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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贾樟柯导演的处女作《小武》的4K修复版在柏林电影节全球首映。
这部将贾樟柯一手捧上国际影坛的现实主义电影,时隔22年重返柏林,再度引发轰动。
1998年,《小武》让贾樟柯的老家山西汾阳成为世界影坛的一张“中国名片”,此后二十多年里,贾樟柯没有远离过他的故乡,以不同的个体传递对故乡的留恋与离弃。
不仅是贾樟柯,其实很多导演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乡情结”:比如张艺谋电影中浑厚苍凉的西北,比如毕赣电影中如烟如梦的贵州凯里。
他们就像近乡情怯的游子般,将魂牵梦萦的故乡渗入影片的骨子里,凝聚为独特的自我表达。
以“疯狂”系列名声大噪的宁浩亦是如此,与贾樟柯同为山西人的他在处女作《香火》中以家乡太原为起点,自此开启了辉煌的电影生涯。
抛开北师大时代的学生作品《星期四星期三》,《香火》是宁浩真正意义上的长片处女作。
但若回提起《香火》的拍摄经历,宁浩怕是也不愿回首。
2001年,彼时刚进入北电图片摄影专业的宁浩才刚过24岁,上课之余自己写了这样一个剧本,满怀憧憬准备大干一场。
导演系的韩小磊老师看了剧本后,帮他从一个有钱的学生那拉到了4万投资,但或许出于对题材风险的忌惮,没多久对方又撤资退出。
不得已,宁浩自己凑了钱,2万块购置摄影器材,回到家乡说服自曾经的中专同学出演,于是总共8人的《香火》剧组就此成形。除夕夜开机,正月十五杀青。
但电影拍完后因无销路也只能搁置一旁,直到2年后,宁浩靠着拍MV在圈内小有名气,才遇到贵人将他的《香火》送到了一些国际电影节试水。
没成想影片还真拿到了东京银座影展的最佳影片等一众大奖,而宁浩的才华也终于受到认可,他的导演生涯也就此迈入了新的篇章。
27年后,当我们再看宁浩这部处女作,尽管粗糙稚嫩,但宁浩那股标志性的黑色幽默气质,在这部作品中已经初显锋芒。
在一个家家户户以宰羊为生的村子里,有那么一座破庙显得尤为瞩目。
破庙里只有一个和尚,带着一副大框眼镜,平日里言语不多,没什么亲人,就靠着一点香火钱生活。
和尚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冬天穿到夏天的外衣,打了多少次补丁的布鞋,有时候还要到村里的朋友家蹭顿饭。
最让和尚头疼的是,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佛像终于支撑不住,在这天彻底成了一堆废墟。
庙破点不要紧,但供人朝拜的佛像没了,连维持生计的一点香火钱也要打水漂了。
换成别人,看着这番光景,早就卷铺盖走人了,但和尚却苦苦坚守着。
他倔强而笃定地想,一个村全是杀生的,总得有座庙,镇压这血污之气吧。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他也不想让这个百年历史的庙宇在自己手中毁掉,况且就算离开这里,自己能干什么去呢?
而且修好佛像,香火钱也会源源不断,和尚心里早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
和尚开始筹款准备修缮佛像,但他不会想到,这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打听之后和尚才知道,修建一尊佛像至少需要3000元,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和尚第一时间想到求助政府,他还记得去年宗教办的主任和乡长到村里时,承诺要帮他把庙修缮修缮。
他来到宗教办,宗教办的主任先是表达了深切的同情,然后便大倒苦水:不是不帮,而是有心无力。
大寺庙现在都修不过来,谁顾得上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庙?
