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玲

走在路上有时会看见柚子树。

如果它开了花,我愿意上去闻闻浓郁的花香;如果它结了果,我愿意在不远处看着它。虽然我知道结实硕大的柚子不会砸到我的头上,但是,万一呢。

十多年前的五月,陪父亲母亲去温州苍南看海,路过一个山坳,被一阵奇异的香味羁绊。我们停车休憩。只见漫山遍野全是柚子树,每一株柚树的造型都很俊美,似乎有人刻意裁剪过。细思又不太像,那里不是旅游观光区,不会有人去做耗费精力的工作。柚子树上全是白色的花,有一种隽永的味道。看到小巧玲珑、椭圆形漏斗状的花,不知怎么的,脑海中马上就蹦出“高贵”这个词语来。

有弹性的柚(晚潮柚)(1)

摄影 郑秋丽

海边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山花烂漫的山坳中突然出现一大片开花的柚子林,让人惊喜。

那个名叫“中魁”的小山村在半山腰上,是一个盆地,四面环山,村子里遍植柚子树。柚子树上的柚子有一个美好的名字,叫“四季柚”。四季柚,望文生义是四季都会有的柚子,实际上只是一季柚,不过柚子挂在枝头的时间比较长,充分吸收了山坳里的日月精华,“吃透了四季之风水”。

对四季柚的记载和认可历史悠久,《本草纲目》记录四季柚具有滋阴养血、清热降火、开胃理气、降低胆固醇等功效,经济价值很高。清朝时,四季柚就是贡品,民间有“仙家名果”的称号。

在那个山区,很多村子都有柚子,当地农民广泛种植、栽培四季柚。柚子整麻袋地堆在街边,不时有顾客在挑拣。不过不管形状有多像,口感与“中魁”小地盘上长出来的四季柚就是有差别。

有人为了能买到正宗的中魁村四季柚,每当柚子开花时,就会聚集到中魁村的柚树下,选上自己中意的柚树,等柚子一成熟,就来采摘,品尝“仙家名果”的纯正味道。

柚子林中有很多人,他们当中或许就有选柚子树的客人。更多的是和我们一样,兴之所至,纯粹是被柚子扑鼻的异香勾住了脚步,驻足欣赏。

有弹性的柚(晚潮柚)(2)

摄影 陈孝标

花间,蜜蜂在飞舞。

父亲说:“最早时,我们家老宅前也有一株柚子树,柚子花开得可多了,满院子都是柚香。”

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老宅墙边有一株高大的柚树,与中魁村柚子林中的柚树完全不同,长得很粗犷,可它长出来的每一个果子都是小小的,与魁梧的形象完全不匹配。有时,我们姐弟也不免会嘟囔,怎么今年还是长不出大果子?

“这株柚子树是野生的,你们还没出生,它就从墙石边长出来了。没有多少泥土,它能长这么高,已经是奇迹了,不好再责备它。至于它爱不爱结果子,能长多大的果子,都要随缘了。”父亲总是如此说。

似乎得了大赦,我们家的柚子从来没有长胖过,但并不妨碍我们喜欢它。每到农历七月半那天,母亲会用绑在竹竿上的弯刀钩下一些柚子,分给同一个大院里的十几个孩子。傍晚时分,各家的大人会在小柚子上插三五支香,再把长长的棍子插到柚子中间。十几个孩子捧着插着香的柚子在院子里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回走动,煞是神气。往往,我们会走上好多圈,互相比赛谁的柚子长得漂亮。等香快烧完了,就把插着柚子的棍子插在路边泥土里。

至今也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我猜想大概是驱鬼以保小孩平安吧。

有弹性的柚(晚潮柚)(3)

摄影 陈孝标

也因此,每当看到柚子树,看到柚子,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十几个小孩拿着柚子排队“游行”的拉风场景。

小时候,祖母和母亲会在清明节前一天做馍馍。馍馍是用米粉做的,中间包了很多馅,有蔬菜和肉,也有甜的如豆沙之类。做好馍馍之后,祖母和母亲一定会把馍馍放在从院墙角柚子树上摘下来的柚子叶上,把馍馍连柚子叶一起放在蒸笼里,一蒸,柚子叶香就渗进米果里,满屋飘香。

长大后,我离开家,到很远的地方工作,也没有家乡清明时节吃米果的习俗。清明节临近,我时常会对母亲说等我回家一起洗柚子叶,一起做馍馍。可惜,常常是心至而身未能至,我就遥想祖母和母亲洗柚子叶、贴柚子叶、蒸柚子叶、柚子叶香罩满屋的画面。

路的两旁又有一株挂满果子的柚子树,前面还是一株柚子树,一样是果子满树。

我似乎又看到铺天盖地的柚子树,花开了,香气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和我的父母。也似乎闻到老家厨房里柚子叶飘出四溢的芳香。

有弹性的柚(晚潮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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