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看电影
□商荣新
斗转星移，移走多少岁月；花开花落，落下多少故事。那封存在记忆长河里的往事，却永不会消失。一日，偶读《社戏》一文，鲁迅的童年经历，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至今想起，恍如昨日。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是贫乏而艰苦的，大人们每天早出晚归去生产队上工，耕种锄收，架桥修路，整地挖渠，拦河打井……一年就闲个大年初一；孩子们上学做作业，照看弟妹，放羊割草，洗衣做饭，喂猪养鸡……一天就歇个晚上睡觉。一次早晨上学，小伙伴航子远远看见我就跑了过来，眉飞色舞地炫耀道：“昨天俺爹带着俺兄弟俩到界河公社看电影了，一群和尚打一群官兵，可激烈了！那功夫绝了！俺爹还说让俺跟和尚学武去，不让俺上学了。”我听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经常看来村里打拳卖艺的人，早就想学一身的好拳脚，还经常晚上跑到村南打麦场上看练拳的，苦于不拜师拳师不教，而拜师是要交学费的。无奈只好自己整天瞎练。听了他的话，我多么想看看电影里的那些和尚的绝世神功，学学他们的拳脚功夫啊。白天的课一点也没听进去，心里总想着航子说的电影。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我怂恿哥哥央求割了一天麦子刚回到家的娘，给我俩一块钱去看电影。娘一听脸就阴沉下来，“干一天活挣二分工分，还换不了一块钱；鸡蛋五分钱一个，一星期五只鸡还下不了二十个蛋，下的蛋卖了钱还得吃盐打油人情往来，哪有闲钱给你看电影去!”
“人家航子都去看了！”我嘟囔道。
“航子的爹是大队会计，有钱；你爹是油坊打油的，没钱。”我和哥挨了一顿训，怏怏不乐地上床睡觉去了，却怎么也睡不着，睡着后做了一夜的和尚梦。
过了几天，终于熬到了星期六。天不明，娘被队长的哨子声吵醒，就到生产队里集合干活去了，临走前喊醒哥，嘱咐哥带我放羊割草，送队里喂牲口挣工分，年底好多分粮。天明后哥把我喊起来，急匆匆喝了碗糊豆稀饭后，哥就牵着母羊，我拿着皮鞭赶着三只小羊，朝水库东边的河滩上走去。“身在曹营心在汉”，在那里呆望着羊吃草，心里却总想着电影。“没钱怎么去看呢？”左思右想，半天，哥终于想出个好主意，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我说：“咱俩去后枣村姑家找宝印去，看他有没有办法看电影。”说走就走，我俩立马把羊交给一起放羊的明子看管，就一路跑回家，从西屋推出金鹿牌自行车（那可是我爹花了一年轧油的工钱，拜托我村在公社贸易货站当站长的朋友买的）。哥骑我坐，一路快蹬，很快到了姑家，不曾想却铁将军把门——没人。我心里一凉，失望极了。哥安慰说：“不能白跑一趟，找找吧 ！”寻遍了几个胡同，问了几位老人，终于问到大表哥宝印跟着姑在南场碾麦子呢。我俩又急忙跑到南场，老远就看到空中下雪似的麦糠飞扬，一座座小山似的麦草垛。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石碾声，咿喔的吆喝声，啪啪的皮鞭声，哞哞的牛叫声，呕啊的驴叫声……近看，一群孩子在打闹：跑的，追的，叫的……还有玩滑滑梯的，一个接一个地从高高的麦草垛上尖叫着滚下来，再抓着麦草艰难地爬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宝印哥，宝印哥——”我大声喊着，一会儿麦草堆动了下，钻出一个大男孩，满身麦草，满脸麦糠，满嘴麦子。
“谁，谁啊？”一看是我，惊叫道：“哎哟，小表弟，你怎么来了？”一把抱起了我。
我哥跑来趴到他耳朵上：“好事，给你说件好事……”悄悄地说了一番，宝印哥听了也很高兴：“我找娘要钱去，你俩等着。”
那边一个妇女戴着草帽，围巾遮着脸，正端着木锨，奋力地一下下扬着，腾起一道道黄烟，哗哗地下着麦粒雨。仔细看，正是我姑，“大姑，大姑……”姑看到是我俩也很吃惊，随即就欢喜起来，宝印哥跑了过去。
“娘，给我两块钱，俺仨去界河看电影！”话音刚落，姑满脸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皱得像晒干的核桃皮。
“小孩子家，看什么电影！别去了，中午我给你们擀面条吃。”
