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据真实故事所写)
鲁迅先生曾说过:“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是把人生无意义的东西撕破给人看。”悲剧是生活的常态。苦难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是生活最真实的底色。
他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用《三毛从军记》里的话说,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算不上个人物。
50年前的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在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啼哭后,他降生了,只不过着陆的地点是他们家坑头。当年医疗水平有限,去个卫生院要走十多里地,好多农村孩子都是这样出生的。
当时正值年关,一家人忙的焦头烂额,他的父亲嘴上嘟囔了几句,似乎埋怨这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不过全家人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家族后继有人了。
也许是生于冬天的缘故,爷爷给小孙子取名“冬生”。正如冬生的名字一样,他的天性里充满了一如冬天的那种宁静着涩与冷酷暴烈,就是所谓的“大地之雪”与“天空之风”的性格。
法国解构学家让雅克·德里达曾说过,“一个新事物的诞生之初就意味着冒险,甚至就带有某种可能是悲剧的东西。”冬生的出生就是一种类似的冒险与悲剧,在以后的日子里,与生俱来的风雪交加的性格使他不断游离于闭塞与开放之间,有时甚至到了难以自拔的境地。
冬生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以种地为生。父亲也是个泥瓦匠,有时也会出去干点砌墙盖房的活,挣点钱以补贴家用。据冬生他爷爷说,父亲年轻时气力非凡,一天能耕种几亩小麦,泥瓦匠的活也干得不赖,经常有人请用。
冬生父亲的性格一向憨厚老实,是有什么事尽量往肚子里咽的那种人。父亲的性格,可以说对小冬生后来的经历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即使是现在,冬生的性格里也依然保留着父亲的影子。另一方面,父亲又是严厉的。冬生现在觉得父亲的严厉其实是一种念念不忘的愿望,就是中国父母眼中最正常不过的“望子成龙”,同时也是最可怜的愿望,正如那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小,父亲就对冬生的言行给予严厉的教育和训导,有时候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冬生学习很刻苦,成绩一直数一数二,但也有偶尔马失前蹄的时候。一旦没有拿到前两名,父亲总是严厉批评冬生,现在的人看来简直太不近人情。没办法,当时就是那样,穷人的孩子很要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刚开始的时候,冬生还是能接受父亲的训导的。一提起冬生,村里人都夸是个懂事的老实孩子。但中国有句成语叫“物极必反”,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近乎固执般的严厉使冬生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这种逆反心理,我想就是现在的孩子也是有的。随着逆反心理的发展,冬生的性格也不知不觉加入了执拗的成分,而正是这种执拗给冬生50年来的生活注入悲剧的种子。
真正悲剧的诞生是从那一件事开始的。具体已经不清楚是哪一年了。冬生只记得大约是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天气非常热。冬生正在外边的土堆上跟小伙伴玩泥巴。突然,冬生的姐姐急急忙忙地跑来冲着他喊:“冬生,快去叫爷爷!咱娘喝卤了!”当时冬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遵照姐姐的指示叫来了爷爷。后来才知道,他娘自杀了。冬生的爷爷赶到的时候,他娘已经口吐白沫。爷爷一面叫姐姐去请村里的土郎中,一面劝母亲放下那碗已经喝了一半的卤子,然后责备地叫道:“孩儿他娘,你是让什么逼的呀!你走了,剩下几个孩子咋办?”冬生母亲用微弱地语气说:“我是怕拖累孩子他爹,你看我这身子还有好吗?”原来,冬生的母亲长期患有哮喘病,身体虚弱,干不了重活,多数时间只能躺着。说着,看了看眼前的冬生,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这几个孩子是母亲最大的牵挂,显然在爷爷的责备下,她已经后悔了。后来,土郎中来了,急忙给冬生母亲输了一瓶药液。但为时已晚,在看了冬生一眼后,冬生母亲无奈地合上了双眼。
妈妈就这样走了,而冬生的父亲正在田里干活。当街坊邻居把父亲叫回家时,父亲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失声痛哭起来。冬生父亲连母亲的最后一句话都没听到,来不及告别,成了父亲心中永远的痛。
当晚,冬生的父亲一夜未睡,守着母亲的灵堂,泪水早已哭干,此时这个大男人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二天,冬生母亲的遗体便火化入了土。后来就是三天三夜的丧事。只是冬生在回忆起往事时,有一点在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冬生说,他当时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在大人的连哄带说下才勉强掉下了眼泪。仔细想来,其实并不是冬生当年多么的不孝,也不是他多么的坚强,而是因为年小的冬生根本不知道亲人的去逝是怎么一回事。一句话,冬生他根本不晓得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第一次面对人生的重大课题——死亡,却并没有太多感觉。然而,悲剧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发生的,有时容不得你作任何准备。
母亲的突然离去,对整个家庭都产生了深刻影响。从此,冬生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冬生的大姐也不得不辍学照顾弟弟妹妹们。冬生的三姐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跟着姑姑去闯东北,曾经到过大连。冬生的真正记事,严格来说就是从母亲去逝这件事开始的。据后来他回忆,正是这件事使他的性格日益变得独立与坚强,并且带有些许敏感。父亲从此更加疼爱冬生,因为冬生是家里最小的儿子。
母亲的逝世的确在冬生的心里埋下了一道永远难以消除的坎。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别人提起“娘”“妈妈”“母亲”这样的词汇或看见别人的母子在一起的场景时,他就总会想起远在天国的妈妈。每当别人以母亲为籍给予他同情,冬生心里总是特别的伤心与痛苦,虽然他甚是感激别人的善意。有时在梦中,或独在一人走在路上,尤其是天空中有星星的时候,他总是痴痴地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妈妈在就好了。”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已,而且是极其美好的患想。
如今,冬生已年过半百,孩子都已成人,他的头上也长出了几缕白发。但他始终忘不了母亲的样子。正如唐白居易在《梦微之》中悼念元稹所言: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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