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渡情劫下凡，他是护送我入宫的将军。
后来他成了皇帝，问我可愿当他的皇后？
我愿为你放弃成神。
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1
「陆争青，朕罚你在公主封妃那天，在宫门外跪上一夜！」
我躲在帘子外，看到陆争青跪在地上，挺直脊梁，朝皇帝重重一拜。
「臣陆争青，谢陛下隆恩！」
这一瞬，我竟有些恍惚。
我是即将入宫为妃的公主，陆争青是护送我入宫的将军。
因护送有功，皇帝给陆争青开了一场盛大的表功大会，他却当众向皇帝请旨娶我。
那一瞬，满堂皆惊。
「陆争青，你大逆不道！」
皇帝勃然大怒，要把陆争青拉出去午门斩首。
若不是陆家满门忠烈，满朝文武以死相劝，恐怕陆争青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最后还是罚了陆争青，罚他在我大婚之日跪上一夜。
皇帝似乎迫不及待要娶我，三日后便要举行大婚。
我设法打听陆争青的消息，得知他不吃不喝日渐消瘦。
任我铁石心肠也于心不忍，也难怪世人云情关难过。
在我封妃那天，我眼看陆争青在宫外长跪一夜，却依然挺直脊梁，傲骨难摧。
他在宫外跪了多久，我就在宫内看了多久。
但我万万没想到，皇帝竟在大婚当晚，赐了我一杯毒酒。
「兰国蛮荒之地，兰国人更是下等贱种，朕怎么可能娶你一个下等女子？」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那你为何同意和亲？」
皇帝满眼阴沉，「兰国虽地处蛮荒，但土地肥美，能种不少粮草，四面险固，进可攻退可守，实乃要地。」
我恍然大悟，这中原皇帝压根不是真心和亲，只是想找个借口攻打兰国罢了！
此战师出无名，那便制造一个。
一切迎刃而解。
我想起路上遇到的刺客，当时陆争青为了保护我身负重伤。
「那珠妃派出的刺客，也是你默许的？」
皇帝冷笑不语。
我满目茫然，这便是中原的皇帝？这便是我未来的夫君？
「若公主不肯喝毒酒，那朕只能亲自送公主下去了！」
我看着皇帝阴狠毒辣的眼神，最终举起毒酒，一饮而尽。
毒素蔓延之时，我恍惚间想，陆争青还在宫门外跪着吗？
若他知道我死了，会伤心吗？
兴许是会吧。
2
情债难还，情关难过。
我早该想到。
在我死后，我的尸体被人用草席一卷，运出皇宫，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我在乱葬岗裹着草席躺了三天三夜。
我在等。
等一场渡劫雷云。
但别说天降异象渡劫雷云了，连场小雨都没有下。
京城整整三日无雨。
我实在等不下去，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
我掐指算了又算，但我实在不擅长卜卦，最后只能悻悻放弃。
我为何没有飞升？
难道我没有成功渡过情劫？
没错。
我并非凡人，而是神仙。
我是止戈上神，传闻中的四海八荒第一战神。
虽说这称号目前还是我自封的，但假以时日战神之位必是我囊中之物。
毕竟全仙界都知道我是最有潜力的上神预备役，而我距离成神也只差那最后一步。
——渡情劫。
我委实有点为难，活了十几万年，我一心只有修炼和找人斗法。
三圣母下凡时，我在找人斗法。
七仙女下凡时，我在找人斗法。
其他仙子们都在搞仙凡恋时，我还在找人斗法。
别人在玩我修炼，我卷死她们！
所以得知要成神就要谈恋爱后，我顿时傻眼了。
幸好掌管命簿的司命星君为了讨好我这未来的战神，悄悄告诉我，我命中的渡劫对象是帝星下凡，也就是人间的帝王。
算这厮还有几分眼力劲儿，待我成神归来，必找他多斗几次法，好助他早日提升修为，晋升神君之位。
司命星君自诩仙界第一美男子，平日里就爱臭美，最喜欢抓着别的仙子问「我与帝君孰美」。
那帝君，似乎也是仙界知名的美男子。
这厮也不想想，若无实力和身份，怎么比得上早已位列神阶的帝星？
司命星君闻言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我面前。
我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星君不必行此大礼，本战神座下，正缺一员你这样的猛将！」
司命星君当场猛将落泪，想来是被我对他的青眼有加感动了。
毕竟本神平日里颇受爱戴。
在司命星君的哭声中，我果断下了凡。
初入凡尘，人间的烟火和繁华险些迷了我的眼。
好在我固守本心，把持住了自己。
不愧是本战神！
但问题来了，如今天下七分，藩王混战，群雄割据。
个个自称真龙天子，天命所归，试问本神要攻略的帝星何在？
我遂掐指一算——
中原历来是龙脉所在，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
帝星必是那中原王朝的当今皇帝了！
3
为了平衡人间气运，我在下凡之时便被封印了大部分修为。
此外，司命星君还告诉我——
我虽是神仙之体，但在凡间待得久，修为便会逐渐消失。
若不能在百年之内渡过情劫，我便会彻底沦为凡人。
我心中不以为然，那中原皇帝必是我掌中之物！
于是我来到了兰国。
兰国，一个塞外小国。
几日前给中原皇帝送了一位和亲公主，只是这公主还未走出兰国国界便消失不见了。
「芷歌公主！快来人！芷歌公主她不见了！」
「什么！公主的贴身侍卫呢？」
「他……他和公主一起不见了！」
我坐在枝头，看着底下一群忙碌惶恐的凡人，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我虽被封印了大部分修为，但一些寻常法术还是使得出来的。
当下一掐法诀，眼前便浮现出数里之外的芷歌公主。
不出我所料，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私奔了！
我竖起耳朵偷听了片刻。
