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朱丽珍 图片来源于春晖中学
“成人意味着什么？……在18岁成人之际，就要学会去面对、思考和担当……无论重大问题的面对和解决，无论史诗尽头的重启和创造，此生必须与‘两个朋友’终身为伍：‘读书’与‘运动’……”
这段时间，浙江省人大代表，浙江春晖中学党委书记、校长李培明的一篇演讲稿，在网络上刷屏。
在疫情考验之下，这篇演讲稿显得尤为应景。但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连线李培明，他坦言，演讲稿其实并非为疫情而写。
原本每年冬季，学校会为高三学生举办一场成人仪式，今年的时间设在12月9日，这篇演讲稿是12月5日，李培明花了半天时间完成的。
没想到，12月7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所有计划。
最终，李培明选择在一个特殊时刻，将这篇演讲稿通过学校的广播讲话播出。
虽不是为疫情而写，但因疫情而来的这次意外考验，无疑是师生们人生中经历的一次“无常”。如何能在无常中变得从容、淡定和强大？李培明想通过一次演讲，和他们谈谈。
演讲稿
12月5日，周日。
再过四天，是春晖中学原定为高三学生举办成人仪式的日子。这是学校一年一度充满仪式感的活动，校长李培明都会为此准备一份振奋人心的主题演讲。
这一天，李培明花了半天时间，完成了1600多字，主题为《我们如何面对这个“无常”的世界》的演讲稿。
“当某个时候某个地方突发重大事件或自然灾害的时候，我们常常能见到‘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的字样……如果我们把每个领域发生的‘十年一遇’‘百年一遇’叠加在一起，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幅充满诸多不确定性和诸多挑战的画图……”彼时，春晖中学还未陷入疫情旋涡，在岁月静好之下，李培明却想到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他清醒地意识到，处在象牙塔之中的师生，尤其是一些未成年孩子，接触社会较少，一旦发生突发状况，往往不能自如、正确对待，惊慌失措甚至产生心理问题的大有人在。
如何应对岁月无常，面对人生挫折？这是教育不可或缺的课题。
“很多突发事件，是无法预测，或者无法精准预测的。”在写演讲稿时，疫情、水灾……很多自然灾害和新闻事件，出现在李培明脑海中，“从一个角度、一个系统、一个领域看，这些突发事件可能是五十年或者百年一遇，但人要面对的，是多个角度、多个系统、多个领域。这些不确定性累加在一起，就不再是偶发。”
虽然话题沉重，但在李培明看来，却不能逃避，尤其当今社会，万物互联，事件动态发展，“人活着，就是要不断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他也谈到当下流行的量子力学。“微观世界一大特征就是不确定性，而自然界和社会是联系的，人要有应对这些不确定性的能力，这也是学校教育要涉及、考虑的问题。”
广播
看过李培明演讲稿的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这是校长为疫情而写。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如此凑巧，在李培明写完演讲稿2天后，学校毫无预兆地迎来了一次真正的考验。
12月7日，上虞发生疫情，作为一所寄宿制学校，春晖中学按照防控要求，有序推进抗疫、教学、活动等各项工作，全校师生进行全员核酸检测。12月11日下午1点，学校接到通知，开始全封闭管理。
突如其来的封校隔离，打乱了学校的很多节奏。原本的成人仪式取消，取而代之的，是要立即为一些老师安排住宿，安抚学生情绪……
“大家都知道武汉疫情，但毕竟那离我们很远。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一天，李培明感受到了学校师生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校园似乎一时被阴霾笼罩，“这是人之常情，难免的。”
李培明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进行一次演讲，通过广播，将原本用于成人仪式的演讲稿播出。“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这次演讲，安抚人心。”
