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胡晏昌、苏月英,以下简称胡、苏。
胡(唱迓腔):
桃红柳绿随春意,
人活七十古来稀。
表家乡,住只在,黄梅金湖之地;
我姓胡,号晏昌,把我的名提。
自那年,贩翠花,落姐的店内;
贤大姐,情意好,未回黄梅。
昨一天,闲无事,大街走起;
偶遇着,众朋友,把我名提;
他讲道,俺晏昌,真无道理;
久住店,不归家,霸占人家娇妻;
思一思,想一想,归家才是正理;
怕的是,久日后,把重亏来吃;
急忙忙,我只把,店房走起;
请一声,苏大姐,我回店里。
苏(唱迓腔):
苏月英,在后店,把衣浆洗;
洗的是,彦昌哥,汗褂小衣;
几件衣,洗好了,未曾晒起。
胡(白):
有请大姐,
苏(唱):
耳听得,前店内,把我名提;
莫不是,众姐妹,约我看戏;
想必是,过路客,要落店里。
昨夜晚,得一梦,梦得巧奇;
梦见了,雌雄鸳鸯,两下分离。
雄鸳鸯,飞止在,黄梅之地;
雌鸳鸯,十里凉亭,哭哭啼啼;
清早起,众姐妹,把梦圆起;
她讲道,晏昌哥,要回黄梅;
不信那,梦中言,前店走起。
胡(白):
大姐
苏(白)
哦,(接唱)
却原是,彦昌哥,转回店里;
往日天,哥回店,欢天喜地;
是为何,到今天,面带愁眉。
油漆椅,打灰尘,陪哥坐起;
闲无事,猜一猜,哥的心意;
莫不是,三茶饭,不合哥意;
想必是,蓝衫旧,不如哥的心机。
蓝衫不好,我与哥,新衣做起;
茶饭不好,我到大街,割肉打酒外带杀鸡。
莫不是,年成荒,难做生意;
想必是,四乡下,账难收齐。
胡(白)
一概不是,
苏(唱):
这不是,那不是,是何道理?
想必是,晏昌哥,要回黄梅。
胡(唱迓腔):
贤大姐,你生来,聪明伶俐;
猜透了,出门人,腹内心机。
也不是,三茶饭,不合我意;
也不是,蓝衫旧,不如心机;
也不是,年成荒,难做生意;
也不是,乡下帐,难以收齐。
自那年,贩翠花,落姐店里;
贤大姐,情意好,未回黄梅。
昨一天,闲无事,大街走起;
偶遇着,众朋友,把我名提。
他讲道,俺晏昌,真无道理;
久住店,不归家,霸占人家娇妻。
思一思,想一想,归家才是正理;
怕的是,久后日,把重亏来吃;
是这等,请大姐,一同商议;
姐说我,归家好,还住店里。
苏(唱迓腔):
晏昌哥,这句话,从何说起;
突然间,想起了,要回黄梅;
曾记得,贩翠花,落我店里;
卖饭女,办得有,美酒一席;
酒席前,问我哥,贵住哪里?
哥讲道,你姓胡,家住黄梅。
哥想奴,奴想哥,两下都有情意;
店房内,客人多,未把话提;
自那天,我丈夫,不在店内;
卖饭女,顺一拖,暗配夫妻。
奴为哥,街坊吵嘴,公婆呕气;
奴为哥,挨奴丈夫,拳打脚踢;
奴为哥,娘家带信,不准回去;
奴为哥,见人面,只把头低。
看起来,打热锤,都是假意;
悔不该,把我终身,当作如泥;
我本当,把我哥,留在店内;
胡(白):
不能久住了大姐,
苏(接唱):
外乡人,留店内,也是无益;
狠着心,问我哥,何日走起?