原来这芷歌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奈何父王一朝命她把亲和。
公主自是不愿嫁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中原皇帝。
趁着今夜送亲队伍迎接中原使者，她果断携情郎夜奔。
好一位肆意妄为的公主，我喜欢。
但我更喜欢她在我瞌睡时递来的枕头。
于是我掐起法诀摇身一变，变成了公主的模样，施施然朝着寻找公主的众人走去。
众人见公主回来了，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摆摆手，「我只是见今夜月色很美，便出去散散步罢了，没什么大事，都散了吧！」
此时一声冷笑响起。
我不悦看去，却在看清那人长相后，一下子顿住了。
饶是仙界美人如云，也难有人能出其右。
此人一袭黑衣，眸如点漆，发如泼墨，气质出尘，长身玉立。
那司命星君自诩仙界第一美男，见到此人也只能自惭形秽望尘莫及！
这人竟比今夜的月色更美。
「芷歌公主，你那贴身侍卫何在？」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逼问道。
想来他已经听说公主和贴身侍卫私奔的事了。
我干笑了一声，「中原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芷歌公主和情郎私奔了，和我止戈上神有什么关系？
他打量着我，锐利的目光仿佛能令一切无所遁形。
「公主，和亲之事并非你个人的小事，而是关系两国之间的大事，望你为两国百姓三思而后行。」
我点点头，「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历来便是如此的。」
「可历来便是如此，就该如此吗？倘若我不愿牺牲呢？」
他显然从未听过这样的话，顿时愣住了。
我终是笑了。
「开个玩笑，公主的宿命就是和亲，我明白的，史书和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4
他叫陆争青，是一个将军。
他本是京城最明亮的少年，也是全京城女子最想嫁的儿郎。
如今他奉中原皇帝之命前来迎接公主，这迎亲之路他已走了足足半年。
来时半年，去时又半年，若是没有我，他这一年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可是陆争青的大恩人。
但他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接下来一路上，陆争青都对我不假辞色，日日都把「公主请自重」挂在嘴边。
我喜欢他的脸，常常逗他。
「争青争青，青争为静，以后我叫你静静可好？」
他板着一张俊脸，对我不假辞色。
「公主请自重！」
我一脸笑嘻嘻，「我想静静。」
他神色冷漠，「公主请自重。」
我撇撇嘴，「我的意思是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陆争青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抱着怀中的剑走出了一丈外。
看来他丝毫没有领会到我的幽默感。
真是个小古板。
偏偏这小古板长着一张我喜欢的脸。
若非我道心坚定，怕是要对他动了凡心。
然而我时刻铭记我是下凡来渡情劫的，只能平日里有事没事调戏一下陆争青。
可惜这小古板虽然年纪轻轻，性子却老成的很。
面对我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能坐怀不乱目不斜视，比那柳下惠还柳下惠。
如同一口古井，无波无澜。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根据我的陆争青观察日记，这小古板满脑子忠君报国。
什么儿女情长，完全没有那根筋。
更何况我还是他誓死效忠的皇帝的妃子。
但我偏不信邪。
5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陆争青不等人说完，直接拔剑出鞘。
少年将军剑法了得，唰唰两下便把这群山贼打了个落花流水。
我单手撩开马车的帘子，轻轻一笑。
「将军好身手，以一敌十尚且不落下风，果然英雄出少年！」
陆争青神色淡然，「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我眉头微蹙，一脸害怕。
「可这一路上的乌合之众未免有些多了，前两日才遇上过水匪，今日又碰上了山贼……我有些害怕。」
陆争青还剑归鞘，正气凛然。
「臣会保护好公主的。」
我正欲装柔弱，忽然瞥见一山贼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往地上猛地一扔！
「陆争青小心！」
陆争青的随从也疾呼了起来。
「霹雳弹！」
「将军小心！」
一瞬间，陆争青便朝着马车上的我冲了过来。
他一把将我护在身下，用后背挡住了霹雳弹的冲击和威力。
一声巨响！
陆争青牢牢护住我，闷哼了一声。
我看着陆争青皱眉露出痛苦之色，一时间怔住了。
本战神骁勇善战，在仙界威名赫赫，从未有人试着将我护在身后。
我亦不需要。
「公主……可还安好？」
我一下子惊醒。
陆争青保护的是娇贵柔弱的芷歌公主，不是骁勇善战的止戈上神。
「将军，我好着呢，不好的是你！」
这霹雳弹虽然只是民间的土制火药，但威力可一点不小。
陆争青的后背被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我适时红了眼眶，「都怪我，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以将军的身手，必能躲过。」
