大。
尚云祥岂能不知他们在想什么,断然拒绝了日本人的要求。后来日本人不甘心,再三上门,要求刊印《拳论》。
尚云祥不胜其扰,干脆把《拳论》付之一炬,就这样,他的毕生心血就此失传。
日本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绑架了尚云祥的徒弟,想要以此威胁他就范,可是尚云祥却不为所动。
不是他不心疼自己的徒弟,只是国难当头,他无法再顾忌个人安危。
见逼迫尚云祥不成,日本人退而求其次,索性让绑架来的徒弟教士兵形意拳。
传说尚云祥的徒弟在教导时动了手脚,导致跟着他们学习的日本士兵纷纷腿脚出了毛病,甚至还有人下肢瘫痪。
苟利国家,生死以之。形意拳满门忠烈,尚云祥师叔祖车毅斋曾说:“岂可使吾国绝技而传之外人耶?”
此后李存义、尚云祥乃至尚云祥的徒弟都严守师门长辈的训导,从未在荣华富贵面前低头。
1937年11月10日,尚云祥怀着对祖国的忧虑在北京逝世,享年73岁。
尚云祥没有儿子,他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给了女儿尚芝蓉。后来尚芝蓉将尚派形意拳传授给了女婿刘俊峰,刘俊峰勤奋刻苦,悟性高超,成为了尚派形意拳的嫡系传人。
他开办了尚派形意武校,将尚派形意拳发扬光大,同时率弟子学生征战赛场,为尚派形意拳扬名。
参考资料[1]《武当》,2003年第03期,《形意大师尚云祥轶事》
[2]《中华武术》,1998年第12期,《形意拳大师尚云祥》
[3]《长江丛刊》,2021年第01期,《形意人生》
[4]《兰台世界》,2014年第27期,《“铁脚佛”尚云祥对清末形意拳的影响探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