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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尘封后的记忆(揭开我尘封的记忆)

我打开尘封后的记忆

持续一段时间关于丰县铁链女生育八孩的事件在发酵,

事件一步步发展,真相越来越令人心酸,脊背发麻!

一个高中同学发来消息:

“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解救过一个被拐卖的妇女?”

唤起了一直埋没在心底里的那些尘封的故事。

于是打开了记忆的缺口,几个鲜活的亲戚朋友被拐卖的故事,跃然在脑海。

有的知道被拐后的情况;

有的石沉大海,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铁链女,不得而知。

感慨人如蝼蚁,命运不能把控,几十年兜兜转转,各种故事翻转,有心无力的无奈。

这个所谓被我们解救的妇女的故事一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从来没有忘记。我以为其他人忘记了,当发现还有人跟我一样记得的时候,记忆的闸门打开了,打开了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A女故事

高中同学提到的这个被我们解救的妇女就称为A。

收到微信后我立刻回复高中L同学的信息:

“记得,她是我家亲戚嘛,后来她又自己主动把自己卖了。”

“啊!你没跟我说过,怎么回事?”

大概L同学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曾经做过一件打拐的好事的喜悦中。

没想到后续的反转。

我接着告诉他:“这个女人第一次被拐,被我们解救后回到家,一年后遇到卖她的人贩子,主动要求人贩子卖了她。”

“啊,居然这样!我真没有想到。”L同学很吃惊。

我又发信息给L:“你还记得哪个暑假你去抓超生妇女让我记忆深刻。”

L回复:“嗯,当时觉得很好玩。”

所以那段时间,我们经常听他讲抓超生妇女的“奇闻”。

于是我们一起回忆起当初那件事,两人的记忆互相叠加,当初事情的经过清晰起来。

事情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人生忽然,我们都感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们的孩子已经比当初的我们年龄还要大。

事情过去将近三十五年,天还是那片天,事情还是那些事。

那些事情居然还在继续,而且更加的悲催。悲哉!

三十五年呀!

记忆来到87年的夏天,高考结束,对于寒窗多年的学子来说是一个轻松的夏天。

有一天下午,我估摸着母亲下班的点赶回家,在家门口见母亲也刚到家,还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小妇人回来。

这个女人头发蓬乱,眼神闪烁,身体拘谨,有点害怕的样子。

进了门后,母亲说:“你别怕了,到我家里来了,你现在是安全的了。”

我一看就觉得很不一样。

坐下后,倒水给这个女人喝,她显然是又累又渴又饿。

我端出了饭菜,让她慢慢吃。

通过她们的对话,我脑海里出现母亲遇到A的场景:

母亲今天是早班,下午三点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县郊区,

这一段周边大都是田野,仅有2-3几户人家。其中一户人家开了家庭旅馆。是一栋二层的青砖瓦房,楼上的四间房是客房。

过了这片田野就是火车站,汽车站所在地。

我们县城在贵州南部与广西接壤,是附近各县的交通枢纽。

这是一片交通繁忙的中转的区域,附近有很多旅社,也是龙蛇混杂之地。

母亲的工厂,离县城稍远。在火车站后面的山脚下。

那天母亲下班路过这片田野时,从家庭旅馆里面跑出来一个蓬头的年轻的妇人。

操着平塘克度口音喊着:“姑奶,姑奶......!”

跑过来就紧紧抓住母亲,然后压低嗓音说:“姑奶,救我!我是A,xx家的媳妇。”

母亲看得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是谁,但听口音是熟悉的乡音。

所以就说:“好,跟我走。”

走到前面,拐了个弯,确定旅馆里的人看不到她们了,女的才放松一点。

母亲再问:“你是哪个家的。”

A又一次介绍了自己,说了自己是xx的媳妇。母亲想起来了。

母亲就把A带回家了。

女人说吃半饱了,停下碗筷,把头发梳理了一下,整理了衣服后,看起来还是一个蛮标致的少妇。

她边吃边说她这次的危险经历。

女人是比克度乡还要偏僻的山里的人,嫁给克度乡某某村的一个瘸腿的男人xx。这个男人的残疾几乎丧失劳动力;

女人嫁过来后,田里的,地里的,家里的,家外的活,女人一肩挑起来了。全是她一个人做的。

男人越来越懒,好吃懒做,婚后育有两个小孩,日子越来越苦。

母亲显然是知道这个残疾男人的。同一脉的远房亲戚吧!

