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是一部记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作者是东晋的史学家干宝。其中的大部分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民的思想感情。它是集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之大成的著作,搜集了古代的神异故事共四百一十多篇,开创了我国古代神话小说的先河。#国学#
郭巨,隆虑人也,一云河内温人,兄弟三人,早丧父,礼毕,二弟求分,以钱二千万,二弟各取千万,巨独与母居客舍,夫妇佣赁以给公养。居有顷,妻产男,巨念举儿妨事亲,一也;老人得食,喜分儿孙,减馔,二也;乃于野凿地,欲埋儿,得石盖,下有黄金一釜,中有丹书,曰:“孝子郭巨,黄金一釜,以用赐汝。”于是名震天下。新兴刘殷,字长盛,七岁丧父,哀毁过礼,服丧三年,未尝见齿。事曾祖母王氏,尝夜梦人谓之曰:“西篱下有粟。”寤而掘之,得粟十五钟,铭曰:“七年粟百石,以赐孝子刘殷。”自是食之七岁,方尽。及王氏卒,夫妇毁瘠,几至灭性。时柩在殡,而西邻失火,风势甚猛,殷夫妇叩殡号哭,火遂灭。后有二白鸠来巢其树庭。杨公伯,雍雒阳县人也,本以侩卖为业,性笃孝,父母亡,葬无终山,遂家焉。山高八十里,上无水,公汲水作义浆于阪头,行者皆饮之。三年,有一人就饮,以一斗石子与之,使至高平好地有石处种之,云:“玉当生其中,”杨公未娶,又语云:“汝后当得好妇。”语毕,不见。乃种其石,数岁,时时往视,见玉子生石上,人莫知也。有徐氏者,右北平着姓女,甚有行,时人求,多不许;公乃试求徐氏,徐氏笑以为狂,因戏云:“得白璧一双来,当听为婚。”公主所种玉田中,得白璧五双,以聘。徐氏大惊,遂以女妻公。天子闻而异之,拜为大夫。乃于种玉处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顷地名曰“玉田。”
【译】郭巨,是河内郡隆虑县人,又说是河内郡温县人。他兄弟三人,很早就 失去了父亲。他们为父亲守孝三年的礼仪刚结束,两个弟弟就要求分家。因 为家里有钱二千万,两个弟弟就每人拿走了一千万。郭巨只好独自和母亲住 在旅馆里,夫妻两人去打工,用这种办法来供养母亲。过了不久,他妻子生了儿子。郭巨想想抚养儿子就要妨碍传奉母亲,这 是其一:老人得到食物,总喜欢分给孙子,这就减少了母亲的食物,这是其二。于是他就在野外挖土,想埋掉儿子。结果却挖到一块石板盖,下面有黄 金一锅,锅中有朱砂写的天书,写着:“孝子郭巨,这黄金一锅,是用来赏 赐你的。”于是郭巨的名声震动了全国。新兴郡的刘殷,字长盛。他七岁的时候死了父亲,因为悲哀而减食消瘦 的程度超过了一般的礼仪。他服丧三年,从来没有露牙笑过。他精心侍奉曾 祖母王氏。有一天夜里,梦见有人对他说:“西边的篱笆下有谷子。”他醒 来后去挖它,得到了十五钟谷子。那盖子上的刻辞说:“七年的谷子一百石, 是用来赏赐给孝子刘殷的。”从那时开始吃这谷子,吃了七年刚吃完。等到 王氏逝世,刘殷夫妇两人减食消瘦,几乎丧生。当时王氏入棺待葬,而西边 的邻居失了火,风力很大,刘殷夫妇敲着棺材号陶大哭,大火就熄灭了。后 来有两只白鸠飞来,在他家院子里的树上做了窠。杨伯雍,是洛阳县人。本来以做买卖的经纪人为职业。他天性忠诚孝顺, 父母亲死了,葬在无终山,他就把家安在那里。无终山高八十里,山上没有 水,他就打来了水,烧好免费供应的茶水放在山坡上,过路的人都喝它。三 年后,有一个人来喝水,拿了一斗石子给他,叫他到高爽平坦的好田挑有石 头的地方把它种下,并对他说:“宝玉会从这里面长出来。”杨伯雍当时还 没有娶妻,那人又对他说:“你以后会娶到一个好媳妇。”那人说完就不见 了。杨伯雍就种下了那石子。