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红楼517:凸碧山庄,近天辽阔无天佑,凹晶溪馆,近水福多有余荫

上回讲到贾母听了笛音后伤感,尤氏讲笑话也没心情听。于是众人建议贾母回去休息,贾母看见只剩下探春还陪在旁边,才说道:“三丫头可怜见的,你也去罢,我们散了。”

贾家中秋节在江南甄家和抄检大观园的阴影下,过得是愁云惨雾,心不在焉。更显现出浓浓的悲剧氛围。

贾家至此已到末世。这个中秋是最后的一个团圆。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1)

贾母不愿散,是老年人对家的最后坚持。等到她坚持不住了让探春去吧,我们散了,则暗示贾家会在贾探春离开后抄家。

贾母众人散后,紫鹃和翠缕却找不到林黛玉和史湘云了。

原来林黛玉看见贾家人团聚,薛宝钗姐妹又回家团圆,伤感自己孑然一身。史湘云同是天涯沦落人,便过来劝她看开点。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是孤女,性格却截然不同。

林黛玉敏感,脆弱又多神伤。

史湘云乐观,旷达又乐天派。

同样的命运,二人选择不同面对,注定了林黛玉悲剧而短暂的一生。也注定了史湘云悲情却坚韧的一生。

君笺雅侃红楼认为史湘云的一生远比林黛玉更悲情也更让人心疼。

上天一直在给予和剥夺中拨弄着湘云的命运。[乐中悲]于她是巨大的悲剧,却也锻造出湘云极度坚韧的生命力。她的一生,是最有意义和不辜负的一生。

湘云心直口快,恼恨薛宝钗丢下众人不管,便提议和林黛玉二人联诗,也让明日他们遗憾没有和自己团圆。

湘云虽说性格直率却并不是粗线条,她与黛玉联诗一方面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之感,另一方面也是在宽慰黛玉,不让她伤心。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2)

(第七十六回)湘云笑道:“这山上赏月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你知道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就是凹晶馆。可知当日盖这园子时就有学问。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轩馆之名,更觉新鲜,不落窠臼。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处。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便说俗了,不大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

前文贾母要去山上赏月时,就讲到上次螃蟹宴的藕香榭在水边赏月更是绝佳。

贾母不选藕香榭,非要在山上的凸碧堂赏月,主要是为“凸碧”二字设伏。结合祭月的嘉荫堂一起,就知道表现的是“皇帝与臣子”之意。

贾家临近末世,对“月”的渲染是在宣告贾家败亡,与皇帝的具体关系。

如今史湘云又提到一处凹晶溪馆(凹晶馆),凹晶对凸碧,俱是曹雪芹有意的设计。

而凸碧山庄是贾母提起,凹晶溪馆是史湘云提起。一如凫靥裘的秘密起于贾母而被史湘云解开一样。史湘云肩负了替贾母传话,揭示贾家兴亡的任务。也是她们祖孙出于史家的意义。

上文提到史湘云说的“卧榻之侧,岂许他人酣睡”,就是揭开皇帝故意针对贾家的现实。不提。

凹晶馆建在山下水边,可直通藕香榭,是山上凸碧堂的“退步”。妙在一山上一水边,上下呼应却融为一体。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3)

“退步”本是中式组合建筑最后边的一处所在,一般是指临街与院墙融为一体的房子,多是下人居住或者仓房之用。

凸碧堂建在山上,“退步”凹晶馆则设在山下,上下融为一体,实在是妙绝之想。

更妙在“俗念作‘洼’‘拱’二音”的“凸凹”二字,日常本是极少用,被用作名字和匾额更是罕见。史湘云也大为赞赏称赞:“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处”。

两处皆为玩“月”所射,月是这两处的关键。前文解读凸碧山庄就提到“凸碧”指山顶,有“近天”之意。离天更近,离月更近。

古代社会,“天”指皇帝,天子。“月”也指皇帝。

有太上皇的朝代,太上皇是“日”,皇帝是“月”。李白说“双悬日月照乾坤”,指日月同天,影射太上皇与皇帝同朝。

《红楼梦》就是太上皇与皇帝并立临朝的情况。

贾母先在嘉荫堂祭月,是指贾家因功勋获得皇帝嘉奖才有如今的富贵。应该要感谢皇恩浩荡。

“祭月”预示贾家要向这一代皇帝尽忠。

后来设宴在凸碧堂,则表明贾家应该靠近皇帝,忠于皇帝,得到天(皇帝)庇护才能可保无虞。不应该像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那样“无天佑。