前段时间,乡里的Z表哥带了一个外地女人回到村里,这个Z表哥常年在外,回家时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很有本事的人。

他们跟A说可以带她出去找活路做,比在家里舒服多了。

没有文化,淳朴的A认为都是同乡又有亲戚关系,所以动心了,就跟Z表哥和那个外地女人一起出来,期望他们能给她找活路做。

A满怀对未来的憧憬离开了家。

他们先去了广西某地,女人也不知道具体地方,听z表哥他们对话,知道是去广西。

他们在一个地方住下,然后来了些男人。

很快外地女人过来就对A说:“有个男人看上你了,你看这里比山沟沟里好吧,这个男的好手好脚的,人也很勤快,比你哪个瘸腿的老公好多了,你不如跟了他,也不需要再找活路做了,我们女人找个好男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A从来没离开过山区,这一路跟着Z表哥出门是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原来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也是对自己的生活产生的怀疑。

Z表哥也旁敲侧击说:“现在活路不好找了,我们想了好多办法,还没找到活路给你做。你看这一路我们带你出来,给你出路费,吃香的喝辣的,花了不少钱,你不如留在这里不要回去了,回去也是受穷。”

A从来没出过门,身无分文,不识字,在人地生疏的地方,真的无法一个人回到家。

而这两人每一句话都戳中她的痛点,她好像恍然大悟,原来我还可以改嫁来改变命运,她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一开始很感激Z表哥对她这么好,替她着想。

但是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割舍不下,心有不甘,以泪洗面。

后来她隔墙听到Z表哥他们跟男人在谈卖她的价钱。

她才发现原来她是被卖了,Z表哥不是好心的跟他找好人家嫁了,而是以找工作为由把她拐出来卖了。

原来她也听到过乡里有人谣传Z表哥拐卖人口,但是她不相信,没有人出来证实过,淳朴单纯的她哪里能分辨出好坏。

现在她亲耳听到了z表哥在跟人谈卖她的价钱。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如何求救。

他们都是选择住在偏僻的地方。那一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听到了他们之间没有谈好价钱,谈崩了。

于是Z表哥和女人连夜把她从广西带了出来。

她听到了女的跟男的在出来的路上悄悄说有人出价比这边高。

她知道自己被卖了,所以Z表哥叫她走,她也不多问,跟着就走!她希望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他们连夜赶晚的于当天凌晨到我们县城,住在了母亲下班路过的旅馆。

那女的一路上发现A也很听话,在旅馆见A睡着了,想着一路辛苦应该很累,肯定睡S了,就放松了警惕。

她们也判断A没有能力逃跑,没有文化,没有钱,必须依赖他们。

于是在A睡着后就跑去跟男的鬼混去了。

A的确很累,睡的的确很沉。

但是那个女的走了没多久,她就醒来了,她惊奇地发现房门没有关上,旅馆的门锁是坏的。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回家,身上也没有钱。

就靠在旅馆的窗口看外面的世界。

那对狗男女忙偷欢,也不管她。

这条路不是县城内的街道,很少有人走过,偶尔几个进城卖菜的农妇,偶尔几个上下班的工人。

母亲跟一个同事一起下班,母亲在水泥厂工作,工作环境噪声很大,所以习惯大声说话。

无助的A,猛然听到了熟悉的乡音,立刻朝窗外观望。

好巧不巧的,她认出了母亲,于是就奋不顾身地跑了出来。

她哭着说:“姑奶,我出来几天了,好想孩子,我的孩子还小,我舍不得丢下他们。”

母亲说:“是呀,你如果改嫁了,孩子就没有娘了,很可怜。我也是没爹的孩子,知道孤儿寡崽的哪种苦。”

A说:“我就是想出来找活路做嘛,轻松一点,让孩子过得好一点,过几年老大上学才有钱给他读书。如果只在家种田种地,累死累活,才勉强够糊口,我不想他们像我一样没有文化,受苦。”

母亲说:“我也是不到十五岁就跟着同村的几个表哥一路走了出来的。谁知道Z是个拐子呢?”