陆争青垂首道，「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
我不依，「怪我，若非我拉着将军说话，将军不会分心。」
陆争青沉默了。
我垂泪道，「我就知道，将军果然在怪我。」
陆争青无奈叹气，「公主勿要多心。」
我霎时抬眸，图穷匕见。
「除非将军让我替你上药。」
6
陆争青尚未活到我岁数的零头，怎么可能斗得过我。
马车内，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虎视眈眈，望眼欲穿。
「来，脱了吧。」
陆争青沉默脱衣。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忍。」
我拿起药瓶，温声细语。
陆争青板着脸，面无表情。
「若是痛，不要忍，叫出来吧。」
陆争青咬紧牙关，硬是没有泄露一丝声音。
我竟有些遗憾。
陆争青全程面不改色，除了额头冒出的冷汗，就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
果然是一身傲骨，铁骨铮铮。
比之那刮骨疗毒的关云长，也丝毫不落下风。
上完药之后，我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轻笑着逗他。
「我就喜欢你这副隐忍的表情。」
陆争青别过头，「公主请自重。」
我笑得很开心，语气却一下子低落了。
「听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这一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可是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好多风景没有看过。」
陆争青陷入沉默。
后宫是什么地方，他不会不知道。
「人人皆说中原地大物博，我素闻钱塘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可是真的？」
我露出向往之色。
「陆争青，你带我去看看，可好？」
陆争青神情微动。
我知道，他心软了。
小古板忠君报国，怎么可能不爱他的锦绣河山？
7
我们一路游山玩水，看遍这大好河山。
可惜山河虽好，天灾人祸却不少。
一路走来，我们遇了水匪遇山贼，遇了大旱遇蝗灾。
陆争青的眉头一路都没有展开。
他一路救人，散尽家财，我没有阻拦，反而双手奉上公主的嫁妆。
陆争青似乎有些意外。
我淡然一笑，「我将入宫为妃，他们也就是我的子民了。」
陆争青怔住了。
自从那日我为他上药，他似乎渐渐放下了对我的偏见，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也算相谈甚欢。
然而，我们一个是即将入宫的公主，一个是护送公主的将军。
这是始终没有变的。
陆争青垂首道，「陛下能有公主这样的妃子，是陛下的荣幸。」
这话他以前可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我知道，他的心乱了。
但陆争青不愧是陆争青。
他很快收敛神色，依然还是那个克己守礼，隐忍不发的陆将军。
我竟有些惋惜。
即将抵达京城之时，我遭遇了刺客。
一群蒙面的黑衣刺客径直朝我袭来，我却端坐在马车上，不动如山。
因为我知道，陆争青会保护我的。
眼看刺客的剑即将刺入车内，陆争青剑已出鞘，凌空而起。
我靠在窗边，欣赏着陆争青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法。
但我很快意识到，这群刺客绝非等闲之辈，比起之前那些乌合之众，他们明显训练有素，有备而来。
陆争青竟渐渐落了下风，他脸色微白，脱口而出，「大内高手！」
我顿时一愣，大内高手，皇宫的人？
不等我细细想来，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有人在暗中放冷箭！
那冷箭直冲陆争青而去，我来不及思索，冲了上去——
我挡在陆争青面前，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公主！」
陆争青彻底慌乱了。
我顺势倒进陆争青怀中，表情虚弱，欲言又止，「陆争青，我……」
「公主！公主！」
其实我不喜欢听他叫我公主，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在叫我。
「叫我止戈。」
陆争青顺从地叫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叫止戈还是芷歌。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和他掰扯的好时机。
我赶紧两眼一翻，装作重伤昏迷的样子。
8
我估摸着我差不多该醒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陆争青似乎在我床前守了一夜，眼底一片乌青。
他见我醒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眼中有光。
「公主……芷歌，你醒了。」
我眨眨眼，就像平日里一般地调戏陆争青，「我是不是救了你？」
「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我是个神仙，当然不会被凡人的兵器所伤，只是想给陆争青下一剂猛药罢了。
谁承想，这剂猛药一下子猛过了头。
陆争青白皙清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像一抹浓艳的胭脂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我正觉得赏心悦目。
