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和其他的时间》是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波兰作家奥加尔·托卡尔丘克的代表作品之一。
她的作品被不少读者认为是“魔幻现实主义”,但这并不意味着奥加尔的作品飘渺混乱、没有逻辑。在《太古和其他的时间》中的故事发生在太古,波兰的某个地方,在历经了几十年的世代变迁之下,太古的人、环境、动物、植物又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1.战争
在阅读之前,或许简单了解一下这个舞台的背景会更好。
故事的第一条时间线是“1914年夏天”,沙俄士兵到太古征兵,米哈乌跟着俄军走了。这一年,开始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战还没有结束,“一九一七年春天,水磨停止了转动。”俄国爆发十月革命,虽然推出了一战阵营,但是俄国当兵的米哈乌还没有回来。
“一九一九年的夏天,米哈乌回来了。”1919年,一战已经结束,可以联想一下我们国家当时发生的五四青年爱国运动,正是因为1919年的巴黎会议,让爱国志士抗议游行。
回到波兰,也就在一战结束后,原本被列强瓜分的波兰也能够在亡国一百多年后,成立了独立的国家。
“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盖好房屋。一九三六年夏天,他们将一束青草插上了屋顶。”1936年,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年,但是这个时候,苏联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社会主义,西伯利亚四处是被流放的苦役犯,而德国一边,希特勒也正在建立他的第三帝国。
“一九三九年夏天,周围的一切事物里都有上帝存在,于是便发生了各种离奇的、罕见的怪事。”波兰的严冬到了。1939年,波兰闪电战,预示着二战欧洲战场打开。而波兰的所有领土,都被苏联和德国占领,波兰再次沦陷。
在小说中,太古的人们见过德国的军队,也见过苏联的军队,对他们来说,两个军队一样,蛮横、残暴、可怕。
“一九四四年夏天,从塔舒夫来了俄国人。”1944年8月,波兰华沙起义,反抗德国的战领,但是苏联并未支持,波兰惨败,希特勒下令将华沙夷为平地。
“一九四五年夏末,太古一带已经没有战争。“1945年5月7日,法西斯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战争结束了。
“说他作为年轻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民,矿厂、锯木厂、酿酒厂和磨坊已不属于他。”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写明年份,但是可以判断,波兰加入苏联为首的华约组织,与美国为首的北约正在冷战中。
“斯大林死了。“1953年,斯大林去世,苏联举国哀悼,而斯大林的去世,也让苏联,乃至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陷入一片迷茫:路究竟该怎么走?
至此,一切都结束了,故事也结束了,20世纪初期出生的人已经去世了,中期出生的人开始走出太古,太古又变得空空荡荡,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平静。
2.圣经波兰国家自古是信奉天主教的,即便亡国之时,俄国东正教或普鲁士新教企图镇压天主教,但都未能改变这个西斯拉夫民族的信仰。
在2016年,波兰官方正式宣布耶稣基督为波兰国王,宗教信仰对于波兰之重要可见一斑。
而在奥加尔的小说中,也多次引用上帝、耶稣,以及圣经故事来进行对太古内发生的事进行补充。
在《圣经》中,有上帝创世记七日之说。而在小说中,有“八层世界”之说,离中心越近,其中的曲径就越密。
第一世界是“最黑暗,最纠缠不清的一层”,是为太古。“一开始没有任何上帝。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有光明与黑暗。这是好的。”在这第一世界,上帝开始创造光,创造白天黑夜,创造人,并也开始思考“是我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我?”