我听了非常吃惊,新社会了,怎么还有卖女人的事情,

我义愤填膺,觉得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贩子这种龌龊事情。

于是立刻去找L同学商量,因为最近常听L讲他们去抓超生妇女的很多“妙招”。觉得他应该有办法,他是我们同学中脑子最聪明的,成绩年级第一,保送上大学。

L放假后,拉上自己的好朋友,牛高马大的体育特长生M一起跟着L的母亲去抓计生工作。

当时L的母亲是我们县计生办主任,计生办只有几个人,那时候计生工作量大,所以L早早就打算暑假到计生办做义工,帮助他的妈妈工作。

每天回来跟我们讲如何去抓超生妇女的各种奇招妙计,如何斗智斗勇抓超生妇女,超生妇女又是如何的勇猛......

我们听得像天方夜谈的故事,有点怀疑他是故意夸大,或者是编故事逗我们。

比如他说最好的时间是早晨4-5点去抓,是人最疲劳的时候。(我就想:人家疲劳,你们不也是最疲劳的时候吗?)

比如让超生家庭开门最好的方法是找他们的好朋友,或者关系好的亲戚去拍门说起来一起去砍柴之类的。骗人开门,进去把孕妇拉上了车。(我就想:怎么能出卖朋友和亲戚呢?以后怎么相处?)

又说曾经在路上碰到村民搭车,带着2个小孩,大着肚子,问带的2个小孩是不是他们的,回答是,车就直接开去了医院强制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问:“人家不恨死你们,跟你们拼命吗?”,他说:“他们也知道不被抓是侥幸,被抓是必然,就当运气不好,出院时去接他们回家,一路上跟计生办的人有说有笑,非常和谐。”)

又说有次早晨喊门,被那家人发现有计生办的人,孕妇翻墙动作迅猛的跑掉了,于是他们把人家里的牛牵了,当罚款。

........

L一听了我家亲戚的事情,立刻来了劲,因为这段时间在抓超生,抓得胆子比较大,玩野了!

于是把M叫来一起商量对策。

几个刚高中毕业的十八岁年轻人,在商量如何报警,如果警察问了要怎么对答,是否要留下我家这个亲戚在独山作证,又或是早早送她离开回家安全。

毫无社会经验的几个人把各种不切实际的设想罗列出来。

准备了N种应对方案。

大家都激动得摩拳擦掌,要上战场的亢奋。都认为人贩子三头六臂,狡猾无比,狼心狗肺,亡命之徒!

我们自以为很聪明,想的很周全。

于是决定第一步先去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还在旅馆,先去挂个像,认个人。

于是按照既定计划,编好一套说词,去了旅馆。

找到A说的房号,M同学最高大,他去敲门。

一对狗男女还在睡梦中,还没发现他们的羊出圈了。

敲了半天的门,过了很久,男的一副酣睡中叫醒的样子来开门,只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头来。

我们从门逢里看见女人穿好衣服坐在床边。

从他们的表情,看出来他们非常警惕。大概开门前已经在从房间里判断没有危险才开的门。

这个男人方的脸,脸上横肉,横肉上好多疙瘩,一脸的凶相,身材粗壮。

穿着灰色中山套装。

开门看见是学生模样的人,他脸变凶相,恶狠狠的问:“你们是谁?想干嘛?”

M说:“刚才有个女的说她名字叫A,从这里跑出去,偷了我们的东西,现在被我们抓住了,

她说她跟你们是一起的,叫我们来这间房找你们,我们已经报警了,一会警察要来跟你们核对情况。”

这个男的很淡定,因为他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我们几个是嫩头青,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仔细看了我们三人,从门里挤了出来,贼溜溜的眼周围看了看,看见旁边的门大开着的。

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A女肯定跑街上去了,那么肯定上街去求助了。

然后故作镇静的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们不认识什么叫A的女人,你们肯定搞错了。看看是不是搞错房号了。或者是走错旅馆了。”