这满脑子忠君报国的小古板，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出了一句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话来。
「芷歌，等我们到京城，我就去向陛下请旨，请陛下为我们赐婚。」
我险些以为我幻听了。
等我回过神来，我竟也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但我是下凡来渡情劫的。
没有帝星，我不能成神。
我垂下眼帘，一字一顿道。
「陆争青，你刚才的话，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过。」
陆争青原本满面期待，闻言顿时怔住了。
「我是即将入宫为妃的公主，你是护送我入宫的将军，你忘了吗？但我没有忘。」
陆争青面色苍白地看着我。
看他紧咬牙关的样子，我有些不忍。
但为了成神，我只能硬下心来。
「昨日种种，为了天下黎民，为了两国百姓，请你都忘了吧。」
陆争青眼中的光黯淡了，他终究还是向我低头了。
「公主，是臣……逾越了。」
9
根据陆争青的调查，那群刺客应该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珠妃派来的。
据闻她美艳绝伦，冠宠六宫，皇帝为了她已经半年没有上过早朝了。
如此盛宠之下，她竟不放心一个尚未入宫的妃子。
想来我入宫之后，日子必不会好过。
但我止戈上神，向来以德服人。
半个月后，我们终究还是抵达京城了。
入宫那天，我以为我会很开心，毕竟帝星近在眼前，只要拿下帝星，我就能渡劫成神。
但我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一想到我再也见不到陆争青了，我甚至有些郁郁寡欢。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陆争青竟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当众请皇帝赐婚，被皇帝罚在宫外长跪一夜。
皇帝赐我毒酒之时，我本不想喝。
我虽是神仙之体，毒药毒不死我，但穿肠破肚的痛，我不想承受。
然而我忽然想起了在仙界看过的那些话本子。
什么相爱相杀，什么杀妻证道，莫非这就是我要渡的情劫？
只有死上这么一遭，才能勘破情关，飞升成神？
置之死地而后生，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于是我果然喝下了毒酒。
只是想起陆争青，心中也有一瞬恍惚。
若他知道我死了，会伤心吗？
兴许是会吧。
待我飞升成神，便收他做首席大弟子，传他功法，也算偿还我欠下的这场情债。
10
然而我错了。
大错特错。
我没有成神。
我茫然地漫步于京城街头，听到老百姓们抱怨连年大旱，粮食又该歉收了。
他们说去年西北大旱，饿死了好几万人，朝廷赈灾的银两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们说南方山贼泛滥，很多人活不下去了，只能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他们说边疆又有一位藩王揭竿而起拥兵自立了。
这尚且是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老百姓却当街抱怨，怨声载道。
「听说昨天陛下迎娶和亲公主，那公主竟在大婚之夜刺杀陛下！」
「竟有这样的事？那后来呢？」
「那公主当场就被陛下诛杀了！陛下大怒，正要发兵攻打兰国！」
「唉！又要打战了！」
此时此刻，我终于幡然醒悟——
是我太过肤浅短视！
我竟因为皇帝是皇帝，便以为他是帝星！
但其实历来下凡的帝星，无一不是史书称颂的明君。
如今这狗皇帝怎么可能是帝星！
这狗皇帝好大喜功荒淫无道！
我和陆争青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天灾人祸。
正是他无心政事昏庸无能的体现！
什么帝星！我呸！
那么问题又来了。
既然那狗皇帝不是我要找的帝星，那么真帝星何在？
我虽是神仙，法力本无边，也看不出那群藩王里谁才是真帝星。
帝星本就有功德附体，难辨真身。
更何况我下凡之时被封印了大部分修为，更难分清。
我长叹一声，一掐法诀，眼前就浮现出了陆争青所在之地。
出乎意料，此时的陆争青不在宫里，不在府内，竟在马背之上。
他一身黑衣，英姿飒爽，疾驰在山林之间。
「将军！等等我们！」
他的部下紧赶慢赶，却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将军他这是怎么了？」
「唉！还不是因为那兰国公主！」
「兰国公主？她不是在大婚之夜刺杀陛下，被陛下当场诛杀了吗！」
「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将军得知公主已死，当场就发了疯，非要找陛下要个说法，结果就被陛下收回虎符发配边疆了！」
我愣住了。
陆争青可是个满脑子忠君报国的小古板，他竟然为了我，一次次欺君犯上。
我看着马背上明显消瘦清减了的陆争青，又想起了他当时在宫外长跪一夜时的神情。
我心潮难平，当即决定，我要去找陆争青。
不管陆争青是不是帝星，我都要去找他。
我想静静了。
这一次是真的想了。
11
陆争青被发配边疆之后，开始暗中练兵。
他的虎符虽已被皇帝收回，但他陆家少将军的身份还在。
他爹本是开国最大的功臣，替先皇打下了大半江山，奈何功高盖主，被先皇忌惮。
若非他爹最后以身殉国，恐怕陆家不得善终。
尽管如此，当今皇帝依然十分忌惮陆争青，一张圣旨下来，曾经的陆家军四分五裂，从此天南海北，各镇一方。