胡(唱):
辞别了,贤大姐,即回黄梅。
苏(唱二黄):
听说是,我的哥,即刻回去;
不由我,卖饭女,泪往下滴。
我的哥,在前店,将我等起;
卖饭女,办得有,美酒一席;
舍不得,我的哥,有情有意;
舍不得,我的哥,早晚一堆;
舍不得,我的哥,人生和气;
舍不得,我的哥,同宽心悸。
这杯酒,表得我,双目流泪;
不过是,表一表,我的心意。
胡(唱流水):
贤大胡,你对我,情高厚谊;
临行前,办得有,美酒一席;
这杯酒,我不饮,敬天谢地;
但愿得,贤大姐,面转愁眉。
苏(唱流水):
见我哥,不饮酒,含羞带愧;
买饭女,还送哥,几里路归。
胡(唱):
贤大姐,你生来,鞋小足细;
那前面,山又高,路有桥崎。
苏(唱):
送我哥,不过是,凉亭几里;
难道说,把我哥,送到黄梅。
来,来,来,手挽手,链环扣起;
(转慢版)
叫我哥,慢慢走,我有话提;
送我哥,出店房,凉亭一里;
哥归家,且莫学,庄子试妻;
庄先生,试他妻,寿短十岁。
有秋胡,试他妻,罗氏不依;
我的哥,有三载,没回家里;
爹娘骂,妻子吵,哥莫见气;
把几句,好言语,贴着哥的娇妻。
打了妻,还要妻,铺床拆被;
骂了妻,还要妻,浆洗哥的汗衣。
虽然说,我与哥,有情有意;
到今天,着奴看,是露水夫妻。
胡(唱):
贤大姐,你送我,凉亭一里;
比一个,前古人,姐听端的;
昔日里,杨四郎,跌落藩邦之内;
跌藩邦,十五载,未回家里;
每日里,坐宫院,愁眉不退;
铁镜公主,猜透了,四郎心机;
贤公主,待四郎,有情有意;
银安殿,盗令箭,探母会妻;
三更时,回到了,大宋营内;
有八姐,九妹妻和老母痛哭一堆。
五更天,无令交,太后发气;
拿着了,杨四郎,决斩不依;
好一个,贤公主,二次仁义;
银安殿,抱儿娃,舍命救起。
贤大姐,比公主,有情有意;
我难比,杨四郎,足下之泥。
你和我,在店中,恩爱无比;
从今后,休说是,露水夫妻。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二里;
哥归家,烟花巷,足莫乱移;
烟花院,美貌女,打扮巧细;
每日里,大街上,望哥放眉;
瞧见哥,哄到了,她的院里;
不愁哥,用银钱,扯东盖西;
哥有钱,她与哥,万般恩意;
哥无钱,她与哥,两下分离;
到银楼,打了钗,丝发卡起;
绸缎店,扯绸缎,与她做衣;
做好衣,与我哥,戏院看戏;
戏夭锣,到酒楼,去用酒席;
那丫头,坐席前,把菜点起;
她要吃,红烧桂鱼,洋参炖鸡;
酒吃完,叫堂倌,把账算起;
连小帐,算在内,十块八角九分八厘(银元)。
吃罢了酒,一包车,转回了她的院内;
有婆婆,快到茶,拿烟我的哥吃;
哥讲到,当买办,她说是假的;
她讲到,小生意,累得汗滴;
打虎还要亲兄弟,
同床睡,共枕眠,还要结发娇妻。
胡(唱):
贤大姐,你劝我,言词有理;
比一个,前古人,姐听端的;
李自安,住武汉,曹振兴里;
沙家巷,陈戴玉,算得第一;
自那天,李自安,茶店走起;
看对了,陈戴玉,配为夫妻;
他二人,配夫妻,有情有义;
三更时,同服毒,一命归西。
到如今,作得有,京汉楚戏,
起名叫,《双服毒》,万古名提。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三里;
哥归家,孝父母,脚莫乱移;
二爹娘,生下哥,欢天辜地;
实指望,哥长大,金榜题名题;
又谁知,我的哥,又不争气;
不是嫖,就是赌,鸦片来吃;
非是我,三里亭,将哥来鄙;
比几个,行孝人,哥听端的;
有大舜,去耕田,百象牵起;
闵子骞,孝晚母,万古名提;
有董永,卖自身,把父葬起;
傅罗卜,为母亲,西天远离;
这本是,行孝人,牢牢紧记;
哥归家,孝父母,割肉杀鸡。
胡(唱):
自那天,闲无事,戏院看戏;
得见了,十大名角,角角整齐;
头一曲,唱的是,安安送米;
第二曲,唱的是,吴汉杀妻;
第三曲,唱的是,王氏求计;
第四曲,唱的是,王婆骂鸡;
第五曲,张继保,不行孝意;
天雷打,神火烧,化为灰泥。
人不孝,父和母,就如虫蚁;