几年中,他经常去察看,只见小宝玉长在石头 上,而别人却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有一个姓徐的,是右北平郡的名门,他的女儿很有德行,当时的人来求婚,姓徐的都没有答应。杨伯雍却试着去向徐家求婚,姓徐的讥笑他,认为 他太狂妄了,便戏弄他说:“如果你搞到一双白壁来,我就同意您娶我的女 儿。”杨伯雍来到他种玉的田中,收到了五双白壁,便将它们作为聘礼。行 徐的大吃一惊,就把女儿嫁给了他。皇帝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杨伯雍这个人很奇特,就任命他为大夫。还在种玉的地方,四角立起了大石柱,每根石柱各有一丈高,这中央的一顷地, 被命名为“玉田”。
衡农,字剽卿,东平人也。少孤,事继母至孝。常宿于他舍,值雷风,频梦虎啮其足,农呼妻相出于庭,叩头三下。屋忽然而坏,压死者三十余人,唯农夫妻获免。罗威,字德仁,八岁丧父,事母性至孝,母年七十,天大寒,常以身自温席而后授其处。王裒,字伟元,城阳营陵人也。父仪,为文帝所杀。裒庐于墓侧,旦夕常至墓所拜跪,攀柏悲号,涕泣着树,树为之枯。母性畏雷,母没,每雷,辄到墓曰:“裒在此。”郑弘迁临淮太守,郡民徐宪在丧,致哀,有白鸠巢户侧。弘举为孝廉。朝廷称为“白鸠郎。”汉时,东海孝妇养姑甚谨,姑曰:“妇养我勤苦,我已老,何惜余年,久累年少。”遂自缢死。其女告官云:“妇杀我母。”官收,系之。拷掠毒治,孝妇不堪苦楚,自诬服之。时于公为狱吏,曰:“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彻,必不杀也。”太守不听。于公争不得理,抱其狱词哭于府而去。自后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后太守至,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枉杀之,咎当在此。”太守实时身祭孝妇冢,因表其墓,天立雨,岁大熟。长老传云:“孝妇名周青,青将死,车载十丈竹竿,以悬五旛,立誓于众曰:‘青若有罪,愿杀,血当顺下;青若枉死,血当逆流。’既行刑已,其血青黄缘旛竹而上,极标,又缘旛而下云。”
【译】衡农,字剽卿,东平国人。他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侍奉继母极其孝顺。 有一次他在别处房间过夜,正好碰上打雷刮风,他接二连三地梦见老虎咬他 的脚。他马上叫妻子一起到院子中去,磕了三个头,这房子忽然崩塌,压死 的人有三十多个,只有衡农夫妻两人幸免于难。罗威,字德仁。他八岁时死了父亲,侍奉母亲极孝。母亲已经七十岁了,天气十分寒冷的时候,他常常用自己的身体把席子睡暖,然后再请母亲睡。王裒,字伟元,城阳郡营陵县人。他父亲王仪,被文帝所杀害,王裒在 父亲的坟墓旁盖起了守丧时住的草屋,早晚常在坟墓边行礼跪拜,抓着柏树 悲痛地大哭。他的眼泪落到树上,树便干枯了。他母亲天生害怕打雷,母亲 死了后,每逢打雷,他总是来到母亲的坟墓边上说:“王裒在这儿哩。”郑弘升任临淮郡太守。郡民徐宪在家守丧致哀时,有只白鸠在他家门边 做窝。郑弘推荐徐宪为孝廉,朝廷称徐宪为“白鸠郎”。西汉时,东海郡有一个孝顺的媳妇,赡养婆婆非常恭敬。婆婆说,“媳 妇赡养我很辛苦。我已经老了,哪能爱惜我的风烛残年而长久地拖累年轻人 呢!”她说完后便上吊死了。她的女儿到官府告状说:“这媳妇杀了我的母 亲。”官府就把这媳妇抓了起来,用酷刑拷打审讯。这孝顺的媳妇忍受不了 痛苦,便自己捏造了罪状承认了罪名。当时于公定国当管理监狱的小吏,他 说:“这媳妇赡养婆婆十多年,因为孝顺而名声很响,一定不会杀死婆婆的。” 太守不听他的。于公与太守争辩,但没被理会,于是就抱着那媳妇的供词, 在官府哭了一场走了。从那以后,东海郡内大旱,三年不下雨。