皇帝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却不知这些陆家旧部皆忠心耿耿，倘若陆争青真有称帝之心，他们定会誓死追随到底。
得知陆争青便贬到边疆后，那些陆家旧部立刻暗中联系上他。
当今皇帝荒淫无度，百姓不堪忍受，他们早已练兵多时。
只待陆争青一声令下，他们便率军投奔，拥他称帝。
我就是在此时，化身军师，以我本来的面目找上了陆争青。
陆争青正在练兵，他淡淡地打量了我一眼，「你是军师？你读过几卷兵法？」
我昂首挺胸，「孙子兵法，我一卷未读，三十六计，我计计不知。」
陆争青沉默了。
「来人，送客。」
「将军且慢！」
我负手而立，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我能掐会算，还能夜观天象，三日之后，必有大雨。」
陆争青不为所动，「送客。」
我顿时急了，「今夜！今夜必有大雨！」
陆争青被贬之地，天气极其恶劣，本就雨水稀少，如今更是大旱三年。
此地的雨水，当真贵如油。
陆争青闻言，果然狐疑地看着我。
我摆出世外高人的风范，「若今夜无雨，将军再赶我走也不迟。」
陆争青淡淡道，「那本将军便拭目以待。」
12
到了晚上，果然天降大雨。
我得意洋洋地看着陆争青，「将军，我没算错吧？」
我暗中收起了袖中的祈雨珠，我下凡之前曾与雨神斗法，雨神输给了我一颗祈雨珠，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陆争青看着窗外的雨势，有些出神，「好雨知时节，有了这场雨，来年兴许就能丰收了，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没想到陆争青格局如此之大，一下子有些自惭形秽。
虽说我是天上神仙，本就不知人间疾苦。
我和陆争青并肩看雨，意味深长地劝他。
「百姓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岂是一场雨就能决定的，千里之堤将溃，也绝非修补一个蚁穴所能挽救的。」
陆争青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曾在我爹坟前立下毒誓，要忠君报国，肝脑涂地。」
「我爹从小教我——」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我长叹一声，「但如今那端坐在朝堂之上的皇帝，当真是值得你誓死效忠，死而后已的好皇帝吗？」
「不值得！」
「将军，你睁眼看看这天下，如今这天下，是你想要看到的天下吗？」
陆争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一脸认真，「将军，我叫止戈，请你记住。」
陆争青一顿，喃喃重复，「芷歌？」
我望着窗外月色，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止是止息，戈是兵戈，止戈为武，方为武功，以战止战，方能天下太平。」
「若将军想要这天下，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陆争青再度沉默，随即，微微颔首。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军师了，止戈军师。」
我笑了笑，「叫我止戈。」
陆争青沉默了。
「你叫我止戈，那我就叫你——」
我莞尔一笑，「青争为静，那我就叫你静静吧！」
陆争青浑身一颤，他怔怔地望着我。
我颇有些期待，毕竟我真正的长相，比之芷歌公主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陆争青打量许久，终是垂下眼帘，回归平静。
「军师请自重。」
又来了！
这厮一天到晚只知道让我自重！
「我一向放浪轻浮，不知自重二字怎么写。」
陆争青板着脸，一挥衣袖，「来人，带军师回房。」
见他油盐不进，我有些生气。
他顿了顿，嘱咐来人，「给军师找个干净点的房间。」
我又高兴起来了。
13
从那日起，我便日日去找陆争青。
我日日找夜夜找，每日都在陆争青面前露脸。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坦白身份。
但我也知道在陆争青心中公主已死。
对凡人而言，这世间岂有死而复生的荒唐事？
我相信滴水穿石，只要我持之以恒，陆争青定会再次被我打动。
然而事与愿违。
面对我的百般殷勤，陆争青却始终坚如磐石。
我试图制造独处。
「将军，听说这附近有一条河，我们一起去抓鱼可好？」
他对我不假辞色，「军师请自重。」
我尝试邀他私会。
「将军，听说镇上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杀鱼西施，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军师请自重。」
我展现温柔贤惠。
「将军，我亲手为你做了桂花糕。」
这回他看了我手中的桂花糕一眼，语气平静地拆了我的台子。
「军师，这是林记铺子的桂花糕。」
我眨眨眼，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将军，这是我亲手为你买来的桂花糕。」
陆争青忽然笑了，不过短短数月，他的脸颊却已经瘦削得棱角分明。
「多谢军师抬爱，但陆某已是丧妻之人。」
丧妻之人？丧的哪个妻？
我一时间陷入沉默。
「此生此世，陆某心中只此一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生怕被他眼中那浓重的情意灼伤，心中慌乱，移开视线。
「将军，今夜月色很美，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陆争青忽然一顿，他怔怔地望着我。
