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宵节,清晨尚未起床,便听得外面村屯,噼里啪啦响起了炮仗声。一个人也无心包饺子,草草洗漱完毕,简单吃过早饭。上午又磨磨蹭蹭烧烧锅炉,干了点杂活。临近下午时分,便开着三轮座骑,在镇上购买了祭祀的一应用品,向老屯出发了。

因为今天傍晚,要依俗到家族的坟地,给逝去的爷爷奶奶叔叔和母亲“送灯”去。

过生日送的灯(每年的送灯)(1)

“送灯”是咱东北的民俗,始于何时也无心考证。大概是缘于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和孝敬,也是希望在元宵节的夜晚,和我们在世的人;一起亮亮堂堂快快乐乐地过元宵吧!

夕阳西斜,暮色苍茫。公路上大小轿车川流不断匆匆驶过,或大多远道而来,或城里寄居的打工农民;我猜,大多是来乡下上坟祭奠的“送灯”人。

村路旁,野地边,也早早有停靠的小轿车,电动车。林子边,荒地头,但凡有墓地的地方,也陆续有人行动起来。乒乒乓乓,冷寂的山野中,已经有人开始燃放起爆竹和烟花来。

老屯东大岗积雪盈尺,原来的地头小径,早已被大雪掩埋不见。分不清道路,我背着大半袋祭品落荒跋涉着。偶有沟洼处,幸亏带着的长柄塑料撮子,铲出一条尺多宽的小径。

来到墓地,把从超市买来的灯具一一摆好,扭转接通电源开关。小皮球般大小,仿宫灯状的漂亮红灯笼,便幽幽地亮起来。商家曾夸耀说这灯光,可以亮一个星期以上。

过生日送的灯(每年的送灯)(2)

烧罢一通黄纸冥币,又燃放了带来的一盘烟花一掛爆竹。墓碑前,席地跪下,朝亲人们拜祭,又各磕了几个头。

今个天好,沒有一丝风。望着袅袅余烟,看着满地红色的爆竹碎屑,嗅着淡淡的硝烟味。我心里,又想起了久远年代里,那“送灯”时的陈年旧事。

爷爷七十四岁那年便去世了,每逢正月十五,奶奶便在晚上做饭时,捎带蒸上几个面灯。那面灯如小孩子拳头般大小,象一只大大的酒盅,边缘处还掐着叶瓣花纹。插上用细芦节缠着棉絮做成的灯芯,再倒上些许麻籽油。奶奶再三叮嘱,野外点燃后,一定要用纸壳或雪块遮掩好,以防夜风吹灭。当然,这每年“送灯”的任务,我和叔叔们当仁不让了。

又过了十来年,三叔和母亲也先后因病去世。这年年往墓地“送灯”的重任,便自然落在我和小叔两人的身上。前两年还是奶奶蒸制的面灯,后来发现有人用干电池,电珠制作的小电灯挺好。不怕风吹,又挺时间。于是也照着样子学做了几次。我问奶奶;用蜡烛多好,又亮又抗点。奶奶说;不行!点蜡烛忌讳,下辈子要出跑腿子打光棍的。虽然那时我们都已成家,听说忌讳,自然也不敢冒犯。

2004年,小叔全家客居大连,这墓地“送灯”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一人身上了。

改革开放后,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逐步提高,对物质追求也渐渐发生了很大变化。这“送灯”的习俗也就变得越来越“奢侈”起来。市场上不但有了各种形态的祭奠用品,诸如冥币、金帛、冥物,“送灯”的灯具更是多彩多样大小不一。但前几年生活不太充裕,每次上坟“送灯”,也只选些拳头大小,价格便宜的小巧灯具。

过生日送的灯(每年的送灯)(3)

近几年,随着农民生活的富足,正月十五祭祀先人“送灯”的形式,也发生了好大的变化。人们不光选择较为华丽好看的大灯具,还在墓地燃放起烟花爆竹来。大多迁居他乡或寄居城里打工的村民,也驾驶轿车从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外赶回家乡老屯,给逝去的祖辈或父母亲人“送灯”祭奠。

返回的路上,迎面碰到好多匆匆驶来“送灯”的车辆,也有三三两两送罢归来的乡邻。远远望去,荒野处,林隙间,时而闪着幽幽的灯光,时而腾起五彩的焰火,在冷寂的夜幕中呯然炸响。

到家了,妻已做好晚饭。一桌两櫈,两副碗筷。桌面上,一盘土豆干燉排骨,一盘炸带魚段,我和妻相对而坐。妻似乎歉意地说;都不会喝酒,这两年,几个孩子们过年也都没能回来,要不就多弄几个菜了。妻刚说罢,脸上似乎一紧,背过头去,悄悄地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我急忙打开二罐饮料,大声说;来,老伴儿辛苦了,碰一个!

为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我寻找话题,边吃边唠,向妻诉说着刚才“送灯”的见闻。妻听后,忽然幽幽地说;唉,过几年咱俩没了,还说不上谁给咱们俩“送灯”呢。一句玩笑话,把我的心情也扯进谷底。

窗外,月儿升起来了,比去年十五明朗不少,但似乎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

镇子里,四周的村屯;烟花焰火腾飞竞艳,一束束,一道道划破夜幕,带着哨音凌空炸响,迸发出五彩的花朵。妩媚的元宵夜开始了;但我的心里,却总感到有一丝丝冷落和遗憾!

(作于虎年正月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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