主任向和尚提议找文物办的工作人员,随即与提着礼物来“求助”修建教堂的教会人员寒暄起来。
但到了文物处,负责此事的人也直摇头,他告诉和尚这不归他们管,他也爱莫能助。
一开始就吃闭门羹,灰心丧气的和尚想来想去,准备向在另一所大寺庙修行的大师兄求助。
原以为大师兄会顾及多年的同门情谊,但当和尚说明来意后,大师兄连连哀叹自己也处境艰难,还劝说师弟不如也到这里来。
和尚明白了,再深的情谊,在钱面前也是一纸空谈。
万般无奈下,和尚不得使出佛门传承多年的终极招数:化缘。
十块,二十块,甚至是五毛钱也来者不拒,和尚靠着各位善男信女的解囊相助,好不容易“化”来了1000多块钱。
他把各位捐钱人的名字认真记在“功德簿”上,或许有朝一日,等有了钱真的要给他们树一道功德碑······
钱还没捧热乎,和尚就被民警带进派出所,当成骗子给关了起来。
折腾几回,没人真帮助他,唯一愿意帮他修缮佛像的,却是与和尚被关在一起的几个“小姐”。
处在道德天平两端的和尚与风尘女,却在最不可能相遇的地方共处一室,世事之无常令人无言以对。
此刻的他们完全不再有道德上的高低优劣,在法律的威严之下,他们都是陷入窘境的阶下囚。
说白了,和尚不过也和这几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一样,只是为了生存。
毕竟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下,所有人都无法独善其身,尤其是在最底层的无名之辈。
即使这个终日与佛相伴的和尚,在鱼龙混杂的社会现实面前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得不随波逐流······
身边的人都在劝他还俗,娶个媳妇,做个小买卖,不比做和尚强?
和尚倔得要命,他不愿服输,还是在那条通往村外的小路上去了又返,为了筹款东奔西走······
在戏剧与现实的交叠下,宁浩在走投无路的和尚身上,完成了一场颇具“黑色”意味的转折。
因为帮着一个男青年“撮合”了他和女朋友的姻缘,和尚受到启发:何不也摆摊算命,或许能赚上一笔。
信口开河了一整天,和尚确实赚到不少,但最后却被小混混以收过路费的名义一抢而空,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把委屈和愤怒咽到肚子里。
鼻青脸肿的和尚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围的热闹、喧闹都与他无关。
回去的路上,和尚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叔带他回村,大叔请求和尚帮他一个忙。
原来大叔的妻子瘫痪在床,治了多年还是不见好转,大叔想着妻子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但和尚哪懂得这些,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和尚已经顾不得许多,便满口应承下来。
从摆摊算命的那时起,和尚就一步步走向佛门的对立面,他似乎忘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忘了佛门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他与大叔东拉西扯,最后把他在小摊上买的佛像当做“开过光”的法器,以三千元的价格卖给了他们。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钱就权当他们积德行善了······
三千元到手,和尚满心欢喜地请来工匠修缮佛像,满心欢喜地将一切收拾妥当,迎接寺庙的新生。
但原以为的拨云见日,没想到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县公路局人员的到来惊醒了和尚还未做完的美梦,他们告诉和尚,这里马上要修路,过完年庙就要拆了。
“致富路”成了和尚的“断财路”,费尽心思却付诸东流,到头来空留一声叹息。
和尚不知所措地望着远方,墙上那个巨大的“拆”字,格外引人注目······
喇叭上的袅袅佛音,仿佛嘲弄着和尚的无用功,一切在让人哑然失笑的尴尬中悄然收场······
同样不经雕琢的影像,同样被主流社会排斥的角色,同样切肤入骨的现实,从《香火》中能看得到些许贾樟柯处女作《小武》的影子。
他们都不约而同将处女作对准社会中最容易被忽视的地带,以直面现实的态度,书写原生态的中国社会图景。
柏林电影节上,当有人提到去年电影节上因“技术原因”退出的两部中国电影时,贾樟柯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说,作为一个电影人,我不会改变我想要拍的电影。
无论是贾樟柯还是宁浩,他们始终坚持着自我精神的表达,为中国社会的变迁留下最真实、生动的记录。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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