我岂肯,学继保,身遭五雷;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四里;
哥归家,切莫把,生意来提;
大买卖,本是那,将本求利;
小买卖,肩挑担,哥把亏吃。
各地方,都有那,好的坏的,
她拿去,不把钱,反把哥欺;
到下年,算财帐,未见哥的本利;
一家人,说闲话,哥又着气。
胡(唱):
贤太姐,休提起,我做生意;
提起了,做生意,令我着急;
头一回,到四川,出贩谷米;
走云南,和贵州,转来又到江西;
走四川,蚀了我,八十船白米;
走江西,我失了,烈马一匹。
第二回,贩兰翠,落姐店里;
高堂上,别父母,小房别妻。
苏(唱流水):
送我哥,五里亭,在此休息;
哥归家,赌博场,足莫乱移;
赌博人;出的是,光棍流痞;
邀的邀,约的约,邀约一堆;
他想赢,哥的钱,去买田地;
哥要赢钱,他只有,蓝衫小衣;
合子宝,四门摊,切莫拢去;
那对面,轮骰子,快得出奇;
一般高,二八牌,飞将下地;
我的哥,在一旁,又把钱赔。
输了又,不做声,还要呕气;
劝我哥,莫抹牌莫熬夜,免把亏吃。
胡(唱):
自那天,闲无事,赌场走起;
见几个,赌博人,邀的一堆;
有的人,赢了钱,欢天喜地;
有的人,输了钱,闷心着急。
一朋友,输了钱,寒衣脱起;
一霎时,直输的,措手不及;
又谁知,老天爷,北风陡起;
又受饿,又受冻,一命归西。
姐劝我,不赌博,本是正理;
归家去,不抹牌,不压宝,赔朋友走点象棋。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六里;
哥归家,弟兄多,莫把人欺;
虽然说,我的哥,有三兄四弟;
捆得紧,兜的齐,谁个敢欺;
倘若是,失了手,打人在地;
地方官,他将你,押送牢里;
二爹娘,王氏嫂,前来看你;
用银钱,通狱吏,痛哭一堆;
有亲戚,和朋友,前来看你;
那时间,坐监牢,悔之不及。
苏(唱摇板):
六里亭
胡(白):
不要你送转去,叫我归家坐牢打板。
苏(唱):
比方话,哥你莫见气。
胡(白):
哦,是比方话。
苏(唱):
我的哥不知好歹,不晓高低。
胡(唱):
那一天,闲无事,大街走起;
得见了,一雄汉,酒醉如泥;
走东街,骂西巷,强恶无比;
一老者,向前去,百劝不依;
又只见,巡察官,来到此地;
打他的,四十板,自此收起;
姐劝我,不行凶,本是正理;
常言道,人欺人,反被他欺。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七里;
哥归家,弟兄多,莫把家离;
昔日里,田真他,三个兄弟;
讨进了,三个媳,每日愁眉;
每日里,在家中,时常吵嘴;
烫死了,紫荆树,鸟鸦分离。
哥要学,前古人,桃园结义;
切莫学,田三媳,臭名难提。
胡(唱):
前朝中,有一个,孤竹皇帝;
所生下,二太子,伯夷叔齐;
遭不幸,老王爷,龙归海底;
他江山,付与了,太子登基;
兄让弟坐,弟不坐;
弟让兄坐,兄不为。
东华门,逃走了,长子伯夷;
西华门,逃走了,次子叔齐;
他二人,逃到了,首阳之地;
天降下,鹅毛雪,冻死一堆;
他二人,是圣贤,谁个敢比;
思一思,想一想,伯夷叔齐。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八里;
哥归家,种庄稼,勤苦下力;
看起来,种田人,晚睡早起;
多捡粪,积肥料,用于田地;
上半年,大小麦,收了一季;
下半年,拣棉花,织布做衣;
谷黄了,早点割,免把风起;
割得干,捆的齐,又好上堆;
多做那,麦米酒,款待亲戚;
种芝麻,和绿豆,那是有的;
杂粮食,哥莫卖,谨防年岁;
怕的是,那一年,高的干,低的淹;长大水,发黄虫;大的哭,小的嚎;扯不到,拉不到;男的上汉口,女的跟人走;男的下石灰窑,女的跟人逃。
冤家哟,奴的哥,有杂粮好充饥。
胡(唱):
昔小赵,勤耕种,他家田地;
每日里,手牵牛,肩背托犁;
那一天,背托犁,南庄走起;
得见了,南北二斗,在此下棋;
南北二斗,见到他,勤苦下力;
赐给他,百寿图,带归家里;
百寿图,带归家,高堂挂起;
早烧香,晚换水,万古名题。
