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摹的最终目标是创作。我们的500方篆刻临摹作业已经接近结束,我们有必要稍稍谈一下创作风格的问题了。

实际上,当我们开始接触晚清几位名家的作品时,已经能够注意到,他们的作品都有自己强烈的个人风格,寻找属于自己的风格,或者说,通过创作实践累积(主要是刀法习惯,篆法与章法习惯的积累与审美选择)出来自己的风格,已经成为我们必须思考的问题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再借着黄牧甫的作品说说风格这件事。来看他的这方“家在扬州廿四桥”: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1)

(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

这是一方多字印,内容是“家在扬州廿四桥”,扬州廿四桥,典故最早出自杜牧的《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再后,是历代文人的反复吟咏,因此,扬州廿四桥很有名,关于“廿四桥”这个名字,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有二十四座桥,“廿四桥”是合称;一说是一座桥,桥名字就叫“廿四桥”。现在扬州市经过规划,在瘦西湖西修了长桥,筑起亭台,成为新的二十四桥景点,为古城扬州增添了新的风韵。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们考虑的,更多是它的篆刻层面的东西。

这方印印中文字素材的来源很复杂,有甲骨文、金文、籀文、古文、小篆、简牍文(严格说,这些分类不严谨)。比如,“家、在”就来源于甲骨文和金文字形,而“扬”其实是小篆,“州”则是古文,“廿”则古文、小篆均有此字形,“四”则并存于“甲骨文、籀文、古文”,而“桥”字,来源于古文与简牍文字并有的字形。

黄牧甫对它们进行了统一“风格化”,这与我们上一篇所说的“印化”不同。通常我们说的“印化”,是把文字素材整合得能够入印、适合入印,而“风格化”是使这些文字素材带有某种风格,是向作品风格倾向化的进一步深化动作。

针对于这一方印,黄牧甫的操作是把这些各种各样的文字素材统一调整,使之“金文”化。“印化”使这些文字调整为适合入印的汉篆形象,但细审线条特征和布白特征,却有明显的“三代以上”(李尹桑语)特点。当然,这不是黄特甫的独创,但却被他完全“个人风格”化了。他在“頣山”一印的边款里曾说:“小篆中兼有古金文味,惟龙泓老人能之,此未得其万一。牧甫”如图: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2)

(“頣山”的和它的边款)

如何进行“金文”化改造呢,黄氏至少做了两方面的“风格化”努力:

1、尽量使文字线条呈现“中粗端锐”的锐利感,同时利用薄刃刀锋的锋利保证线条光洁与锐利,并尽量消解两笔交接处的圆转接笔(小篆是“圆转”的,金文等早期文字是“方折”的)。如图: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3)

(“金文”风格)

蓝色标示的是线条的锐利感;黄色标示的是方折笔画交接。

2、“减圆为方”,并强化金文特有元素。即减少圆转的文字部件,保留金文特有的“肥笔”特征。比如“家”字的“宀”字头和“豕”部,比如“扬”字“昜”部头上的“日”部,比如整个“州”字,比如“在”字中部的肥笔。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4)

(减圆为方,强化肥笔)

经过以上操作,印面文字被“风格化”,将各种文字素材整得得“形近”而“意古”。

当然。它还有常规的章法安排,比如“疏密”、“联络”、“突现块面”等以前讲过的章法手段在这方印里都有使用。如图: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5)

(章法的常规操作)

印面的格局是六字均分印面的格局,除了“廿四”二字合占一字位置外,基本均分,黄牧甫的操作是,以“扬”字的手部搭接“桥”字右部的头部,“家”与“扬”也有两处搭接,由此组成了或上角和左下角的“密”,同时左上角和右上角的“疏”,二者形成视觉对比,使印面有了节奏感。同时,“在”字中心的肥笔,又巧妙地点缀和平衡了印面,形成了视觉焦点。

“家、扬、桥”三字的搭接,实际上同时还加强了印面左右团聚,“在、州”的搭接同样起这个作用。而“扬”字与“桥”字的搭接以及“扬”字与“州”的牝牡相衔及穿插又达成了印面上下的团聚。

黄庭坚 荆州帖(读印黄牧甫家在扬州廿四桥)(6)

(黄牧甫像)

印面上的每一个字,都有它自己的篆法,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字的小章法,它主要受字法的影响,而每一个字篆法的调整,又要受全印“风格化”的影响,进而对全印的大章法产生影响,最终形成篆刻家的个人风格,这种风格与刀法及用刀习惯互相影响后,更加显性。黄牧甫因为从事过摄影业,所以对平面构图设计具备相应的现代思维,因此,他的作品风格也带有现代工艺美术所特有的某些特性。

(【布丁读印】之152,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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