接任得太守来了,于公说:“那孝顺的媳妇不应该死,前任太守冤枉地杀了他,造成大旱的祸根应该就是这 个。”太守立刻亲自去祭奠那孝妇的坟墓,接着还给她的坟墓立了碑,用以 表彰她的孝顺。天上立刻下起雨来了,这一年便获得了大丰收。老人们传话说:这孝顺的媳妇名字叫周青。周青临刑的时候,车子上插着十丈高的竹竿,用来悬挂五种颜色的长幅挂旗。她对着众人发誓说:“我 周青如果有罪,甘心被杀,我的鲜血该顺流而下:我周青如果死得冤枉,鲜 血该倒流向上。”过了一会儿行刑完毕,她的鲜血呈青黄色,沿着旗杆流淌 了顶端,又沿着旗帜流下来。
犍为叔先泥和,其女名雄,永建三年,泥和为县功曹,县长赵祉遣泥和拜檄,谒巴郡太守,以十月乘船,于城湍堕水死,尸丧不得。雄哀恸号咷,命不图存,告弟贤及夫人,令勤觅父尸,若求不得,吾欲自沈觅之。时雄年二十七,有子男贡,年五岁,贳,年三岁,乃各作绣香囊一枚,盛以金珠,环,预婴二子,哀号之声,不绝于口,昆族私忧。至十二月十五日,父丧不得,雄乘小船于父堕处,哭泣数声,竟自投水中,旋流没底。见梦告弟云:“至二十一日,与父俱出。”至期,如梦,与父相持幷浮出江。县长表言郡太守,肃登承上尚书,乃遣户曹掾为雄立碑,图象其形,令知至孝。河南乐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躬勤养姑。尝有他舍鸡,谬入园中,姑盗杀而食之。妻对鸡不食而泣。姑怪问其故。妻曰:“自伤居贫,使食有他肉。”姑竟弃之。后盗有欲犯之者,乃先劫其姑,妻闻,操刀而出。盗曰:“释汝刀。从我者,可全;不从我者,则杀汝姑。”妻仰天而叹,刎颈而死。盗亦不杀姑。太守闻之,捕杀盗贼,赐妻缣帛,以礼葬之。庾衮,字叔褒,咸宁中大疫,二兄俱亡,次兄毗复殆,疠气方盛,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衮独留,不去。诸父兄强之,乃曰:“衮性不畏病。”遂亲自扶持,昼夜不眠。间复抚柩哀临不辍。如此十余旬,疫势既退,家人乃返。毗病得差,衮亦无恙。
【译】犍为郡人叔先泥和,他的女儿名叫雄。永建三年(公元 128 年),叔先 泥和任县功曹,县长赵祉派叔先泥和去拜见巴郡太守,进呈文书。他在那一 年十月乘船出发,却在湍急的城河中落水而死,尸体被冲走没捞到。叔先雄 悲痛得号陶大哭,连性命也不想要了,她告诉弟弟叔先贤及其夫人,让他们 赶快去打捞父亲的尸体,如果捞不到,她就要跳到河里去找。当时叔先雄才 二十七岁,她有一个儿子叫贡,年龄才五岁;有一个叫贳,年龄才三岁。她 就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个绣花的香袋,拿黄金珠宝饰品装在里面,预先给两个 儿子挂上了。那悲痛的哭声,在他口中从不间断,她的兄弟亲族都暗暗为她担心。到十二月十五日,父亲的尸体还是没找到。叔先雄就乘了一条小船, 在父亲落水的地方哭了儿声,便自己跳到河中去了,一会儿她就随着旋涡沉 到河底去了。她托梦告诉弟弟说:“到二十一日,我和父亲一起出来。”到 了那一天,果然像梦中所说的那样,她与父亲互相搀着,一起浮出水面。县 长奏上表文称道这件事,郡太守肃登把县长的表文进呈给了尚书,尚书就派 遣户曹掾为叔先雄立了碑,把她的形象画在碑上,让人们知道她是极其孝顺 的。河南郡乐羊子的妻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儿。她身体力行来赡养婆婆。 曾经有别人家的鸡误入了她家的园子中,婆婆偷偷地把它杀了吃。乐羊子的 妻子对着烧好的鸡不吃,反而哭了。她婆婆奇怪地问她哭泣的缘故,她说: “我伤心我们的生活太贫穷了,以致于使我们的食物中有别人家的肉。”婆 婆终于把鸡肉扔了。后来有个强盗想侮辱她,就先劫持了她的婆婆,她听见 声音,拿着刀冲出来。强盗说:“放下你的刀!顺从我,可以保全你们;不 顺从我,就杀掉你的婆婆。”