「今夜月色很美？」
我莞尔一笑，「我知将军以江山为重，心系天下。」
「待江山已定，将军可愿陪我一起去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终于再起波澜。
这一回，陆争青没有再说出那句，「军师请自重。」
14
我万万没有想到。
真正的芷歌公主回来了。
她是个典型的异域美人，穿着兰国的传统服饰，来到了陆争青的帐前。
一袭红衣，灼灼如火。
一见到陆争青，她盈盈一拜，美眸含泪。
「陆争青，是我……我回来了。」
陆争青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芷歌公主，又怔怔地望了我一眼。
我也怔住了。
按理来说，这芷歌公主应该早就跑出十万八千里了，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让我这顶替了公主身份的冒牌货，情何以堪！
芷歌公主痴痴地看着陆争青，「我喝下毒酒之后，侥幸未死，被一神医所救。」
「那神医为我疗伤数月，我身子一好，立刻就来找你了。」
「这一回，君若不负我，我定不负君。」
陆争青垂下头，耳根泛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
我看着他这副少年怀春的模样，心一下子就凉了。
这厮能不能睁眼看清楚，那芷歌公主分明就是个冒牌货！
哦，我忘了，我才是冒牌货。
芷歌公主含泪看着陆争青，语气充满哀求。
「将军，我一路走来，听闻中原皇帝的大军已经来到兰国边界，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一想到兰国就要山河沦陷，我的子民即将流离失所，我便心急如焚，犹如刀割。」
「望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我兰国百姓必不会忘记将军今日的恩情，我亦愿今生做牛做马，回报将军。」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争青，但凡他敢点头答应，我就……
我就不收他做首席大弟子了！
陆争青避而不谈，「公主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先好好歇息一番，来日再谈。」
他语气温和，比之让我「军师请自重」时，不知温柔了多少。
我生气了。
芷歌公主弱柳扶风地笑了，「也是，来日方长，我随时恭候将军。」
很显然，芷歌公主是来找陆争青结盟的。
兰国虽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全民皆兵，但小国寡民，自然敌不过中原皇帝十万大军。
但陆争青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陆家少将军，陆家旧部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少将军。
陆家满门忠烈，陆老爷子民间声望极高，陆争青若肯称帝，自是民心所向。
而最重要的是，陆争青手中有二十万陆家军。
我恍然大悟，想来这芷歌公主不顾一切私奔后，蓦然回首却发现她的国家即将沦陷。
她不想当亡国公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找上陆争青。
她必然知道，在她私奔之后，有一位冒名顶替的假公主。
而那假公主与陆争青关系匪浅。
更别说陆争青还为了假公主在宫外跪了一夜。
我理解芷歌公主为了国家大义，放弃儿女私情。
但我不理解她为何要顶替我的身份，当一个冒牌货。
偏偏我又不能说什么。
谁让我也是个冒牌货。
15
我听说那芷歌公主日日去找陆争青。
她日日找夜夜找，每日都在陆争青面前露脸。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揭穿她的身份。
但我才是假公主。
我又气又怨。
气那芷歌公主冒名顶替我的身份。
怨那陆争青有眼无珠分不清真假。
我只能想方设法破坏那二人相处的机会。
芷歌公主找陆争青私会，我假装路过。
芷歌公主与陆争青独处，我继续路过。
我处心积虑，机关算尽。
「将军，我听说十里之外有一座城，被誉为塞上江南。」
「江南虽好，我却无缘得见了，将军可否带我去看看这塞上江南？」
这一日，芷歌公主又缠上了陆争青，非要和他去看什么塞上江南。
我心中不以为然。
却只见陆争青一怔，垂下眼帘，「好。」
我立刻急了，「我也去！」
芷歌公主看我一眼，面露不悦，「军师，你有些缠人。」
我莞尔一笑，「我再缠人，也比不上公主缠人。」
眼见我二人一言不合，陆争青出面调停，「你们都一同随我去吧。」
我露出得意的表情。
陆争青走后，芷歌公主冷笑了一声。
「我与将军情投意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军师来反对？」
我神色淡然，「将军虽有心上人，却未必是你。」
芷歌公主冷冷道，「你这是何意？」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就是真公主。」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我拿出世外高人的派头，故作高深，遗世独立。
芷歌公主面露狐疑之色。
我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本神迟早拆穿你这个冒牌货！
后来，我们三人还是一同去了那塞上江南。
塞上江南，果然不负盛名。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饶是我曾见过真正的江南，也被这塞上江南的美景迷了眼。