第二世界是上帝年轻时创造的,没有经验的支撑,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暗淡的、模糊的,人们出生伴随着绝望和痛苦,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渴望生活。
第三世界是上帝“从创造海洋和火山开始,而以创造植物和动物结束。”但是上帝对此感到厌烦,于是便给动物强行安上人的四肢、皮肤和脸,于是就有了看似是人,但其实有着兽心的生物。在这里,小说的情节已经发展进入了二战阶段,“在‘第三世界’里既没有上帝,也没有人。”第三世界并不仅仅说是这个跟上帝有关的游戏,或许说的是希特勒打造的第三帝国,甚至是整个法西斯,他们凶狠残暴,对犹太人大肆屠杀,给波兰人民带来了可怕的灾难。
第四世界中“‘你别烦我,我自有办法!’人回答上帝,他迈开大步走了。”这个阶段波兰已经进入社会主义阶段,而社会主义国家的信仰并不是上帝,而是列宁和斯大林。在这里,人们不需要上帝,一切都用自己的“科学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尔后的世界越来越简单,甚至慢慢回归了圣经故事。第五世界是上帝与约伯。第六世界中上帝毁了全部。第七世界是圣经中巴别塔(通天塔)的故事。而第八世界中,上帝已经停止了活动。
除此以外,书中圣经故事也是俯首即拾。在混乱模糊的第二世界中,奥加尔引用了圣经中“该隐与亚伯”的故事,但却并非如圣经中所说是“该隐出于嫉妒之心杀死了亚伯”,而是“亚伯怒斥该隐,刺死了该隐”,完全相反的结局,但是好人却并未丧命,虽然混乱,但却隐含活着就有希望。
在这八个世界中,奥加尔以游戏的方式穿插在小说的情节之中,一个世界就暗示了一个时期,战时的世界是复杂混乱的,而慢慢平静之后,世界就变得简单纯粹,人们也开始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3.童话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词称赞奥加尔·托卡尔丘克“有百科全书般的叙述想象力”。虽然这是一本掺插战争和残酷的小说,但字里行间却隐隐可以看到童话的影子。
“由于无休无止的祈祷,蒲公英的躯体物质性变得越来越少,黄色越来越少,越来越不结实,直到六月,它们变成了纤细的白绒球,那时上帝为它们的虔诚所感动,派来一阵阵温暖的风,把蒲公英洁白绒球的灵魂带上了天。”
“她说,真正的蘑菇王国是藏在地下的,那里照不进阳光。她说,冒出地面的只是那些被判了死刑的、或是受罚给逐出王国的蘑菇。在这里,他们或死于阳光,或死于人手,或遭动物践踏。”
在故事中,人们各自有着不幸。
有些疯癫的麦穗儿,失去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女儿鲁塔嫁去城里之后,逃出了丈夫的魔爪,就没有音讯了。听说她是去了巴西,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躲在太古的某个地方,过着和她母亲之前相似的生活。
米霞一家看起来很幸福,但是在米霞死后,伊齐多尔也死在养老院之后,帕韦尔便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大房子里,日复一日的发呆,女儿们也都远在外地,他一个人在这种混乱却又平静之中度过了自己最后的晚年。
伊齐多尔念念不忘鲁塔,他写信去欧洲,他去邮局领取补偿款,他攒够钱想去巴西赵鲁塔,但是他还是没能去,他在阁楼里一呆就是一个月不出门,米霞死后,他就去了养老院,在那里,他学习忘却,他观察所有有四重性的东西:
酸甜苦辣
春夏秋冬
东西南北
这些在太古世世代代生活的人们,像极了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人,有像怪物一样的恶人,有公主一样的女孩,有城堡一样的漂亮房屋,有快乐成长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但这又不是童话,有战争,有不道德,有罪恶。
奥加尔在波兰建立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美好的小镇,有森林,有磨坊,有河流,有人家,但是一旦有了战争,世外桃源也变得满目疮痍,战争之后,小镇慢慢地自愈,尸体或运走,或变成森林的养分,绝望的人开始离开,年老的人开始死亡,历经繁华与苦难的人开始放空、发呆。
这似乎是太古小镇的几十年的变迁与交替,但是又何尝不是波兰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国家近百年来所经历的亡国又独立的写照呢?
奥加尔不仅在书写童话,更是在书写波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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