然后凶狠的瞪了我们几眼,愤然的关了门。

我们三个还有点傻眼了,居然没吓到人贩子。

不过从A对这两人的外貌描述来看,是这两人无疑了。

于是我们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观察这两人会怎么样。

几分钟后,只见这两人穿戴整齐,开门出来,一前一后,出了旅馆门。他们没有带行李,提着小包。

他们假装漫不经心的走路,在街上转了几圈,男的四处晃荡,而女的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买了票。

男的转了很久,也到了在汽车站,他们到了汽车站时,不知道怎么的手上就有了行李,不知道是寄存在车站还是找人帮送过来的。

但他们假装彼此不认识。各自上了同一辆长途汽车,离开了。

他们没想到到手的羊跑了,A女说她也没有想到会正好听到姑奶的浓浓的乡音,也正好看见了姑奶。

大抵平时母亲回乡,她不认得所有的亲戚,但她是从外面来探亲的老辈子,村里人都记得她,认得她。

我们三个人,一前一后的跟踪人贩子。没想到人贩子很快就离开县城,看来是做贼心虚,他们很显然怕见警察。

我们原来无数种冲突的设想,却没想到他们如此迅速的离开了;

期待的惊心动魄的战斗没有开打。

把他们赶跑了也就是胜利,回想起来,如果发生任何冲突,当时的我们,其实也没有更好应对的方法。

我们为此高兴了很久,这总比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好事更有意义吧!

第二天我们给这A买了长途汽车票,亲自送她到汽车站上了直达克度的长途汽车。

让她回了家。

这是高中毕业的暑假,自己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解救了被拐卖的妇女。

一年后放暑假回家,平塘克度的一个姨妈来看母亲,姐妹两个东家长李家短的聊天八卦。

后来提到了xx家媳妇A女。

我问:“就是去年被拐卖,被我们救了她回去的那个人么?。”

母亲说就是她。

我开始没注意姨妈说了什么,听说是A,我让姨妈再仔细说一遍;

我以为她回去就是故事的完美结束。

结果不是。

姨妈说:“她这回看见Z表哥回克度,她又跟到走了喂,这回走了几个月了,不见回来了,估计不会回来了,这回各是她主动找Z表哥带她走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蹦起来大声说:“好不容易救了她,也是那么凑巧能获救,怎么又自己跟人贩子走了呢?”

我好遗憾的,我好揪心,就像比赛跑步,快要过终点线时,突然被什么拉回了起点的感觉。

母亲说:“鬼打的,她怎么舍得丢下娃娃哦!”

姨妈说:“她回转去了之后,xx打她喂,朝死里打那种,她天天下地干活,累完了,回家做饭给孩子吃,带孩子,那个摆子(瘸子)老公,只要一靠近她,就打她,当着孩子的面打,手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打,常常是一拐棍挥过去,如果A离得远,他就拿东西砸她。常常喝得醉熏熏的骂他媳妇,怎么难听怎么骂。有时候晚上睡着了,他不高兴了把媳妇半夜打出来。不敢回去睡觉,只好躲在门口整晚的哭。我们也不敢去劝,谁去劝,摆子(瘸子)连劝的人一起打。我们也是看到她把连可怜完家的,也没得办法。她要带小孩,要煮饭,要喂猪。稍不注意,摆子就靠近来打她。身上全是伤疤咯。造孽得很。”

姨妈继续说:“A娘家离得远,更加穷,她也不敢回去,娘家人都吃不饱,她回去也是给娘家添负担,她也不敢回娘家,泼出来的女了。这边呢,她始终是外人,老公又那个样子,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各家都有自己的困难。”

母亲说:“鬼打哦,去年几个小娃仔想了很多办法对付Z表哥,把他吓走了,才把她送回去。点鬼打xx也是,婆娘回来就好好疼婆娘,人家穷也好,过来了也是能干的,xx却越来越懒了,咋个这么毒,这样打,那个受得了,可怜孩子了。”

姨妈说:“z表哥经常回来,每次都带走个把人,大家都晓得他们搞那样喂。”

我又吃惊了,原来人贩子不是偷偷摸摸的,原来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人贩子,原来还有人自愿被卖掉!!!

后来我再也不敢提自己解救过被拐卖妇女的这件事情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现实。

所以L兴致勃勃来跟我回忆这件事,我把后续告诉他,往事已经尘封三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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