可惜我的好心情马上就被搅得一塌糊涂了。
「将军，那便是中原的糖葫芦吗？」
「将军，那便是糖画吗？当真是用糖做的画？」
「将军，那便是你们中原的年画娃娃吗？」
芷歌公主一路叽叽喳喳，好似乳燕投林一般，一头扎进了热闹繁华的市集之中。
兰国那般异域小国，纵然她是金贵的公主，显然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
我心下冷笑，呵，瞧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当初可不一样！
就在我寻思如何当着陆争青的面拆穿那个冒牌货时，一群手持利刃的山贼忽然大摇大摆地冲进这市集之中，将我和那芷歌公主绑了起来。
「这么如花似玉的两个小娘子，干脆通通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陆争青不知去了何处，等他回来之时，正好撞上眼前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
他今日没带武器，亦未带部下，赤手空拳，恐怕难敌这群武装悍匪。
芷歌公主小脸一白，「将军救命！」
「将军？哈哈哈！」这群山贼似乎没信，为首的山贼掐着她细嫩的脖子，「告诉你的大将军，今日你和旁边那个小娘子，只能活一个！」
「你死她活，她死你活，让他选一个！」
芷歌公主眼眶一红，她怔怔地看着陆争青，似乎在等他做出选择。
我本可轻松解决这些凡人，但我没有。
我亦在等。
等陆争青做出选择。
他会选芷歌公主……还是我？
岂料陆争青谁都没有选。
他看着芷歌公主，神色淡然，「公主，你的伎俩有些拙劣。」
芷歌公主顿时一愣。
「前些日子我已派人荡平附近山头，绝无可能有漏网之鱼。」
「你这些天来的密谋，我亦看在眼里。」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芷歌公主的脸霎时血色褪尽。
16
真是一出好戏。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陆争青忽然朝我走来。
「给，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我扭头一看，见是个玲珑可爱的小糖人，顿时双眼一亮。
原来陆争青刚才是去给我买小糖人了。
我一手接过，迫不及待放入嘴中，嘎嘣一口。
同时朝着送我小糖人的陆争青抬眸一笑。
顷刻间，我们双双愣住了。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陆争青分明只知道「芷歌公主」喜欢吃小糖人。
他怎么知道「止戈军师」也喜欢吃小糖人？
陆争青看着我呆呆咬着小糖人的模样，无奈一笑，轻轻叹息。
「看来我没猜错，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
他竟然认出我来了！
我不敢置信。
我心中窃喜。
但就在此时，一道冷箭忽然破空而来！
「有刺客！」
「将军小心！」
一旁伪装成商贩的侍卫们齐声叫了起来。
下一瞬，成千上万道带火的利箭齐齐朝我们射来！
一群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黑衣人蹿了出来，他们身手敏捷训练有素，赫然又是一批大内高手！
狗皇帝竟还贼心不死，非要置陆争青于死地！
这群大内高手迅速搭弓射箭，一瞬间万箭齐发！
原本繁华的市集，瞬间化作火海！
千钧一发之际——
我和陆争青同时扑向了对方，试图将对方护在身下。
四目相对之间，我们同时愣住了。
随即我们相视一笑。
陆争青骨节分明的手，正抓住我的手腕。
我低头一看，故意揶揄。
「将军，你既已是丧妻之人，请自重。」
陆争青低头垂眼。
「我虽已丧妻，但又有心上人了。」
「哦？将军的心上人何在？」
「心上人，是眼前人。」
陆争青白皙清俊的脸颊，再次晕染开一抹胭脂般的红。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下定了决心。
纵然他不是帝星，我亦愿为了他，放弃成神。
怪不得世人总云情关难过。
原来就在我踏入这十丈红尘时，一切早已注定。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我命中注定该有一劫。
17
假山贼的事败露之后，芷歌公主非常羞愧。
她假冒我的身份接近将军，却没想到我这个正主就在眼前。
后来她险些投水自尽，却被我拦了下来。
我理解她是为了国家大义，毕竟她不仅是芷歌，更是兰国的芷歌公主。
我出面劝陆争青和兰国结盟，双方签下和平协议。
此后百年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
而陆争青也终于在皇帝几次三番地赶尽杀绝之后，死了他那条忠君报国的心。
和兰国结盟之后，他自立为王，拥兵称帝。
不出我所料，陆争青振臂一挥，尽得民心，中原大军，纷纷倒戈。
最终在陆争青和兰国的前后夹击里应外合下，我们成功掀翻了皇帝的政权。
城破那日。
我随着陆争青冲入皇城，重回皇宫。
我上回进宫之时，只觉这人间帝王的住处，胜似天上宫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朝歌夜弦，宫人如云。
如今故地重游，却是物是人非。
宫人不知何处去，徒留满地狼藉。
我们闯入大殿之时，大殿中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瘫坐在龙椅之上，怒骂陆争青，犹如败家之犬。
「逆臣贼子！朕当初就该屠你满门，诛你九族！」
陆争青目光如炬，直视那瘫软如烂泥的皇帝。
「陛下，这是臣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我爹从小教我忠君报国，我本无不臣之心。」