乐羊子的妻子对着上天长叹了一声,将刀往自 己的脖子上一抹就死了。这强盗因而也没有杀死她的婆婆。太守听说了这件 事,把强盗抓住处死了,并赠给乐羊子妻一些绸缎,按照礼仪把她安葬了。庾衮,字叔褒。咸宁年间(公元 275 年—280 年),瘟疫大流行,他两 个哥哥都死了,二哥庾毗又病危。当时瘟疫的气焰正十分嚣张,父母亲和几 个弟弟都住到外地去了,只有庾衮独自留下没离家。各位父老兄长勉力劝他 离开,他却说:“我生来就不怕疾病。”于是他就亲自照料二哥,日夜不眠; 又不时去抚恤他两个哥哥的灵柩,哀悼吊唁从不废止。像这样过了一百多天。 瘟疫的势头已经开始消退了,家里的人才回来。二哥庾毗的病痊愈了,庾衮 也太平无事。
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论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缪其辞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其妻乃阴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台,左右揽之,衣不中手而死。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赐凭合葬。”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尔夫妇相爱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今睢阳有韩凭城,其歌谣至今犹存。汉末零阳郡太守史满,有女,悦门下书佐;乃密使侍婢取书佐盥手残水饮之,遂有妊。已而生子,至能行,太守令抱儿出,使求其父。儿匍匐直入书佐怀中。书佐推之仆地,化为水。穷问之,具省前事,遂以女妻书佐。
【译】宋康王的侍从官韩凭娶了个妻子何氏,长得很美丽,宋康王私走了她。 韩凭十分怨恨,宋康王就把他囚禁起来,判处他到边境服白天守备、夜间筑 城的刑罚。他妻子秘密地寄给韩凭一封信,信中把她的话写成了隐语说:“那 雨绵绵下不停,河流宽广水又深,太阳出来照我心。”过了不久,这信落到 了康王手中,他拿给身边的侍从看,侍从们没有谁能懂得这封信的含意。这 时大臣苏贺出来回答说:“‘那雨绵绵下不停’,是说她忧愁很深,老是想 念;‘河流宽广水又深’,是说他们不能互相来往;‘太阳出来照我心’, 是说她对日发誓,心中有殉情的志向。”不久韩凭就自杀了。他的妻子就暗中腐蚀了自己的衣服。有一次,宋康 王和她一起登上高台赏景,韩凭的妻子就趁机从高台上跳下去,身旁的人去 拉她,她的衣服经不起手拉,因而就摔死了。她在衣带上留下遗书说:“大 王希望我活,我希望我死。请把我的尸骨,赐给韩凭合葬。”康王十分恼怒,不依她的遗言办,派乡里的人把她埋了,让她的坟墓与韩凭的远远相对。康 王说:“你们夫妻俩爱个没完,如果你们能让两个坟墓合在一起,那么我就 不再阻拦你们了。”一夜之间,便有大梓树长在两个坟墓的顶上,十来天这梓树就长大到一 抱,两棵树干弯曲着互相靠近,树根在下面互相缠绕,树枝在上面互相交错。 又有一对鸳鸯鸟,一雌一雄,经常栖息在树上,从早到晚一直不离开,它们 把脖子互相依偎着京叫,叫声让人感动。宋国的百姓哀悼韩凭夫妇,就把那 梓树叫做“相思树”。相思这个名词,就是从这儿产生的。南方的人说这鸳鸯鸟就是韩凭夫妇的灵魂变的。现在睢阳县有韩凭城, 那传颂韩凭夫妇的歌谣到今天还流传着。(《彤管集》载何氏《乌鹊歌》: “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是 庶人,不乐宋王。”——译者)汉朝末年,零陵郡(“零阳”当作“零陵”)太守史满有个女儿,爱上 了府上的文书,就偷偷地叫她的丫鬓把文书的洗手水拿来喝了,于是就怀孕 了。不久她便生了个孩子。到孩子会走路了,太守便叫人把小孩抱出来,让 他寻找自己的父亲。这小孩径直爬进文书的怀里,文书把他推掉,他便倒在 地上变成了水。太守追问自己的女儿,女儿把过去的事都讲了,太守就把女 儿嫁给了文书。
