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就能看得见一大片天空,天空很蓝,蓝的有些失真,浅绿色的,飘着几块绯色的白云,世界安静的只有秋虫在疲倦地呢喃,偶尔还有树冠上几声喜鹊的叫声,这里如此开阔安静,到让人忘记这里的坐标是上海梅陇。又一大片带着晨光的云飘进我的窗口,我盯牢它,它们飘得速度很快,树梢的风也跑得快,带动树叶哗哗作响,但天还是明媚的,虽然变成灰蓝色,视线也变得更明亮了些,天亮了。
我搬进这里有五十天了,突然很想写一部《我的小院生活》记录躲在这里的种花栽菜的漫时光,也记录为那碎银几两的虎口夺食。
为了贪婪这口不完全属于我的小院子,我毅然舍弃我一个月工资的违约金,从热闹非凡的闹市口搬到公园是我家的这所小房子里,对于我的养生工作室是个致命的打击,没有新客户上门,谁也不愿意走进一个陌生荒野的地方,尽管这里风景如画。也许这风景只属于我的,因为喜欢,处处是风景,与别人只是太远了不方便。以我之心度别人实在是愚蠢的。但我不后悔搬到这里,所以我另找经济来源安顿这里。
我找了一份钟点工,二十天换了两户人家,第一户是照顾一个刚出院的老太太,说来也不老,因为生病变得憔悴,头发全花白了,躺在那里就变成濒死老太太,生命在病痛面前十分脆弱,老太太喜静,不愿与我多攀谈,一开始在我的勾引下还愿意回忆过去,看来她对过去的下乡做知青的生活很留恋,她的下乡并不是我们所知的都是被逼的,她说她是主动申请的,家里住处很小,姐妹又多,她听说下乡就可以分房子而且可以上护士培训班,对于她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她下放在我们安徽马鞍山矿工医院里,那里很大很美,可惜虽然是我家乡,我却没去过,不然就有更多话题了。一开始我只当是老太太大病初愈,只知道她摔了一跤然后住院了很久,所以这么衰弱,我在的日子,身体慢慢好转,能下床走路了,脑子越来越不清晰了,她会反复问我姓什么,中途我们去过一次医院复诊,证实我的猜测,老太太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还不是老年痴呆那么简单,随着体力的增加,脾气越来越坏,一开始只是不愿说话了,说是闭目养神,我想也对,说话劳神,就静静地陪坐着,好在还有一本中医按摩方面的书,不过是他家老头子看的,老太太是西医,她不信这招,她说生毛病嘛就是吃药打针啊,按按捏捏就能治好病?我也不敢给她多辩,怕她情绪激动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心里却想你得了这个毛病说不定就是平时药吃多了,我是有依据的,我婆婆打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每天吃一大把药,后来也老年痴呆了,不过还好,只是不记事,身体倍儿棒,年轻时闹下的换季就喘不上气的毛病倒没有了,都让我怀疑人身上的毛病是不是都是自己情绪闹出来的?她不记得喘不上气这回事便自然呼吸了,越是害怕越是不间断地吃药还是每年都犯。也的确是害怕,一犯气喘的病我也害怕,就像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了的感觉,很是痛苦,一次脑部血管爆裂,抢救回来以后就闹下不记事的毛病,没想到以前的毛病不治而愈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难道真是上帝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
