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1)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2)

金士杰,1951年出生于中国台湾,演员、剧作家、导演。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3)

所有人都说金士杰戏好,应该把所有表演奖都拿过一遍了,事实上却没有,甚至连被提名的次数都少得可怜。《一代宗师》《师父》《剑雨》《悲情城市》《我可能不会爱你》,不是主角的金士杰在每一部作品里的表演都堪称教科书,大家又说,这位老大哥,戏这么好,不应该。金士杰挺高兴,这么多人为自己抱不平,那应该是对自己的认可。

见到金士杰之前,我有很大的心里压力,非常紧张。正式采访是在拍摄的第二天,在没有人的剧场里进行,剧场的空间很大,在采访过程中,金老师总会把身子往前倾,身边的同事提醒,是我声音太小了。于是我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又往上提了一点,但其实声音并没有大多少——这是后来同事们跟我讲的。金士杰从头到尾一直照顾着我情绪,什么都没说。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演出之前金老师是从来不多讲话的,跟身旁工作人员都没有太多的交流。这是金士杰多年的习惯,再小的一个演出,他都要有一个小时独处的入戏的准备时间。甚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的另一位主演卜学亮,在演出前的一个小时,两个人都是在各自的空间,不见面,不交流,为了能保持戏里的状态。

年轻时候与流行对抗、与清贫为伍、与金钱恶斗、与世俗抗衡,别人做什么金士杰就不做什么。因为从年轻时一以贯之的遗世独立的形象,这些年媒体和观众都将他形容为「一个彻底的文艺青年,他敢穷,敢慢,敢彻底忠于自我」,但这几年,准确地说,当金士杰老来得子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选择让自己「俗」一点。

「以前有点反物质、反金钱,年纪稍微大了我才知道自己稍微调整一下,赚钱点,穿点俗人会穿的好看的衣服,还有一个像样的车子,这么大年纪还跑去排队考驾照,甚至也在练习怎么样看合约书,可像个正经人了。」金士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自 述| 金 士 杰 |▼

刚做舞台剧的时候很穷,去朋友家吃剩饭

早期还有很多人有这样的一种说法:什么台湾有什么金马奖或者是什么奖的,金钟奖什么玩意的,有人说他一定是常常得奖的那个人,到后来一问没得过,我也对得不得这个事完全没放心上。

还是会有一些人会蛮珍惜舞台工作这种人,他们替我打抱不平说,委屈他了,他是老大哥,出道以来形象各方面他们都很喜欢,很尊重我。说为什么没有让他得过奖,等等之类的话。我想他们会为我打不平,或许应该是对我的某些认可吧。

当初会选舞台剧就是因为它是一个极小众性质的工作,它跟名跟利方面都比较少一些。在台湾我就蛮习惯做不是太被人知道的那个人,我平常生活也比较喜欢走低调一点,所以在这里没有被更多人知道,也一路一直走来也蛮习以为常,不会觉得有什么公不公平。

舞台剧是一针一线的活,你要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来排练,把一些台词把一些人物关系,把一些角色背后的生命一针一线地,给找出来。我喜欢这个慢工细活,喜欢舞台剧的这种跟不上时代速度的工作性质。

相比较来说,电视电影是速度比较快的,因为它要抢时间,每一秒钟都是钱。甚至有的时候本还是热的就上去演了,虽然还没怎么来得及消化,也上去演了。当然有好有坏,工作性质不同。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4)

这个时代都建立在光影上,我可以看到美国的,美国可以看到我的什么什么的。可是舞台剧就是此刻,只要你看不到。一晚上也就那几百人跟我面对面,这种近距离的肉搏及这种真实感是没有办法被取代的,很像古老的一种行业,类似马戏团,类似竞技场,类似这种某种宗教意识。

这种现场感是无法取代的。我喜欢这个老时代的气氛,它不像这个时代的东西。

刚开始做舞台剧那些年没有什么收入,每天手上可以花的钱很少,吃饭都要吃那种最便宜的。

后来到(朋友、作家)李昂家,一次不小心去做客,发现他们家经济条件不错,伙食也很好,我就心想这些吃不完的你们会怎么处理,他说就不要了,我觉得是浪费,我说我来帮助你们做点美好的事情,不要浪费。我来帮你们吃丢的这些饭菜好吗,他说好极了,太欢迎了,随时来我们都要你来。