鄱阳西有望夫冈。昔县人陈明与梅氏为婚,未成,而妖魅诈迎妇去。明诣卜者,决云:“行西北五十里求之。”明如言,见一大穴,深邃无底。以绳悬人,遂得其妇。乃令妇先出,而明所将邻人秦文,遂不取名。其妇乃自誓执志登此冈首而望其夫,因以名焉。后汉,南康邓元义,父伯考,为尚书仆射,元义还乡里,妻留事姑,甚谨。姑憎之,幽闭空室,节其饮食,羸露,日困,终无怨言。时伯考怪而问之,元义子朗,时方数岁,言:“母不病,但苦饥耳。”伯考流涕曰:“何意亲姑反为此祸!”遗归家,更嫁,为华仲妻。仲为将作大匠,妻乘朝车出,元义于路旁观之,谓人曰:“此我故妇,非有他过,家夫人遇之实酷,本自相贵。”其子朗,时为郎,母与书,皆不答,与衣裳,辄以烧之。母不以介意。母欲见之,乃至亲家李氏堂上,令人以他词请朗。朗至,见母,再拜涕泣,因起出。母追谓之曰:“我几死。自为汝家所弃,我何罪过,乃如此耶!”因此遂绝。严遵为扬州刺史,行部,闻道傍女子哭声不哀。问所哭者谁。对云:“夫遭烧死。”遵敕吏舁尸到,与语,讫,语吏云:“死人自道不烧死。”乃摄女,令人守尸,云:“当有枉。”吏曰:“有蝇聚头所。”遵令披视,得铁锥贯顶。考问,以淫杀夫。
【译】鄱阳县西部有座望夫冈。传说从前县里有个叫陈明的,和梅氏缔结了婚 姻。结果还没有成婚,梅氏却被妖怪骗走了。陈明去叫人占卜,那人占卜后 说:“你朝西北方向走五十里后去找她。”陈明按他的吩咐去了,便看见一 个大洞,深得没有个底,他用绳子把自己悬吊下去,就找到了他的妻子,他 便叫妻子先出去。但陈明带来的邻居秦文,在洞外用绳子把梅氏拉出来后, 却不再把陈明拉上来了。陈明的妻子就向秦文发誓,表明自己嫁给陈明的坚 定志向,并登上了这山冈顶上盼望她的丈夫,因而人们把这山冈叫做望夫冈。东汉时南康人邓元义,父亲叫邓伯考,任尚书仆射。邓元义回到家乡省 亲,妻子便被留下来侍奉婆婆,她对婆婆十分恭敬。但婆婆却讨厌她,把她 关在空房间里,并且限制她的饮食。她虽然疲惫衰弱,一天比一天困窘,但 始终没有怨言。当时邓伯考感到奇怪而去问她,邓元义的儿子邓朗,当时才 几岁,对邓伯考说:“妈妈没生病,只是饿得太苦了。”邓伯考流着眼泪说: “哪里料到这亲婆婆,反而会造这样的孽!”于是就把媳妇休了让她回娘家 去,她便改嫁给应华仲做妻子。应华仲任将作大匠,妻子便乘着上朝的车子出了门。邓元义在路边看见 她,对人说:“这是我原来的妻子,她不是有别的过错,只是我母亲对待她 实在太残忍了。本来应该互相尊重才是。”邓元义的儿子邓朗,当时已做了郎官,母亲给他写信,他从不回信,母 亲给他衣裳,他总是拿来烧掉。他母亲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母亲总想看 看儿子,就到亲家李氏的家里,叫人用其它的理由去请邓朗。邓朗来了后看 见母亲,恭敬地拜了两次,流泪抽泣,便起身出门去了。母亲追上去对他说: “我差一点死了。我是被你家遗弃的,我有什么罪过,你怎能如此来对待我 呢?”从此以后母子便断绝了往来。严遵任扬州刺史,有一次到所属郡县巡视,听见路旁一个女子的哭声不 悲哀,就问她哭的是谁,那女子回答说:“是我的丈夫,他被火烧死了。” 严遵使命令差役们把尸体抬来,他与尸体说完话,就对差役们说:“死人自 己说不是被烧死的。”于是就逮捕了那女子,并叫人看守尸体,说:“这里 边一定有冤枉。”差役报告说:“有苍蝇聚集在尸体头部。”严遵便叫人拨 开头发察看,发现铁椎子贯穿了那尸体的头顶。于是就拷问那女子,原来是 那女子因为与别人通奸而杀死了丈夫。
