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现代基因检测技术的进步,自诩为突厥民族最“直系”传承者的土耳其人,不得不面对这么一个尴尬的现实——他们的血统,实际上并不“突厥”。
如今的土耳其人,同自己的那些“突厥兄弟”们,比如吉尔吉斯、土库曼、哈萨克人等等,根本不在一个基因组里;他们竟然主要是被征服的安纳托利亚(小亚细亚半岛)的希腊人后代,和当代希腊人一比较,倒是可以说得上“同源同种”!
土耳其和希腊属于互相敌对的世仇
此外,现代土耳其人也混入了一些来自外高加索地区的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血统。
似乎,土耳其的世仇,就是它自己!
不过,土耳其人在语言文化和信仰方面,还算是“很突厥”的。
土耳其的传统服饰,就很“突厥”
毕竟,对于“突厥”这个概念,除了血统,更多的,也是文化和生活习俗方面的界定。
虽然土耳其的血统有点“走偏”,但仍旧不影响他们继续扛起突厥主义的大旗。
比如下图这个场面,是2022年9月,在乌兹别克斯坦举行的第22届上合组织领导人峰会上的一幕。作为会场上唯一一位北约成员国的领导人,埃尔多安身处C位侃侃而谈,一群老汉们围着他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俨然一副大哥教小弟们“做事”的样子。
除了普京,现场就是那些“斯坦”国和阿塞拜疆的领导人
以至于,连普京都被喧宾夺主了。
除了普京,现场主要是那些“斯坦”国和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
难道...这就是那苍茫的“突厥梦”?
土耳其没参会的时候,“斯坦国”们见面都还是前苏联的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其实更多可能是被打哭的)。谁料到,埃尔多安这么一来,又变了,突厥见突厥,气氛就像过了节。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据很多资料分析,埃尔多安这个“突厥帮”的老大,他的祖上,其实是格鲁吉亚人,一点都不“突厥”。
接着,咱们就从历史上,捋一捋。
自中世纪后期开始,高加索大部分地区都逐渐皈依了伊斯兰教,只有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成了两个例外——格鲁吉亚人坚持着东正教信仰,亚美尼亚人则主要属于虔诚的天主教徒。
高加索地区的民族宗教和历史积怨非常复杂
但如果你再看看地图,则又会发现,这两个国家周边均为穆斯林国家,要说他们的人口和文化同伊斯兰世界完全隔绝,也是相当不可能发生的。
比如,当今的格鲁吉亚境内的阿扎尔自治共和国(传承于苏联时代的叫法,相当于民族自治区,并非主权国家),就分布着大量信仰伊斯兰教的格鲁吉亚人。
历史上,格鲁吉亚曾经也险些被“伊斯兰化”。
14世纪,突厥化的蒙古人建立的帖木儿帝国征服了格鲁吉亚,开始在这里尝试播撒伊斯兰教。后来的波斯帝国,也曾短暂地征服过格鲁吉亚地区;再后来,这里成为了奥斯帝国的边疆....大约有四五百年的时间,实际控制格鲁吉亚的,都是伊斯兰国家。
特别是在奥斯曼帝国时代,土耳其统治者曾经推行过花样繁多的政策,试图同化疆域内的基督徒们。比如,对皈依伊斯兰教的当地人进行税收减免、公务员优先聘任等等。
于是,在格鲁吉亚人中,逐渐出现了一些抛弃了东正教信仰,皈依伊斯兰教的格鲁吉亚穆斯林。
在那段岁月中,格鲁吉亚的穆斯林在伊斯兰世界很是“吃得开”,他们可以入职波斯官场,成为国王的幕僚;还曾跑到了伊拉克建立马木鲁克王朝;而且,奥斯曼军队也非常喜欢招募来自格鲁吉亚的穆斯林士兵....