但是我说我们丐帮还是有我们丐帮的尊严,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个你不可以因为我来准备多的菜,我就是要吃剩饭,而且我不会告诉我什么时候来,我临时打电话,所以你不会有时间准备。而且我吃饭的时候不准有人陪,我不喜欢来了还社交,你好,今天怎么样,今天穿的衣服怎么样,今天心情怎么样,我今天刚遇到谁,统统不要,一还要摆点笑脸,都不要,专心吃,这是一个很专业的工作。

吃完也不要说再见,我安静的来安静的走,连谢谢都不要说,答应我就来,你怎么说我都答应你。

那个时候真的是缩衣节食过日子,赶上一个这么有趣的朋友关系,就没客气。我当时还心里想,我要有30个这样的朋友,我说一个月就解决了。

后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好几个人都跟我说,我们家也可以,我心想我真可以蹭30个人,那我天天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丐帮帮主

当时在台北当中某一些卧虎藏龙,理想青年,他们爱电影,爱戏剧,就是这些忠实的影迷、影痴,而且我说我们一起来工作吧,他们真的是有的人有工作,有的人也是没有工作,有的是家庭主妇什么的,大家都蛮省的,没有谁过的特别宽阔,可是他们并不急于挣钱,在那个年纪来讲应该是努力挣钱的岁月,但是他们就和我一起同甘共苦,所以我们大家每次见面的时候我那个画面,那个穿着,那个拖鞋,那个汗衫,那一屋子人给我的感觉真的像一群丐帮,每次我在那边发号施令讲话的时候就觉得很像帮主。

当时就是觉得爱这个工作,那个工作需要花时间要去操练,要去切磋,要去寻找摸索。我们当时称之为实验剧场,实验的意思就是先锋的、摸索的意思。没时间,没那功夫去赚钱,也不在乎那个钱,这大概是一种这一群人的骄傲吧,觉得钱要挣不就有吗,没那个闲功夫,我们要花时间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当时身边所有所有的朋友们都会觉得这一群人觉得太奇怪了,你们是不是都闹了什么家庭革命才走到这来的,你们每个人背后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因为每个人有自己家里的故事,你要不要结婚,要不要买房子,要不要车子,要不要去给你家的长辈一点教导,像个样的社会年轻人。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5)

我们就不想要,可是我们活的很有点骨气,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对社会,对人群特别有贡献,有意义的事情。虽然待遇没什么,吃喝都比别人缩减,不自卑,相反的还悄悄的有一些傲气在。

我在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很跟这个东西做敌人,保持距离,(这个东西)叫做流行,叫做时髦,我一直很不跟它相处。大家都穿流行的款式的时候我就不是,大家都追寻那个学校是明星学校我就不去,大家都讲流行语的时候我就不用这个句子,诸如此类。甚至有的时候我的性别我都想跳开看,我真的身为男生都必须这样活了吗,我说有别的可能性吗,我倒没有一个被颠覆的性别,我倒觉得每一种东西都是框框,我是黄皮肤我就非得这样,我的一切条件构成现在的我,我是不是甘于就范,我能不能有别的,从小就一直不喜欢太合群。

我可以跟朋友相处,但是不代表我想跟你们合。尤其是你们一起喊,举手喊那个口号的时候对不起我手举不起来,我不见得反对你,但是我就是不要举起来。

我们在这个潮流当中跳不开,我跟全世界人统统一样,我们沦陷在一个字典里头,只能有几个字汇,觉得悲伤。很笨,我也试着学习怎么再跳脱一点,我以前在当兽医的时候我就对付过一些生病的猪,我在寻找一种跟它们相处的方式。在牧场它注定要被淘汰,被宰割,养你这么一个浪费我们的资源。那个有点优生的法则在里头。我那时候治过好几个大家认为淘汰的猪。生物界这种逃不掉的法则,就是如此,我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6)

现在年纪大了我这个思想会稍微回来一点,因为有娶妻有孩子,我突然有家长的肩膀要承担一些东西。我得给他们一个温暖的房间,不要让他们晒到了,淋着雨了,让他们吃的饱,穿的够,别生病,而且有一些开心的,好玩的旅游可以去让他们玩,乐去,那就需要一点钱,而且家里老人也逐渐凋零都需要钱。这个时候就是我出来跟大家在影视方面跟大家见面的一个原由了。

