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华山
来源公号:万华山
说起母亲,母爱,大家脑海中通常就会浮现,诸如贤妻良母、含辛茹苦、无微不至、舐犊情深、寸草春晖一类的词藻。尤其是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了以后,同学们写母亲题材的作文,多数人脑海会条件反射出现某首古诗里描述的感人画面。
(烦请大家一起默背,背不下来罚抄十遍)
打小,每当看到、听到这些,我都嗤之以鼻。不管别人妈是啥样的,反正我妈不这样,上面的成语和画面,一个用不上。如果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写一个你熟悉的人之类的话,我脑子首先是跳过我妈。一是,上述成语用不上,老师会误以为我掌握的词汇量小,分数高不了;二是,如果万一写的太好,老师让我上去念一念,那岂不破坏庄严肃穆的教室氛围,弄成搞笑脱口秀了吗。于情于理,那会儿我也不能写我妈。
恋爱
要说到我妈,她能成为一个“妈”,严肃点说,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首先还得从她和我爸的非主流恋爱说起。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人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辈子跟个什么人过,一方面看你祖上积了多大的德(钱),一方面,就跟商家(媒婆)卖给你盲盒似的,全凭运气。往往,买家秀和卖家秀之间,有了对比也就有了伤害。
(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比对,好比媒婆的嘴与现实的鬼)
我有个父辈的亲戚,说是两口子从相亲到结婚,总共也就见了三面。说不到十句话。并且还包括如下爱情废话语录:“来了?”“来啦。”“吃了?”“吃啦。”“走了?”“走啦。”这不是个别现象,并且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二表爷的大表弟的大女儿,相亲回来,家里问,咋样?不知道。同意不?不知道。你看,这孩子,你倒是给了确定话儿,好让媒人回人家呀。她妈,也就是我二表爷的大表弟的媳妇,是个大破锣嗓子,一急了,铛铛铛,声震屋瓦。死孩子,你倒是说啊?!给这个小妮,也就是我二表爷的大表弟的大女儿,逼得哇的一声唱起了哭戏:你让俺咋说呀?俺一直低着头,都没敢看他长啥样,是黑是白,是光贵还是麻子,我都不知道呀。后来,俩人第二年结的婚,我七八岁,已经记事了。吃着喜糖,还用捡到的没炸响的炮仗,拆开炮纸倒出炮药,分成对冲的两条线,玩老头打老妈(老伴儿)。没想到的是,我一玩成谶,俩人到现在,隔三差五,上演个“穆桂英大战秦叔宝”,就她那破锣嗓子,纯属遗传。不让她闹够,一个村谁能睡个安顿觉。相及于此,我对当年少不更事,玩的炮仗游戏,感到十二分的惭愧。
(夫妻的相处争吵之道)
我妈不是,按照村里奶奶辈的人说我妈,那个二妮子,刺楞个黄头毛儿,翻到南翻到北,野嘞狠。野嘞狠的我妈,年方二八,姥爷家富裕有名头儿,上门提亲的不少,我妈让不少人碰了一鼻子灰。我爸也是经人介绍的,跟现在晚饭后,摇个济公扇的中老年秃头大叔不同,我爸当年瘦高瘦高,留个八十年代经典的郭富城三七分,穿个破洞牛仔裤(也是真的破了)。最绝的是我爸那张脸,这么说吧,跟港星方中信高度同款,并且丝毫不低配。我妈心虽然野,但毕竟还是个肤浅的人。一眼看中的我爸。拉着要加微信,我爸当天没带手机。我妈说,下集可以一趟赶集啊?我爸不置可否。他完全是个生瓜蛋子。半天整不出一个四六句。自从上次相亲,他同意了一个据说有点跛足的小妮,而被我爷奶否定以后,再不敢自己拿主意。没错,这是个妥妥的妈宝男。我妈又凑上去问了,大林明个儿就逢集,去不去?我爹支支吾吾,不置可否,头脑子嗡嗡的就回去了。
(左边发型,右边脸,请大家自行脑补,还原一下我爹年轻时的亚子)
我爸回去,一进屋,就看见我爷已经坐定在堂屋大靠背椅上,不由得哆嗦一下。椅子漆黑,我爷脸色蜡黄,他清清嗓子,问了一句,咋样?我爸扭扭挤挤,呜呜啦啦,七拐八弯,说不清道不明。直到我爷听见“一趟赶集”这种关键信息,脸上的皱纹猛然绽开,那情形估计有点像,一个干菊花扔到滚水锅里,瞬间绽开。要按照现在的网红审美,我妈够不上好看。按照我爷那辈人的审美,我妈属于最理想的儿媳妇类型,中等个,丰腴,白皮肤、圆脸、大眼睛。可能上述形容词、名词中,第二个是我爷奶最看重的,说是能生养。
(美图到如此浮夸的程度,如果不是出现在我亲妈的抖音里,我是万万不敢与这位女同志产生任何瓜葛的)
下一次,大林乡——现在叫大林镇了,当时叫大林乡——逢集。未来的我的父亲、母亲,如约一起去赶集了。二十里土路,我妈先上叫上我爸,然后一路载着他,策马奔腾。当时男女搞对象,讲究三转一响,又名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我妈家里全有,我爸全没有。我妈骑着二八大杠的凤凰牌自行车,一路嘴里叨叨个不停,跟着叫唤雀儿一样。再看我爸呢,低着头,窝着腰,斜坐后座上,面红耳赤,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同村赶集的人认出了他,在智能手机没普及的年代,传为一时美(笑)谈。
这么一对反差极大的男女,赶集后又发生了什么?之后又是什么波折导致分手,又如何破镜重圆,最终走到一起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