「但陛下你看这世道，生灵涂炭，战乱不休。」
「我只愿，还天下百姓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皇帝还待再骂，却只见陆争青手起剑落。
下一瞬，头颅落地。
「好头颅……谁当砍之！」
吐出最后一句遗言。
皇帝的头颅骨碌碌滚到陆争青脚边。
竟是目眦欲裂，死不瞑目。
陆争青呆立半晌。
终是弯下腰去，合上了皇帝的眼睛。
18
陆争青登基称帝那日，他当众宣布迎娶我为皇后。
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誓，此生此世，他后宫只会有我一人。
满堂皆惊，反对如潮。
「陛下！此事不妥！」
「就算陛下不为子嗣着想，也要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啊！」
「陛下……」
我冷笑了一声，傲视群臣。
「我与陛下情投意合，哪里轮得到你们一群老头来反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把你们那些女儿孙女塞进后宫，好让她们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卖女求荣，旁门左道！」
满朝文武气了个前俯后仰。
龙椅之上的陆争青却望向我，朝我一笑。
我亦朝陆争青一笑，「这江山可是我与陛下一同打下的，这龙椅也有我的一半。」
「陛下，你说是也不是？」
陆争青看着我，目中若有光，他朝我招手。
「止戈，过来。」
我含笑上前，与陆争青并肩坐下。
他是我的将军，我是他的军师。
我们合该共享江山。
短短三年，陆争青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众藩王，一统中原。
江山终定，天下太平。
我与他携手，成功创造了又一个盛世。
他也终于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还天下百姓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百年之后，我们双双寿终正寝。
我虽是神仙之体，但在凡间待得太久了，法力尽数消失了。
与陆争青相伴数十年，我已彻底沦为凡人。
但我不后悔。
陆争青走在了我前面，我坐在他的床头，抚摸着他满头的白发。
他颤颤巍巍道，「止戈，我想再看看这人间。」
我站起来，推开窗户，外面只有重重宫墙。
但我们仿佛越过了那重重宫墙，看到了宫外的那个繁华盛世。
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静静，你去吧，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仍然唤他静静，多少年来，未曾改变。
陆争青含笑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垂了下来。
当天夜里，我便随他而去，撒手人寰。
我本为渡情劫下凡，情劫难渡，我反被渡成了凡人。
19
我又死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
我并没有魂归地府，而是重新回到了仙界。
南天门外，司命星君朝我拱手一拜。
「恭喜上神，贺喜上神！」
「从今日起，你便是真正的止戈上神了！」
我当场愣住。
我成神了？
我竟成神了！
我不敢置信地掐诀一瞧，发现我果然已不再是那副垂垂老矣的老妪模样。
我变回了我之前年轻貌美的神仙容颜。
我竟然真的渡过情劫，成就真神之身了？
「静静他……」
我忽然想起了陆争青。
既然我成功成神了，那么陆争青他……便是帝星！
「帝星归位了！」
司命星君惊呼了起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团极为耀眼的金光。
我知道那是功德附体的体现，那得是多深厚的功德，才能有如此耀眼的功德金光？
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从那团耀眼的功德金光之中，走出了一个男人，
此人一袭黑衣，眸如点漆，发如泼墨，气质出尘，长身玉立。
饶是仙界美人如云，也难有人能出其右。
司命星君一见此人，顿时自惭形秽了 。
「帝君甚美，我望尘莫及！」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半晌，我才试探着轻唤。
「……静静？」
眼前此人，赫然就是那在人间与我夫妻一场的，陆争青。
陆争青浑身笼罩在一团金光之中，周围隐隐有龙啸之声。
那正是帝星的象征。
陆争青驾着一朵祥云，朝我飘然而来。
转瞬之间，就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四目相对，恍若回到了凡间。
他是护送我入宫的少将军，我是即将入宫为妃的公主。
后来，他是打拼江山的大将军，我是运筹帷幄的军师。
再后来，他是励精图治的皇帝，我是辅佐江山的皇后。
我为他下凡渡情劫，却被他渡成了凡人。
我为他放弃成神，却终是成了神。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就在此时，陆争青朝我伸出手来。
「止戈，过来。」
我沉默许久，朝他莞尔一笑。
「帝君，请自重。」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去。
全文完
作者：月入破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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