不能接多了,谈条件的时候,一看20天不接,30天更不接,两个月给你想都别想我走了,男一号我也不要,管你呢,天数越少我考虑考虑,看看怎么样,因为我不能只有离开孩子这么久。舍不得,不止是舍不得,也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不能大量的不在,某些不在可以接收,太长不在我自己很难忍受。

生死

生死这个话题很难完全参的透。

生命在不停的动,我不觉得我们都能够那么参的透,只是我们尽量朝那个方向走。这个戏不见得让我们就能够真的懂怎么说再见或者很难面对最后哪一个时刻,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自己,但是这是一门功课它得学,它得在有生之年慢慢慢慢地学,至少我们可以学会不要这么固步自封在一个传统约定俗成的一个态度上,我们可以适度改变,除了悲伤,除了哭泣以外,我们还有别的可能性面对它。

还可以有什么别的呢,关于老跟关于病及我们通常会皱眉头,我们眼睛会稍微离开。我们喜欢看小婴儿,看美丽的小姑娘,看很帅的小伙子,使我们喜欢看称之为美好的那一面,那老病丑死,他们长的很丑吗,那个皱皱的皮肤,那个秃掉的头,那个眼睛垂下来了,那个真的叫丑吗,换句话说,老可不可以骄傲,我越老越无能的时候我可不可以骄傲。

我自己也常常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对待督促我自己,鞭策我自己,就是当我明天早上起床看不到世界的时候,今天晚上我会不睡觉,今天晚上我想尽办法把我想的一个篇章给写出来,我会想尽办法对你诉说我对你最深最深的爱是什么。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7)

生命和死亡是这么不可测,确实是在每一个宗教当中都读到这个词就叫死亡。就在你窗口经过,老在你生命中经过。每个人参加朋友告别的时候或者都有一些想不同的事情在脑袋里面跑来跑去,怎么会、怎么会,怎么这么突如其来,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怎么办,如果发生在我身边谁谁谁身上怎么办,不会不会不会,谁知道。但是它确实是可以鞭策我们活着的时候让自己比较醒着的。

别懵事。虽然活着的时候是有点懵圈,有时候不得不懵,你会随波逐流,你会将你一大堆你抄来的话还当真。醒着的话你可以稍微跳的开,诚实一点面对每一个字句,每一个思想,每一个事。醒着是必要的,我们可以在活着的状态上俗,甚至是很爱俗都可以,但是这个事情的里头应该是醒着的,我不要用大家一样的态度来指责你。时间是可贵的,生命是值得留念的。

我还没有跟孩子交流过这些话题。他才6岁还犯不着,让他一步一步来吧,别太用力。孩子已经会感受到关于死亡,我们有长辈过世孩子也陪着一起去看谁生病之类的,爸爸出门不在家,我出去他们会问你要出去多少天,这些东西都代表他们在学习面对人对人的分开,分分合,分分合的这些事情。让他们慢慢长大吧。

如果演不了戏了,我会是个好观众

我有想过假如我完全是废人,我要怎么样面对自己有一天完全成一个废人,我喜欢做这一类的假设,所以不排斥生命当中完全可以发生这些让我不堪的事情。我也对我教过的学生或者是入行的孩子们聊天也会聊,我们会爱那个一个工作,甚至会爱到一种我们会选择它作为我们终身的一个工作,但是不代表这是一个一定的事情。

金士杰语录(如果有一天我坐在舞台下)(8)

身体会不好,生命中会发生一些别的事情,说不定你会走到另外一条路也有可能,改行了,跳船了,谁知道,该发生的事让它发生,必须遵循生命当中的一些可能性。或者是年纪大了,受伤了、生病了。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的腰间盘突出,使我那段时间行动完全不灵。在家里面几乎像一个废人,你完全不能动。在那个时候你知道废人的意思就是你活的完全没有功能,不能懂。到没有尊严的地步,连大小便一切事情都很可怕,都照顾不了自己。

不要紧,因为我觉得我爱这个工作,不代表我要站到台上,有一天我必须坐台下看人家的时候,我很骄傲的认为观众当中我是一个最好的观众,你们这出戏就等着像我这样的人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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