到了18世纪,当俄罗斯帝国杀进这里的时候,一些格鲁吉亚公国的君主们都开始信奉伊斯兰教了。在民间,也有差不多1/3的穆斯林人口,他们大多聚集在格鲁吉亚的第二大城市——巴统。
可以说,当俄国人赶来时,格鲁吉亚的伊斯兰化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格鲁吉亚的伊斯兰教徒还是有点规模的。
很快,他们就成为了沙俄帝国的镇压和驱逐对象。
从18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这一百多年间,为了将格鲁吉亚恢复成“纯正”的东正教地区,沙俄帝国在此曾经花了不少功夫进行“去伊斯兰化”,效果相当明显。
格鲁吉亚族传统服饰
据后来资料显示,仅在1800-1900年间,就有超过60万的格鲁吉亚人南下土耳其,他们几乎均为不愿意改变信仰的格鲁吉亚穆斯林。
至今,格鲁吉亚人口才370万,而格鲁吉亚裔的土耳其人,却有160万(土耳其总人口8500万人)。
但在现代土耳其的民族划分里,这160万人口,都被直接算入了土耳其族。
按照类似的操作,80%的土耳其人都被归成了土耳其族,剩下则为占比15%的库尔德族,以及阿拉伯族、亚美尼亚族及希腊族、犹太人等占比很低的少数民族。
如此一来,土耳其族,就成了妥妥的主体民族。
动辄就要cosplay一下老祖先
好了,咱们再说回“突厥带头大哥”埃尔多安。
埃尔多安出生在黑海沿岸的里泽地区,一个靠近格鲁吉亚北方省份,13岁时全家迁到了伊斯坦布尔的卡斯帕萨。埃尔多安从小生活艰苦,是个从底层打拼出来的草根政客。
而埃尔多安的老家里泽,曾有大量格鲁吉亚穆斯林逃难到土耳其,他们后来被奥斯曼帝国称为了拉兹人,即突厥兄弟的意思。
埃尔多安总统,恰巧还真就是个血统纯正的拉兹人。
有外媒报道,19世纪末,埃尔多安的曾祖父携家带口从沙俄帝国的格鲁吉亚巴统地区迁到了奥斯曼帝国的里泽,并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在凯末尔革命之前,拉兹人的生活相对封闭,多为族群內部通婚,讲一种属于南高加索语系且接近格鲁吉亚语的拉兹语。
19世纪末的拉兹人
到了1930年代,拉兹人被凯末尔直接“识别”成了土耳其族,拉兹语也遭到了限制,书写上还被强制拉丁化。
就这样,渐渐地,这些拉兹人有关格鲁吉亚老家的认识愈发模糊,对土耳其族的认同度则越来越高。
而在现代土耳其的国家叙事中,土耳其族又被定义为了突厥人最“纯正”的直系传承者。
这么一来,祖辈都是拉兹人的埃尔多安总统,也自然就成了突厥人了。
即便这位“突厥民族”的“带头大哥”,论血统,其实是个格鲁吉亚人。
至今,格鲁吉亚境内仍旧是有穆斯林的,他们主要聚集在巴统地区。
在早前的苏联时代,他们被划为了苏联加盟共和国格鲁吉亚內部的阿扎尔自治共和国。
同时,按照当年苏联的民族划分法,这些格鲁吉亚穆斯林,被划做了阿扎尔人,即便在血统上,他们和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苏联解体后,大格鲁吉亚主义开始盛行,东正教被格鲁吉亚民主主义者狂热地推广,以至于有段时间,巴统的穆斯林居民曾面临着巨大压力——谁不转为东正教,谁就是格鲁吉亚的敌人。
原本,在1990年代初,格鲁吉亚刚独立那会儿,巴统的穆斯林人口占约为75%,而到了2004年,据格鲁吉亚的人口普查显示,该地区的穆斯林居民,已经降至了50%。
曾经一度,阿扎尔自治共和国也曾闹独立,要脱离格鲁吉亚,但最终并未像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那样形成事实上的独立。
阿扎尔传统服饰,跟格鲁吉亚族的高度相似
其实,民族、国家、信仰,这三个元素,很大程度上,并不能直接划等号。
很早前,就有德国社会学家指出,民族属于一个虚构的共同体,不是生物学上的概念 ,而是一个政治文化概念,或者可以理解为一个为“政治文化服务”的东西,并将其和一些利益互相捆绑,不断地被政治力量分化 、整合甚至直接创造....
非常典型的就是,现代土耳其人和希腊人在血统和基因上,差别并不大;而这互相敌对的两者之间最主要差别,基本就存在于宗教和历史文化领域。
甚至连凯末尔他老人家,也带有希腊血统(也有说是希腊的犹太血统),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构建现代土耳其的“突厥民族国家意识”,成为后人敬仰的现代土耳其国父。
那么,正因如此,作为格鲁吉亚人后裔的埃尔多安总统,如今要去当突厥民族的“带头大哥”,似乎也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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