下午3点，春晖中学广播里传出李培明坚定的声音：“今天阳光明媚，原本我们可以带着这美好的阳光一起开开心心迈向2022年，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我们的学习生活节奏……‘我们在一起’，这也将是今后人生中的一段难忘的岁月时光，它会让我们变得更加从容、淡定和强大……”随后，他分享了自己准备的演讲稿——《我们如何面对这个“无常”的世界》。
“在18岁成人之际，就要学会去面对、思考和担当。当然我们不是孤立的，有父母的提携，有师长的引领，有同伴的帮助。但有一点必须清醒：任何人不能陪伴你一生……人生很贵，所有的相遇、相助、友爱、友情，值得我们一辈子的铭记和感恩，珍惜当下，珍惜拥有……”
演讲结束，有老师向李培明反映，听完后，内心不那么紧张害怕了，也知道了下一步该怎么做。那一晚，校园里安静祥和，学生就寝准时，一切都朝着正常的轨道在运转。
“也有老师开玩笑说，鸡汤还是有用的。”李培明很欣慰，他的讲话稿，有着鼓舞人心的力量，第二天、第三天……学校教学活动有序开展，大家的心都渐渐安定。
实战
位于绍兴市上虞区的春晖中学，有着113年建校史。每一所百年名校，都历经风雨。
远的不说，如今春晖中学校址地势较低，2013年台风菲特来袭，整个校园被淹，因为靠近余姚，离上虞市区较远，封校两天期间，全校师生断电自救；而历年暑假期间，校园里涨水也不少见。
每一次特殊经历，在李培明看来，都是培养学生应对无常的契机，而他也相信，春晖作为一所百年名校，精神风骨犹存。
这一点，确实值得每一位春晖人骄傲。
历史上的春晖中学，曾被称作“中学版北大”，“北南开南春晖”，说的就是这所“神一般”的学校。20世纪20年代，学校名师荟萃，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蔡元培、叶圣陶……一代代名师先贤曾在这里任教、讲学。
大师们留给学校的，不仅是传道授业，更有为人师者的担当和责任。
12月13日凌晨五点半开始，根据疫情防控要求，春晖中学近1500名学生在老师护送下，分批安全回家，但仍有113名区外学生暂缓离校。
凌晨，李培明在教师群里说了两句话：“希望党员老师带头留校。如果留下，学校表示衷心的感谢，但如果有困难要回去，我们也表示充分理解。”
每位老师家中情况不同，李培明充分尊重，让他们自愿选择。最终，根据课程、技术、后勤需求，共有98名教职员工留下。“很感动老师们的选择。有些老师确实很不容易，从7号在学校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这几天，校园里98名教职工，113名学生，仍在正常开展教学活动，而且应对突发疫情，大家都在不同领域有了创新。
比如在教学上，有些老师在家中，完全通过线上方式输出教学内容，包括学生签到、问题辅导、作业批改等等，而有的老师留在学校，不仅要面对留校生，也要面对校外线上的学生，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为居家学生上课。
“总的原则，就是线上线下融合，直播录播并行。” 李培明对全校老师都提出了要求，从教学管理角度，要有条不紊地抓学习，不管是居家还是在校，要让学生作息、学习有规律，不能懒下来，要动起来、强起来，“既包括体育锻炼，还有教学活动。体质、心理、教学质量都要加强。”
12月19日下午，学校还组织了一场疫情之下的别样班会。原本班会都在周五举行，考虑疫情居家，学校特地将时间调整到周日，让家长和已毕业的学生也能有机会参与。留校的学生通过视频也与家人连线互动。
“‘虞’你同行，共赴山海”的主题，让学生分享特殊时期的经历和感受。这个“无常”的世界，似乎一夜之间教会了他们坚强与勇敢。
李培明这篇《我们如何面对这个“无常”的世界》的演讲，也似乎经历了一次实战检验。
在知乎上，有网友提问：在春晖中学读书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名曾就读于春晖中学的网友回复：春晖作为一所中学，给了我她能给我的全部，与时俱进的校风，扎实的中学基本功，刻苦坚韧的学风和意志。
这也是李培明对学生的期待：成为一名永恒的追光者，葆有直面困难的韧劲和有温度的心灵，一路向美而行。
以下为《我们如何面对这个“无常”的世界》原文——
成人意味着什么？
成人是指长大成人，不仅是生理、体力上的，尤指德才、能力方面。昨日垂髫，今朝成冠。“成人仪式”是成长路上的一个“重要标志”。从此，同学们要学着思考，试着自立，面对形形色色、林林总总。
