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悟
吴冠南在他的《浅说禅与画》中说:
若无苦海,何得回头?
若无世间,何来党悟?
于佛于艺乃至于一切,个中道理是完全一致的。
又说:觉悟是参样的目标,而觉悟也是人生、艺术,一切行为的终根目标。
这已经极透彻。
但人们恰恰是沉湎于苦海不回头,遇迹干世间不觉悟,回头与否,觉悟与否,在于能不能参。
能参则能悟。
于吴冠南来说,对花流泪,是他参悟的独一形式。
吴冠南说,树木成长是必须脱皮的,脱一次,成长一次。
此次对花流泪,其实是他“脱皮”的一次具体体验。
伯乐
1981年,宜兴筹建徐悲鸿纪念馆。
此乃大事,事虽大,却与吴冠南无关。
但冥冥中,却也有关。
参与筹建纪念馆的储云,与吴冠南是好友。
这天,他准备到南京去,请林散之先生给纪念馆题词。
吴冠南临时兴心,问储云:“能不能带上几张画,让老人家给看看?”储云说好。
吴冠南挑了十张小品,让储云带去。
在林散之府上,储云将小画呈给林散之。
林散之时年八十一岁,他伏身书案一张张仔细看完吴冠南的画作之后,喊道:“拿笔来!”
儿媳在侧,马上递过一支毛笔。
林散之一看,嫌笔大了,于是再减:“小笔,小笔!”
为什么喊?因他耳聋,耳聋人声大。
林散之拿过小笔,开砚膏笔,开始在吴冠南画作上题签,题了一张又一张,十张画竟题了六张。
到:在《葫芦菊花图》上题到:
萌芦能肥,将色化开运用,此上法也。
在《蔬果图》上题到:
墨中有色色中墨,此得吴缶老法,可师之。
在《荷花图》上题到:
用笔能重,如高山堕石,此书法中之上乘。
在另一幅《葫芦菊花图》上题到:
笔如枯藤,色能揉入,色中有墨,可师也。
......
题签之后,老人家意犹未尽,由于耳已深聋,谈话不便,便写条子给储云,
问:“画画的这个人呢?”
“人在宜兴,在老家呢。”
储云也用笔答。
“他为什么不来?”
“他腿不好。”
“腿不好也要来,你们背他来!”
此即伯乐也!
识者的态度,对于正在曳着硬套拉盐车的骐骥来说,太重要了。
伯乐一眼,马含热泪。
伯乐一言,马价十倍。
一句“你们背他来!”可见林散之渴才之心之浓烈。
国运正此时,一切都在恢复,画坛犹嫌枯寂。
吴冠南的画,让林散之眼前一亮,此一抹色,乃报春之梅也。
经过十年死劫,以为会生机迟迟,想不到还有年轻人在画画,且画得这样好。
林老题签,乃惊喜之故,以笔墨来代替了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一寸雄心
我问冠南兄,当储云把林散之的题签给您看时,您什么反映?
冠南兄答:百感交集!
无一切学画条件,只自己盲人瞎马,茫然不知结果。
林老一语定性,说明自己路未走歪,以后可以奋力走下去了。
只是个这!
我以为他会因此狂欢,与储云一起,或者再邀其他朋友,到酒馆且喝且歌且流泪。
或者在巨大的喜悦里沉浸几日,没想到竟是这样理性。
后来我想,此大概是因为事发突然,如沃若之雨,让焦土旱禾一时不知所以。
或是此事太大,恩泽洸洸,已经非语言及行为所能应对。
但却已经与以往不同,如一粒豆,恰是被上帝捏过,放在了另一只笸箩里。
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不一样了,因为有了曙色照耀。
吴冠南再动笔时,墨线如蚯蚓,是生命的自觉状态。
再与妻子相觑,眼神也异于以往。
再看花时,才知什么叫花能解语。
花所知道的一切,从此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其实原来也告诉他,只是他不知,或知之甚少。
现在,他有时甚至会告诉花,有些事,在花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临时工转正了吗?他的日子还那样拮据吗?
这些是连问也不用问了,他现在恐怕是连阔佬也比不过了,穷却阔,阔却穷,“布衣不合饥寒死,一寸雄心敌万夫”,这便是那时的他。
文:闻章
吴冠南
江苏宜兴人,1950年生。
1962年步入画道,初学芥子园画谱后学吴昌硕、旁涉黄宾虹、齐白石。
精于写意花鸟画。
数十年来在各种媒体大量发表作品及论文并多次参加大型学术提名展、双年展。
近年来致力于立足本土传统文化艺术的拓展与创新。
如:消解山水与花鸟画的边界;利用平面构成肢解传统花鸟画的构图;
用纯色彩表现形象,一反传统以墨为主的方法,将墨作为众多色彩中的一种颜色来运用等项研究,并得到学术界的肯定。
在当代写意花鸟画领域独树一帜。
出版个人著作数十部。
获2004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研究院美术学术奖,“黄宾虹奖”,2004年南京传媒水墨画三年展“傅抱石奖”。
现任职于江苏省国画院,江苏省国画院艺委会委员,
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陕西画院名誉院长,
重庆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及外聘专业硕士生导师。
雨茗轩主溢华与吴冠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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