苏(唱):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九里;
哥归家,走亲戚,足莫乱移;
好亲戚,哥一去,欢天喜地;
又割肉,又打酒,还要杀鸡;
坏亲戚,哥一去,打脸猪嘴;
反说哥,无脸者,厚厚脸皮;
一不年,二不节,三不送礼;
三两天,到我家,撮喝撮吃;
拿一把,西洋锁,把门锁起;
他讲道,去有事,少把哥陪。
胡(唱):
商定国,秦国镇,为官朝里;
他二人,在朝中,自赴为媒;
那商家,生公子,他有福气;
那秦家,生一女,名叫雪梅;
遭不幸,那商家,天火陡起;
无情火,烧三次,化为灰泥;
无奈何,送公子,秦府之内;
秦太士,无良心,不认门婿;
胡晏昌,本是那,贫穷子弟;
人贫穷,靠亲戚,也是无益。
苏(唱摇板):
送我哥,来到了,凉亭十里;
我,我,我是如同酒醉。
胡(白):
转去大姐。
苏(唱流水):
头昏眼花,步难移;
我本当,还送哥,凉亭十里。
胡苏(对唱):
苏:我、我舍不得的;
胡:我丢不开的;
苏:我难得舍的;
胡:我难得丟的;
合:我的冤家哥姐。
苏(唱):
不能够,送归家,也是无益;
拜上了,二爹娘,恕我无罪;
拜上了,王氏嫂,哥的娇妻;
切莫说,我跟你,有情有意;
王氏嫂,知道了,吵闹不依。
你若念,我夫妻,二人情意;
下八月,贩翠花,再来会你娇妻;
你若是,不念咱,夫妻情意;
你永远,住黄州,莫把奴的名提。
胡(唱):
我二人,十里亭,好有一比……
苏(唱):
好比何来?
胡(唱):
好比那,古重台,不差分离;
梅良玉,送杏元,婚姻配起;
到后来,在重台,配为夫妻。
贤大姐,回头看,有人问你!
苏(唱):
在那里?
胡(唱):
西北角里好多,
我学个,无义人,把姐抛离。
胡(白):
打搅了。
苏(唱悲讶腔):
我的哥,胡晏昌,过江落江过河落河;
那个无情无义的死杂种洋洋走起;
伤得奴,卖饭女,泪往下滴;
舍不得,我的哥,回头看五县之地,东黄冈、西汉阳、孝感、夏口北边是黄陂,到夏口搭轮船一水之地;走阳逻、到葛店、路过五机;夜宿团风,朝下走,西河之地;到黄州,对面鄂城,巴河下面是兰溪;黄石港,石灰窑,是热闹之地;路过溪州田家镇,五穴、龙坪、九江对面是黄梅。
二爹娘,见哥回,欢天喜地;
王氏嫂,接包果,喜在心里;
到晚来,夫妻二人,说不出来的欢喜;
哪把我,卖饭女,放在心里。
十里亭,朝转走,凉亭九里;
哥好比,汉关公,不差分厘;
汉关公,喜的是,桃园结义;
我的哥,思父母,默想娇妻。
九里亭,朝转走,凉亭八里;
哥好比,薛平贵,寒窑别妻;
别下了,寒窑内,宝钏受罪;
到后来,十八载,回窑看妻。
八里亭,转到了,凉亭七里;
哥好比,杨四那,探母会妻;
三更时,回到了,大宋营内;
有八姐,九妹妻和老母痛哭一堆。
七里亭,挨挨擦擦,凉亭六里;
这凉亭,是何人,修得整齐;
那春燕,在梁上,成双成对;
卖饭女,一人转来,好不孤凄。
六里亭,朝转走,凉亭五里;
(转流水):
曾记得,送我的哥,在此休息;
胡风娇,配进兴,两全其美;
我好比,那马迪,枉费心机。
五里亭,朝转走,凉亭四里;
这古坟,是何人,修得整齐;
梁山伯,访故友,相思病起;
祝英台,描假药,山伯归西。
四里亭,朝转走,凉享三里;
这古井,是何人,修整得齐;
魏魁元,蓝玉莲,井边调戏;
水漫蓝桥一命归西。
三里亭,朝转走,凉享二里;
这西楼,是何人,修得整齐;
方秀英,坐西楼,相思害起;
洪连宝,装丫连,配为夫妻。
二里亭,朝转走,凉享一里;
拾头看,又只见,红日落西;
日落西,哥归家,回到店里;
那把我,卖饭女,放在心里。
(转摇板)
一里亭,朝转走,凉亭无里;
那前面,不远外,自己店里;
拿钥锁,开店门,店内走起;
店房内,不见哥,泪往下滴;
奴思哥,哥不得来,哥想奴,奴不得去;
从今后,我只把,招牌下起;
从此后,只开店,再不把客陪。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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