“不嘛，让俺去吧，可好看了！” 宝印哥抱着姑的胳膊，一屁股坐在麦堆上，不住地央求。
“快起来，别耽误我扬麦，队长看见要扣工分！”
“你不给钱，我就不起来！”
“你不起来，我打了！”姑抬起手高高扬起，我赶紧去拉宝印哥，他却冲我挤挤眼，示意我放手。
“你打吧，不给钱，打也不起来！”姑高高扬起的手，慢慢放下了，无奈地说:“你个小败家子，两块钱得你爹山上打石头两天的工钱。东屋北头席底下有两块多，可不能多拿啊！”
“行！”宝印哥急忙松了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拉着我就跑，连我哥骑车都追不上呢。我俩欢呼着，蹦跳着：“看电影喽，我们去看电影喽……”吓得树上的麻雀、乌鸦、斑鸠扑棱棱地飞走了，树下乘凉的老人们用怪怪的眼光盯着我俩，“疯孩子，真是两个疯孩子！”
一口气跑到屋里，掀开破烂不堪的草席，果然有个黑色小布包，宝印哥一把抓起，哗啦一声全倒了出来，纸币钢镚儿都有：一毛两毛一分二分五分……最大面额的才五毛，数够了两元，剩下的又放回了原处。随后宝印哥推出姑父新买的泰山牌自行车给我俩炫耀。嗬！比我家的好多了！乌黑锃亮，漂亮敦实，货架上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个折叠的脚撑，再也不用担心脚被车条绞住了，我和哥抚摸着，赞叹着。“别看了，走！”咣当一声，宝印哥关上大门，“啪”的一声摁上了大锁。“等等我，我也去——”远处传来一阵喊声，转身看见东边大街上跑来二表哥宝金，后边还有远远追来的三表弟宝华，原来他俩在河边摸鱼，听说后追来了。宝印哥犹豫着不想让他俩去，本打算三人一块五的票，多要的五毛钱每人能买根冰棍吃，现在要泡汤了。
“咱不吃了，省下来给保金买票，宝华小，不要票的,都去吧。”我哥劝道，宝印哥狠狠心，答应了，却不愿驮保金，说坏了他的好事。我哥只好载着宝金，我和宝华坐宝印哥的车子，宝华先爬上去，横坐到车梁上，宝印哥两手紧握车把，往前使劲一推，左脚点地，右脚飞起，跨上自行车，弓着腰卖力地蹬上几圈，车子飞起来。我急忙追上去，两手按住货架，两脚起跳，一屁股稳稳地坐了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前进，宝印哥吹着口哨，我们唱起刚学的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穿过几个村庄，绕过一片苹果园，蹚过一条哗哗响的界河，冒着脚被麦茬扎破的危险，翻过一块高坡上的麦子地，界河公社就出现在眼前了。
电影院在公社东头，每月农历逢五逢十是集市，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还有农历四月初八和十月十五的物品交流大会，俗称“界河会”。我几乎每年都跟着大人来赶会，对这里很熟悉，街上的羊汤、丸子汤、辣汤是出了名的，只是羊汤、丸子汤贵些，有钱人才喝得起，一般老百姓能喝上八分钱一碗的辣汤，也觉得是无比的美味了！我最大的奢望是能买上一双黄球鞋，长年累月穿娘做的布鞋，晴天还好，一下雨就遭了殃，遇水就湿，天一冷就冻脚，而且穿不了几个月，千层底就磨薄了，磨透了，硌脚扎脚是常有的事，可现在我最大的奢望变成了看电影。
赶到电影院前一看,人山人海，大门前围了一群人，两扇铁栏门只开了中间一道小门，两个门卫把守着，让人一个个地进。一问才知道门口围着的是售票处，我们挤不进去，怎么办呢？急得转了几圈，也没挤进去。
“成哥，把我托进去吧！”宝华小眼一转，冲我哥嚷，我哥笑了，怎忘了这手绝活了？平时宝华累了不愿走路的时候，都是我哥和宝印哥两人一手架起他的胳膊，另一手托起他的大腿就走。今天再演一回又何妨？他俩瞅准机会，一个人买了票刚转身，不待两边的人挤上，就架起宝华，空中直降到卖票的桌前，“买四张票！”气得两边的人直瞪眼，卖票的人直嚷嚷：“小孩，别挤！”不耐烦地接过零钱，递了票。我们欢天喜地地挤出来，通过检票口，蹦上七级台阶，进入影院内，一排排的座位，哪个是我的呢？“18排22座”，我拿着票找啊找，终于找到了，转脸一看，挤散的表哥表弟也都在附近，一阵窃喜。电影马上就要开演了，四周的灯也灭了，这时慌慌张张地走来四个人，左看看右瞧瞧，其中一个人走到我跟前，指着我的座位，说是他的，我哥让他拿出票来验，可奇怪的是:竟然也是“18排22座”！他们的四张票和我们的四张排座都相同，“那一定是印错了，找卖票的去!”