这个老太太体质每天都在进步,可以不用掺扶就能走路了,老夫妻俩十分节俭,他家的抹布都是旧衣服剪下来的,用水也很考究,洗衣机基本不用,都是手洗,地方不大,老头子也是收拾的井井有条,而且什么东西放什么地方,一定回归原位,都说上海人小气,大概就是这么个节约到极致的性格吧,吃的也很简单,早上清一色的水泡饭,晚上因为有小孙女在,会有一个荤菜,鱼蟹类较多,很少有肉,我常提阿姨要恢复体力得吃一些有营养的,比如八宝粥和汤类,至少鲫鱼汤要吃的,我想着他们不是吃不起,是没有这种意识,我站在他家,就是他家最大的浪费,一天两百块,只是备着老头接孙女放学和出门办事用,其他的家务一律不让我上手,我想着也是用不久的,我是他媳妇请来的钟点工,按着媳妇的意思钱你们不用管,但媳妇的钱也是儿子的钱呀,也是自己家的钱呀,在节约成习惯的他们来说,我站在那里就是白花花的流银子出去。终于在头一天下午,老头和老太太拌嘴,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只是老太太的脾气变得特别不好,尽说些自己生病了招人嫌的话,说自己工作时往家大把大把拿钱的时候,跟现在的态度可不一样。其实也能看出年轻时老太太在家应该是个能手,而老头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上海小男人形象,我就在其中劝慰,老来伴老来伴,能有个人吵吵闹闹也是好的,我父母也常常吵架,还让我们姐妹去评理,但有时候也结伴跑很远的菜市场买便宜菜,一起去河边看人钓鱼。等你身体好了,买一辆三个轮子的电瓶车到附近公园逛逛多好啊!他家孙女没回家的时间就特别难熬,三人静默无语,老头不让你做事,老太太不想有动静,我坐在小板凳是小心翼翼地翻书,怕弄出一点点声响,门户紧闭怕外面的虫子飞进来,有一度我都要窒息,没有办法为了能付得起住在这个小院子的房租,我必须客随主愿小心伺候,还在半个月后出了状况,我刚一进门老头就逃也似的走了,只小声说老太太没吃早饭,果然桌子上放着一碗白水泡饭,还扣着几碗不知什么菜,我走进房间看老太太蜷在床上,我刚一开口老太太我扶您起来吃早饭吧,她呼地坐起来指着我“不要靠近”,动作迅速敏捷唬了我一大跳,然后指着我说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不欢迎你,我说我是你媳妇请来代替她来尽孝的,她说不需要,这是我家,你不能赖着不走,否则我要叫警察了,我说站在这里是我的工作啊,她说什么狗屁工作,硬闯入别人家,不要脸,说着踉踉跄跄下床就要来推我,我怕摔着她就赶紧说那我等叔叔回来呀,她冷笑一声,什么叔叔还叫的怪亲热,我赶紧说我就是他们不在的时候看着你别摔跤了,“哼,看着我,当我是犯人啊!”说着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我请你出去,我不需要你看着”,我很是尴尬,你不能说她犯神经,她思路敏捷,也不能说她正常她不讲人情,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考虑前因后果世态人情,这大概就是疯子的最大快乐吧?疯子是我们给她定义的,因为他们没按着常理出牌,但我们就是正确的吗?那我也不敢愤然离去,我只得说那我得打电话给你的媳妇,是她请我来的,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骂骂咧咧,她媳妇给她打了电话她立刻像猫一样哼哼唧唧,判若两人,乖乖地上床睡觉去了,她媳妇向我说了一些道歉的话,我说没关系,我能理解,老太太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我省了下一句话“会越来越磨人”,我们原来后院就住着这样的人,每天像开会一样骂一通人或社会,然后身体健壮吃嘛嘛香,只是没有人敢搭理她,否则指着你鼻子骂,还别说她骂的无理,她骂的都是人的要害,比如这位“做个女人要矜持,硬闯进人家家里算什么?
呜呼,算什么?
算了,不写了,我要给我的花花浇水了,再加一点点营养,中午的时候再打一次药水,菜叶都让虫子啃路点了,还是种韭菜好,不招虫子,栀子花也不知什么原因掉了一些花骨朵儿,挺心疼的,还好一直开着,还有许多新生的苞儿,希望他们全都开得出,我可慕它们那口香气儿,太阳花开的最热闹了,五六种颜色,只要有阳光就十分灿烂,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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