作为家长、师长，最高兴的是莫过孩子和学生的成长成人。看着孩子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做父母的像“捡到了一只金元宝”，之后，18年的成长岁月，堆积了许许多多的“金元宝”，堆成了“金山”“银山”。这些“金山”“银山”就成了日后父母的“靠山”，如果你不长大，父母还能指望谁呢？作为老师，欣喜于每个学生的点滴进步，他们高兴于你的热情活泼，高兴于你的专注认真，高兴于你的聪敏才情，高兴于你的执着坚毅，甚至高兴于你“淘气刁难”之后的“幡然悔悟”，你的真诚和笑意、成长和进步是对教师工作的最大褒奖。他们不仅关心着你在校时的点点滴滴，而且一如既往关注着你日后的工作生活，哪怕在他们退休之后，若在某一个闲暇时光的某一处地方，听闻自己当年学生取得了成就，那内心的高兴和自豪，真可谓喜形于色。除了你的父母，这世上没有第二种人会有这种感受，这个人就叫老师，春晖的老师！
当某个时候某个地方突发重大事件或自然灾害的时候，我们常常能见到“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的字样。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果能够预料，为什么提前不做准备，如果能够预测，那以后就不会再有。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我们把每个领域发生的“十年一遇”“百年一遇”叠加在一起，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幅充满诸多不确定性和诸多挑战的画图。
在18岁成人之际，就要学会去面对、思考和担当。当然我们不是孤立的，有父母的提携，有师长的引领，有同伴的帮助。但有一点必须清醒：任何人不能陪伴你一生。人生如旅，我们是别人路上的过客，他们亦是我们旅途的风景。人生很贵，所有的相遇、相助、友爱、友情，值得我们一辈子的铭记和感恩，珍惜当下，珍惜拥有。
回到今天的话题，无论重大问题的面对和解决，无论史诗尽头的重启和创造，此生必须与“两个朋友”终身为伍：“读书”与“运动”。这是值得终生托付并心心相印的“朋友”。如果你想变得聪明和睿智，那就读书吧，如果你想变得强壮和健康，那就运动吧，这是我们面对“无常”世界的不二选择！未来世界不仅具有不确定性，同时又是一个充满想象和创造的空间，虚拟现实、脑机接口、人工智能等技术呈现的“元宇宙”景象，似乎正在突破许多物理界限，正在带给我们新的生活（数字生活空间），也给我们带来许多新的未知与扩展，当然，其中也不乏新的考验与应对，传承与创新，既有交叠又有冲突。
在你们即将成年之际，也是即将告别中学之时，如果让我给“中学”下一个定义的话，那就是“规范”“基础”“养成”三个词。中学生说不上是专门的人才，即便到了大学接受的仍然是“通识”教育，但中学是非常重要的人生阶段，所谓“规范”，就是学做人的格式、做事的方式；所谓“基础”，中学是全科学习、全面成长期，今后生活中的诸多知识、基础能力是中学阶段学成的；所谓“养成”，即是涵养身心、品格、能力，涵养求真的精神、崇善的情怀、尚美的情操，年少或许轻狂，但年轻不应挥霍，年少可能犯错，但年轻不至蹉跎。
前不久，一篇清华学子的“树洞自白”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这篇自白记录了这名清华学子的求学奋斗历程。生活给他以苦难，他报之以自强，最令人感动之处恰恰在于即使贫穷，也心系他人，情况稍有好转，主动放弃受助，努力挣钱资助关怀贫困生，“把爱传递下去”、“因为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伞”。这篇文章里，他的穷且益坚的韧劲、笑对生活的态度令人感动，从受助到施助，从感恩到回馈，这个环环相扣的善的循环，令人感动。从中，我们可以读懂自强与厚德，可以读出向阳与向上。道阻且长，行而不辍，即使不能自带光亮照亮别人，也要做自己心中的“元宇宙”，做一名永恒的追光者，希望你我都葆有直面困难的韧劲和有温度的心灵，一路向美而行。
美哉青年！
温文尔雅，意正容端，
胸怀家国，立地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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