宝印哥抢着说，我们和那四个人又回到门口，把各自的票给检票的人看，没想到一个检票的小青年瞪了我们一眼，“不认字？5月23号，是明天的票，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滚！明天再来！”我们傻了眼，没办法，只好暗骂着小青年，悻悻地原路返回，一路上宝印哥还说等他练好了少林拳以后再来教训那个小青年。快到后枣村时，宝印哥邀我俩去吃面条，我哥说水库边还有羊呢，明天再来吧，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我和哥早早起了床，告诉了娘看电影的事，并且保证下午回来不耽误放羊割草，娘就答应放我俩一上午的假。哥就驮着我再次去姑家，和昨天一样，我们五人又飞快地赶到电影院，顺利地找到昨天的座位，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抢我们的座位，赶我们走了。咚咚直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汗也被嗡嗡直响的电扇吹走了，抬头挺胸注视着银幕，唯恐漏看了一个场景。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盼来了！银幕上出现一群服劳役的贫苦百姓，抬木头，背石头，拉大车，有个满脸横肉眼放凶光的秃头，骑着马手拿皮鞭，不停地抽打干活慢的人，一鞭下去，鲜血直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看不下去了，出拳飞脚，虽然戴着手镣脚镣，几下就把那个秃头打败了。不料一位满脸胡子身材高大将军模样的人赶来：“在江湖上你号称神腿，今天我叫你变成瘸腿！”果然，这位大胡子将军身手不凡，几招就把这位老人打倒在地，一招鹰爪锁喉，我的心咯噔一下，大颗的泪禁不住滴下来，恨不得上前出手打倒那可恶的大胡子王仁则，可我不会武功啊！以后要好好练！猛拍了下大腿，“唉”地长叹一声，却看到旁边的人朝我翻白眼，坐在前面的哥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才知道把电影当成现实了，意识到出了丑，脸一红，好在周围一片黑暗，没人看见，再次静心细看：一群和尚光着膀子，伸直两臂，提着两木桶水跑了起来，可觉远提不动，落在了后面，牧羊女见了咯咯地笑：“阿黄，咬他!”觉远被狗追得跑了起来，水洒了半桶，我不禁笑起来。
一会儿，树林里架火烤起了狗肉，和尚们一人一块吃了起来，那烤熟了的狗肉金黄发亮，我仿佛闻到了扑鼻的肉香，咽了口唾沫。谁让我光想着看电影，连早饭都没吃呢！肚子咕咕地叫着，唱起了空城计，忍一忍吧，或许中午能吃到美味的面条呢！整天喝着地瓜干儿熬的黑水汤，啃着红高粱煎饼，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连个肉星都望不到，肚里的馋虫早闹翻了天。“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优美的歌声又把我唤回到电影里，清清的溪水，碧绿的草地，茂密的山林，雪白的羊群，美丽的牧羊女……真美啊，我长大了一定去看看。画面转到一群和尚在大殿里嘿哈嘿哈地练功，青砖铺的地面都踩出了坑。吃不了苦，练不了功，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好好地练。正想着却出现了最令我悲愤的一幕：方丈被官兵架到一堆木柴上，点起熊熊大火。我又难过又纳闷：方丈应该有很高的武功吧?怎不反抗呢？稍后片刻，可喜的是和尚们造反了，和官兵打了起来，打退了官兵，可官兵放箭了，嗖嗖嗖，箭流如雨，师傅昙宗胸前中了五支箭，鲜血直流，门外两个和尚用刀剑拨挡飞箭，啪啪啪，掉在地上，真绝妙啊！后来觉远骑马赶来救驾，和王仁则打斗起来，从马上打到船上，各种招式精彩极了，刀剑打没了，徒手拳脚搏斗，还打到水里，再从水里打到岸上，眼看王仁则的鹰爪又像开头一幕，锁住了觉远的咽喉，我猛拍了下大腿：“觉远肯定完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危急时刻，觉远飞起一脚，踢翻王仁则。“觉远，剑！”觉远接过牧羊女扔过来的宝剑，狠狠地刺向王仁则，报了父仇，真大快人心啊！电影结束了，出家当和尚学一身好功夫，成了我最大的梦想，可令我遗憾的是觉远剃度当了和尚，怎不娶牧羊女为妻呢？看着牧羊女流着泪含恨离开，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四周的灯亮了，银幕变回了白色，里面的人物消失了，我只好恋恋不舍地随着人流出了电影院。