可惜,贾家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与皇帝唱反调不忠不顺,最终被皇帝不容而抄家。

吴贵妃就是贾贵妃元春(吴通无,贾通假),吴天佑就是指贾家不受皇帝庇佑而抄家。

这里的天和月,借由“凸碧”表达的是当今皇帝。

其实,贾家靠近皇帝是把双刃剑。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贾家何尝不是忠于之前的太上皇!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4)

但太上皇退位后与皇帝父子不和睦。贾家左右为难,大船难掉头不能马上又去效忠新皇帝,才遭皇帝猜忌不信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贾家的悲剧,就源于他们离皇权太近。

这里“凸碧”二字又代表了皇权。贾家在山顶,离皇权太近终究危险。

秦可卿当日提议早做准备,贾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无事要虑有事。

凹晶馆是凸碧堂的“退步”,字面意思引申也是“身后有余要缩手”,给自己留下足够后路。

贾家伴君如伴虎,“退步”就要从山顶下来远离皇权,才能够得保平安。就如被“杯酒释兵权”的石守信那些人一样,安享晚年富贵绵长。不要像胡惟庸蓝玉等人。

“凹晶”的意思,史湘云借陆游的“古砚微凹聚墨多”也解释了是邻水聚财,风景独好,诗书传家的意思。

为人臣子能够急流勇退从山上下来,无论是日还是月都伤贾家不得。

贾家就因为参不透这一点醉心名利和权力,才“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第七十六回)林黛玉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赋》,东方朔《神异经》,以至的故事,不可胜举。只是今人不知,误作俗字用了。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如今就往凹晶馆去看看。”

林黛玉说凸碧堂和凹晶馆是她取得名字,竟然被留用了。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5)

关于“凸凹”之说,源自元代学者周伯温的论点。记录在明代大才子杨慎的《升庵集》卷六十四:

土洼曰凹,土高曰凸,古之相形字也。周伯温乃曰:“凹当作坳,凸当作垤,俗作凹凸”。非是,反以古字为俗字也。东方朔《神异经》云:“大荒石湖,千里无凹凸,平满无高下”。《画记》云:“张僧繇画一乘寺壁,远望如凹凸,近视则平,名曰凹凸花。俗呼一乘寺为凹凸寺云。”江淹《青苔赋》云:“悲凹险兮惟流水而驰骛”。《高僧传》云:“谷之应声语雄而响厉,镜之鉴像形曲而影凹”。此皆名人文士所用,其来久矣,岂至佰温始贬为俗字乎?

“凸凹”对应山上山下两建筑,互为一体,可谓妙绝。

黛玉之心思又是极巧。

曹雪芹以此中秋节呼应第一回甄士隐的中秋节,强调败亡伏笔之际,引出“凸碧山庄与凹晶溪馆”两处,以“凸凹”揭开贾家败亡的真相有三:

一,夹在太上皇与皇帝中间,立场出了问题;

二,为臣者骄狂自大不忠不顺心,态出了问题;

三,放不下名利,过于贪著,胸怀出了问题。

至于自救两方也在这“凸凹”之间,结合秦可卿提起的“退步”后路,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所以,凸碧堂在上,凹晶馆在下。

凸碧堂近天代表名利,凹晶馆邻水代表福泽。

贾母对林黛玉的态度(贾母选择凸碧堂设宴)(6)

无论是名利还是福泽,臣子当懂得进退和趋吉避凶,才得长久。

道理就是这样简单,只可惜贾家无人识得。

妙在“凸碧、凹晶”是林黛玉取得,表明木石姻缘才是贾家的未来。

只可惜最终贾家舍弃诗书传家,选择富贵传家,注定彻底失败,只能败亡破而后立。这也是薛宝钗进门不久,贾家就抄家的原因。

“凹凸”的寓意还不止于此。凸凹结合何尝不是坟茔?

贾家家庙名叫铁槛寺,希望能有“千年铁门槛”,富贵永不倒。

殊不知很快旁边就有了一座馒头庵,应了妙玉推崇范成大的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的富贵真相。

早在第一回,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和甄士隐的解释,也印证了繁华如梦的真相,都在这凸凹之间,兴亡之中。

综上,凸碧堂和凹晶馆,绝不仅仅只是两个名字。这其中涉及到的贾家兴亡之真相和现实,结合前后文线索,就一清二楚了。

讲完了“凸凹”二字,下文就讲史湘云和林黛玉的联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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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 |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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