汉,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一名泛,与汝南张劭为友,劭字符伯。二人并游太学,后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耶!”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期,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后元伯寝疾,甚笃,同郡到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视之。元伯临终,叹曰:“恨不见我死友。”子征曰:“吾与君章尽心于子,是非死友,复欲谁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而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未忘我,岂能相及!”式恍然觉悟,悲叹泣下。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驰往赴之。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耶?”遂停柩移时,乃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也。”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异路,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为修坟树,然后乃去。
【译】东汉的范式,字巨卿,是山阳郡金乡县人,又名汜,他和汝南郡的张劭 交了朋友。张劭,字元伯,两人曾一起在京城里的太学学习。后来范式请假 回家时,对张劭说:“两年后我回来,一定来拜访你的双亲,看看你的孩子。” 两人就共同约定了日期。后来,约定的日期就要到了,张劭就把这事全告诉了母亲,请她准备饭菜来迎接范式。他母亲说:“两年的离别,相隔千里的诺言,你怎么会相信 得这样认真呢?”张劭说:“巨卿是个重信用的人,一定不会违背的。”母 亲说:“如果是这样,应该为你们酿酒了。”到了约定的日期,范式果然来 了。他登堂拜见了张劭的父母,就一起饮酒,极尽了欢乐后才和张劭告别。 后来张劭卧病不起,病情很重,同郡的郅君章、殷子征从早到晚照料着 护他。张劭临死时,叹息道:“遗憾的是还没能见一下我那生死与共的朋友。” 殷子征说:“我与郅君章对您尽心竭力,我们如果不是你生死与共的朋友, 那么你再想找谁来与你相见呢?”张劭说,“像你们这两个人,只是我活着 时的朋友罢了,山阳郡的范巨卿,才是我所说的生死与共的朋友。”一会儿张劭便死了。 范式忽然梦见张劭穿着黑祭服,帽子也没系好,垂挂着帽带,拖着鞋子叫道:“巨卿,我在某日死了,该在某日下葬,永远回到地下去了,您如果 没有忘记我,是否能再见我一面?”范式清清楚楚地醒过来,悲痛地叹息着, 禁不住哭泣起来,眼泪直往下掉,于是他就穿上了给朋友服丧时穿的衣服, 按照张劭的安葬日期,赶马前去奔丧。范式还没有赶到而灵车已经启行了。 一会儿灵车就到了墓穴,马上要把棺材下葬到墓穴中去了,而棺材却不肯朝 前了。他母亲抚摸着棺材说:”元伯,你是否还有什么指望呢?”于是就把 棺材停下。过了一会儿,便看见白车白马,有人痛哭着奔来。张劭的母亲望 着那车马说:”这一定是范巨卿了。”一会儿范式就到了,他磕头吊唁,说 道:“走吧元伯,死者和生者走不同的路,从此我们永远分别了。”参加葬礼的上千人,都为他们的别离而淌眼泪。范式便握着牵引棺材的 绳索向前拉,棺材这才向前移动了。范式就留在坟边,给张劭垒了坟,种了 树,然后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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