我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电影，飞速骑车返回，走了不到二里路，天变暗了，太阳也不见了，乌云从东南滚滚涌来，巍峨绵延几十里的龙山也被乌云遮盖看不见了，四下里一片暗，突然一道闪电刺破乌云，照亮苍穹，紧接着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我们心里一惊：赶紧骑吧，不然挨淋！他俩再次猛蹬车子，却不如来时快了，临近中午，肚子饿了，再加上回家一路爬坡。无奈暴雨临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都着急起来，遇到陡坡，我和宝金就下来推车，下坡再坐。不曾想，走了不到一半路，狂风夹着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下起来，把我们淋成了落汤鸡，刚才推车流了一身汗，现在凉爽极了，冒雨前行，二十多分钟后，雨就小了，再往前走，竟刚打湿地面。“夏天的雨，车辙雨，这边下，那边晴。”宝印哥戏谑道。不久雨停了，我们不再着急赶路，慢悠悠地骑着，肚子里的咕咕声再次响起，路边的麦子收割完了，不然可搓鲜麦吃，哀叹几声。正愁无处寻食，皇娘沟到了，苹果园也到了。“咱摘几个苹果吃吧？”保金哥叫道。雨后无人，说干就干，果园归集体所有，也有我们的一份。把车子停放路边，跳过深沟，好在雨小，沟里没水。果园四周是一人多高密不透风的花椒树野橘子树，长满了刺，围成了一圈天然绿墙，根本进不去，眼巴巴地抬着头望，枝头上一个个的青苹果像高挂的绿灯，又像顽皮的孩子躲在叶子间，时隐时现。怎么办呢？四下里张望，沿着沟找寻，可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沟里迎风伫立着的一排大杨树。宝印哥眼睛一亮，纵身一跳，抱住大树，两腿夹住，一纵一纵地攀爬，猴子似的蹭蹭爬到了树顶，左手抱住树，右手抓住一根长树枝，咬着牙一使劲，啪的一声掰断了，再吱溜一声滑了下来，我赶紧跑过去拾起来，摘掉枝叶，做成了一根长杆。然后我哥抱起宝华，宝华扬起长杆，打向伸出绿墙外的苹果，几下就嘣嘣地掉了五六个，拳头大，青绿色，一点不熟，管不了那么多了，填下肚子再说。吃到嘴里涩涩的，一点甜味没有，可今天想来远比现在烟台红富士好吃多了。宝印哥还想再多打几个，苹果园里却传来汪汪的狗叫声，要是看管苹果园的村干部来了，就麻烦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到了姑家，我姑已下好了面条，昨天我俩没来，她没舍得擀。我们就赶紧去端，一碗漂着油星伴着青菜叶白胖胖的面条，散发着新打的麦香，诱人极了，我却怎么也咬不动了？原来吃苹果牙酸倒了。姑嘱咐我们多喝点水，淋了雨，要着凉的，她放了姜，防感冒的。我真没口福啊，太遗憾了！
看了这场电影后，我整天沉浸在武打的世界里，下了课也学着电影里的招式和同学比画。一次上自习课，竟和同桌说起觉远骑马回救少林的情节，不禁以凳作马，大喊“师傅，师傅，驾，驾”，表演起来，逗得班里笑声一片，班长以“扰乱课堂罪 ”报告给了老师，结果我和同桌被罚站一天。后来各个村里也放起了《少林寺》，跑这村，奔那庄，接连看了五六遍，还不过瘾。最后央求爷爷领着我拜了村里的拳师，学了一冬天，功夫没学好，学习却一落千丈，这一年被迫留了一级。哥抱怨说都是看《少林寺》惹的祸，以后再也不带我看这样的武打片了。为了看到更好的电影，我只好收起学武的念头，专心学起习来。
再见了，我的功夫；再见了，我的电影——《少林寺》！真的，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虽然看了数不清的武打片，但我觉得都不如当年的《少林寺》好看。
商荣新，山东邹城人，中学语文教师，写作爱好者，。2020年结缘《淮阴语文》公众号，在多家省级刊物上发表过：《皇娘沟的传说》《生命的震撼》《人生要有坚定的方向》《游戏正毁坏着年轻一代》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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