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期杂志中，景德镇市陶瓷考古研究所所长江建新为我们介绍了明代正统、景泰、天顺三朝瓷器的制作及出土情况。然而，属于这个时期的话题并没有结束。本期江所长将结合出土瓷器的纹饰，分析当时瓷器制作的特点，从而重现一个真实的 “空白期”。
在2014年对龙珠阁北麓布一探沟的清理中，其第8层——据地表285厘米至420厘米处，被确认为明代“空白期”地层。由此，对于“空白期”的研究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由于该地层出土“空白期”遗物特征明显，根据类型学比较，其遗物似可分为两期，第一期与宣德相近，第二期则与成化相近。
根据整理发现，第一期遗物中，以海怪瑞兽纹装饰最常见，其装饰纹饰较为特殊，这种海怪瑞兽纹在同一器物上装饰最多的有九种（图1），如应龙、天马、海马、文鳐鱼、海象等，这九种青花海怪纹饰与宣德官窑瓷器的同类纹饰十分相似。从装饰纹样在器物上的流行程度和形式来看，这类青花纹饰似有其特殊寓意，那么，我们先期考察以下几种特殊纹样的内涵。
图1 青花饰九种海怪纹碗
图2 青花应龙纹盘
应龙纹（图2），双角，五爪，双翅，该类纹饰在此次出土器物中装饰最常见。据《山海经·卷十四·大荒东经》记载曰：“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由此可知，应龙在旱天气可以求得大雨。
图3 青花天马纹
天马纹（图3），形似犬而黑头，有双翅，宣德与空白期瓷器上都有装饰。据《山海经·卷三·北三经》记载曰：“又东北二百里，曰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其鸣自纠。”这种天马到了明代则成为瑞兽象征了。明代王圻《三才图绘·鸟兽卷·三十四》天马图上说明文字曰：“天马，马成山兽，状如白犬，黑头，见人则飞，不由翅翼，名曰天马，其鸣自呼，见则丰穰。”天马一出现，则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文鳐鱼（图4），形状似鲤鱼，鱼身而鸟翼。《山海经·卷二·西山经》记载曰：“又西百八十里，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里，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文鳐鱼一出现，则天下就会五谷丰登。
图4 青花文鳐鱼纹
这类海怪瑞兽纹似明显受宣德影响，宣德青花碗、盘、靶盏多见海水怪兽纹装饰，如宣德青花蟋蟀罐上的天马纹便与出土器物上的天马纹相似，可见，此次出土的装饰有青花海怪瑞兽纹的瓷器，很可能是受宣德影响，继宣德之后——即正统早期的制品。
这种海怪瑞兽纹在正统官窑瓷器中大量流行，很可能与明代正统时期的社会政治以及灾异有关。正统时期“人祸”和自然灾害连绵，蒙古瓦刺人不断扰边，英宗最终被虏。而自然灾害也一直不断，据《明史·志第四·五行一》载：
正统元年闰六月，顺天、真定、保定、济南、开封、彰德六府俱大水。二年，凤阳、淮安、扬州诸府，徐、和、滁诸州，河南开封，四五月河、淮泛涨，漂居民禾稼。九月，河决阳武、原武、荥泽。湖广沿江六县大水决江堤。三年，阳武河决，武陟沁决，广平、顺德漳决，通州白河溢。四年五月，京师大水，坏官舍民居三千三百九十区。……五年五月至七月，江西江溢，河南河。八月，决潮萧山海塘。六年五月，泗州水溢丈余，漂庐舍。七月，白河决武清、漷县堤二十二处。八月，宁夏久雨，水泛，坏屯堡墩台甚众。八年六月，浑河决固安。八月，台州、松门、海门海潮泛溢，坏城郭、官亭、民舍、军器。九年七月，扬子江沙州潮水溢涨，高丈五六尺，溺男女千余人。闰七月，北畿七府及应天、济南、岳州嘉兴、湖州、台州俱大水。河南山水灌卫河，没卫辉、开封、怀庆、漳德民舍，坏卫所城。十年三月，洪洞汾水堤决，移置普润驿以远其害。夏，福建大水，坏延平府卫城，没三县田禾民舍，人畜漂流无算。河南州县多大雨。……十一年六月，浑河溢固安。两畿、浙江、河南俱连月大雨水。是岁，太原、兖州、武昌亦俱大水。十二年春，赣州、临江大水。五月，吉安江涨淹田。十三年六月，大名河决，淹三百余里，坏庐舍二万区，死者千余人。……十四年四月，吉安、南昌临江俱水，坏坛庙廨舍。
图5 青花云刻龙纹碗
图6 青花婴戏纹碗
图7 青花团花纹碗
图8 青花团花纹梨形壶
正统朝十几年间，华北平原和山东连遭旱灾和蝗虫，黄河和大运河决口，浙江发生严重旱灾和瘟疫流行，同时民间动乱不止，东南部发生邓茂七农民大起义等，这使得年幼便登上大宝的英宗在这多事之秋，很想借助于海怪瑞兽，镇妖降魔，祈求天下太平丰登。
第二期遗物主要特征则有青花云刻龙纹碗、盘、靶盏（图5），青花海水龙纹碗、盘、靶盏，青花婴戏纹碗、盘、靶盏（图6），青花团花（球形花）纹碗、盘、靶（图7）为主，以及梨形壶（图8）、长颈瓶等（图9），还有青花狮子绣球纹盘等，此类制品的胎釉、青花料、纹饰与第7层出土的成化官窑瓷器非常相似（图10）。这类有成化风格的瓷器，可能是“空白期”后期—即天顺官窑的遗物。
图9 青花团花纹双耳瓶
图10 成化青花云龙纹碗残片
（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节选自
2018年第8期《中国收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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